第61章 不同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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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不同的建議

    穀妙語的麵試機會, 其實是他邵遠找了人力部的劉主管直接要到的, 並非楚千淼幫忙投簡曆給證券事務代表所得到。(52)

    那會他知道穀妙語想進嘉樂遠卻不得其門而入, 知道她明明是有能力有才華有天賦的, 隻是被莫須有的負|麵|輿|論所累才會被各個公司拒之門外,於是決定在暗地裏幫幫她。

    他直接找了嘉樂遠的人力主管劉叔叔。劉叔叔是公司的元老級人物,他讀中學時就認識他了。

    他直接給劉叔叔打電話求幫忙。為了避嫌,他說穀妙語是同學鐵哥們的姐姐, 因為被□□連累了, 嘉樂遠沒收她的簡曆。其實她人很好, 能力也好, 那個事件裏她是無辜的。他求劉叔叔幫個忙, 把穀妙語先收進公司試試,就試試, 哪怕後麵真的不合適再開掉。他還請求劉叔叔幫忙保密這件事,不僅對穀妙語, 對母親也要保密。

    以前劉叔叔辦錯過一次事情, 是可以讓飯碗直接碎掉不保的事情。是他趕在母親察覺之前給劉叔叔通風報信讓他趕緊處理好殘局,才讓劉叔叔得以在鐵腕的母親手下保住飯碗。劉叔叔一直念著他的這份好, 所以這回沒怎麽猶豫地就答應下了讓穀妙語來麵試的事情。劉叔叔還對他說:邵遠你放心, 這姑娘來了我親自麵, 一定一點痕跡不留,不叫這姑娘知道也不叫董事長知道。

    第二天穀妙語就如願收到了麵試電話。她興奮地和他在電話裏分享喜訊, 她以為這是楚千淼找證券事務代表幫忙的結果。

    和穀妙語通完電話, 他趕緊問周書奇要來楚千淼的聯係方式。

    電話一通, 他就痛快地自報家門:“學姐你好,我是邵遠……”

    楚千淼哦了一聲,問他:“是邵遠啊,找我有什麽事嗎?”

    他告訴楚千淼:“楚學姐,是這樣的,我其實,是嘉樂遠董事長董蘭的兒子。我已經找了嘉樂遠的人力主管,通知小姐姐去麵試了。給你打電話是想跟你提前打個招呼,讓你別去找證券事務代表遞簡曆了,省著咱們倆從兩個渠道推薦同一個人,還是一個身上沾著輿論風波的人,這太張揚了,要是被我母親知道沒準會弄巧成拙。”

    楚千淼消化了兩秒鍾後,回答他:“好的,我知道了。說起來也巧,你要是不來這個電話,我正要聯係證券事務代表呢。”頓了頓,她問,“那穀子那邊呢?我告訴她是你幫的忙?”

    他立刻說:“別!楚學姐,就讓她以為是你找證券事務代表幫的忙吧。”

    楚千淼不解,問他:為什麽。

    他說:暫時先別讓她知道我是誰,好嗎。知道了她會拒絕我的。

    楚千淼想了想,答應了。

    隨後她有點好奇地問他:“你不想讓穀子知道你的身份,怎麽還敢對我泄露身份秘密?這麽相信我嗎?”

    他選擇實話實說:“我不得不選擇相信你,畢竟後麵你們核查嘉樂遠董監高關聯關係的時候,要調查董監高配偶子女的情況。所以就算我現在不說,你們後麵早晚也要知道的。”

    楚千淼那時在電話另一麵笑了。

    她說:“小子,你想得夠多的。不過隻要你是為我們小稻穀好,不坑她,我答應你了。”

    *******

    聽了邵遠的話,任炎笑了。

    “她倒沉得住氣。”

    隨口似的這麽一歎,他話鋒一轉,問邵遠:“既然你那麽喜歡你的小姐姐,為什麽要對她保密你的身家來曆呢?”

    小心地藏起來默默嗬護著的那番心意,就這麽光天化日地被任炎挑明點破,邵遠有了一瞬間的羞和慌,但他馬上鎮定下來。

    仔細斟酌好了,他認真回答任炎:“她比我大了三歲,我們彼此的家世背景完全不同,我起碼,要先說服我家人,才能對她挑明心意。還有我即將留學,她繼續工作,我們未來要走的道路也不同,況且她還有……喜歡的人。”

    這樣細數下來,有太多不確定因素橫在他們中間了。假如現在,在沒有消滅那些不確定因素之前,他就貿貿然地告訴她——他是誰、他為了讓她有業績甚至買了套房子、而他這麽做是因為他喜歡她——就算他把這些都告訴她,又能怎麽樣呢?

    她甚至是有意中人的。她是一個不願意虧欠別人的人。他想她會想盡辦法還了他的人情,然後就此和他劃清界限,躲得遠遠的吧。

    任炎聽他講得皺起眉心。他是個盡職的聽眾,在別人的故事裏很快代入了自己的情緒,他在替講話者糾結。

    “那你打算怎麽辦?”任炎皺著眉心問。

    邵遠默了下後,才把難言的話語滾出喉嚨口。

    “其實我也不知道。還有三個月,”邵遠忽然笑一笑,笑得有點淡淡的慘,“這三個月是我從我母親眼皮子底下偷來的。如果在我出國前的這三個月裏,我有能力擺平那些不確定因素、又能夠打動她,讓她喜歡我、排除萬難地喜歡我,那等讀完書以後,我就回來娶她。”

    第一次說到“娶”這樣宏大的人生大事。這個字一說出來,邵遠自己先紅了紅臉。

    任炎卻笑了,並不是笑話他,隻是單純的笑:“今天你說這話,換成別人來說我可能要開嘲諷的,戀愛都沒真正談過,張嘴就說娶,把男人女人的關係未免想得太簡單草率了。不過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不太一樣,我知道你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知道你是認真的。”說到這他發起感慨,“年輕真好啊,喜歡一個人就有勇氣有決心要娶她。加油吧小學弟,遇到真心喜歡的,就狠狠心伸出手抓住了,別錯過。省得你現在用三個月錯過,後麵得用三十年又三十年來追悔。”任炎說到這,又笑了笑,這回他的笑容裏滿滿都是自嘲,“就像我現在這樣。”

    *******

    晚上下了班,穀妙語和邵遠先在公司兩條街外的路口先匯合。不一會任炎的大轎子開過來,滋啦一聲停在路邊,楚千淼落下副駕窗戶衝穀妙語和邵遠狂擺手,那樣子像後麵有敵人正在趕過來破壞他們接頭。

    “快上車!我看見董事長的輝騰在後麵了!”

    她話音一落,邵遠一個箭步上前開了車門。穀妙語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讓自己先進,結果邵遠刺溜一下先鑽進了車。

    穀妙語:“……”

    她稍稍有點發愣的功夫,胳膊上一下多了邵遠的手。邵遠握著她的手臂把她往車裏一拉,她整個人瞬間失去重心,側坐著栽進車後座,撞到邵遠身上。

    邵遠另一隻手越過她,去拉車把手關車門。

    他的姿勢動作讓他的胸膛變成一個打開的懷抱,正好把栽進後座的穀妙語攏在懷裏頭。車裏明明開著冷氣,可那一瞬邵遠卻覺得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燃燒出一小簇火苗。

    可惜關車門隻是一下子,不能關得天長地久,於是這個懷抱的包攏,很快就消失了。

    邵遠心頭升起一股悵然。

    車門一關,車子馬上發動,穀妙語找回自己的重心,爬起來坐穩當後回頭向後看。

    “我看看董事長的輝騰長什麽樣!”

    楚千淼坐在副駕衝她說:“嗨,你那二百五眼神肯定看不出來,那車明明一兩百萬,可長得就像高爾夫加了個三廂車尾巴似的,特低調。”

    穀妙語說:“我知道,邵遠教過我!”

    “哦?”楚千淼一邊說一邊回頭,“是嗎?”

    一回頭她就看到邵遠臉色變了。

    她看著他含著祈求的眼神,瞬間明了什麽,一抬胳膊搭在穀妙語肩膀上,把正回頭往後看、想從傍晚車海中尋找出董事長座駕的穀妙語一把給揪得轉回了身。

    穀妙語被揪得有點懵逼,和楚千淼大眼瞪小眼:“幹嘛?”

    楚千淼反應奇快,立刻有了說法:“我們都出來,喵喵怎麽辦?”

    車子外麵,一輛輝騰正從穀妙語那邊超車過去。

    穀妙語對楚千淼翻白眼:“健忘啊你,我們早上出門的時候不是提前給喵喵準備好它的糧草了嗎!”

    楚千淼鬆開她:“啊,我想起來了。行了,去吧去吧,接著去找你們董事長的車吧。”

    穀妙語又回了頭,趴在座椅後背上往後麵扯脖子看。

    那輛超到前麵去的輝騰已經和任炎的車拉開距離,漸漸開遠。

    邵遠無聲鬆了口氣,臉色從灰白恢複了肉白。

    他用眼神對楚千淼道謝,楚千淼看了他一眼,有點意味深長的一眼。

    任炎把車開去了穀妙語和楚千淼定點喝小酒澆小愁的燒烤店。

    四個人進了店,落座時穀妙語先在裏麵一個位置坐下了。她等著楚千淼坐到自己身邊來。結果任炎一推邵遠,把他推到了穀妙語旁邊坐下。

    楚千淼不得不和任炎坐在一起,落座在對麵。

    坐下後楚千淼噴任炎:“你幹嘛拆散我和小稻穀?”

    任炎把眉梢挑得狂放不羈:“你讓兩個直男排排坐,是不是太凶殘了一點?”

    穀妙語不理他們的互掐,拿著菜單,和邵遠腦袋湊近腦袋,和諧友愛地點餐。

    邵遠聞著穀妙語頭發上飄來的茉莉花香,心跳得撲通撲通的,一聲比一聲大,大到滿世界都隻剩下撲通,他連楚千淼和任炎的掐架聲都聽不到了。

    他就這麽有點陶醉地點了菜點了酒,吃吃喝喝造起來。

    不知不覺四個人都帶了點微醺的樣子。

    穀妙語先借酒壯膽,衝任炎拍了下桌子,拍得有勢沒聲地,說:“任總!我今天跟你說件事哈,以後你讓著點我們家三千水,別老欺負她讓她生氣,我謝謝您一萬年了!您隻要對我們淼淼好,我隨時歡迎你來家裏擼喵喵!”

    任炎學她的樣子也一拍桌,笑的眼角眉梢除了一層薄薄的酒意之外,還有一種叫人看不清的情緒。他回答的是穀妙語,但眼神看著的卻是楚千淼。

    “我什麽時候欺負她了?不都是她蹦高地吼我嗎,你看她吼我的時候我回過嘴嗎。”

    楚千淼狠狠一聲“呸”:“你不招我我會吼你?”

    任炎笑眯眯地,他笑眯眯的樣子也是跩兮兮的:“對友司領導要用‘您’。”

    “呸!”楚千淼幹脆果斷地回給他一個單音節語氣詞。

    兩個人就此又掐了起來。

    穀妙語一左一右地晃頭看楚任二位你一句我一句的新一輪互掐,心很累。

    她放棄和對麵的倆掐精交流了,一扭身對邵遠說:“咱倆喝咱倆的,不管他們。”

    她和邵遠碰杯,碰完笑得眉彎眼彎地說:“你今天做訪談的時候巨帥巨有派,我們設計部的小亞姐姐被你訪談完直到下班還在花癡你的美顏!”

    邵遠脫口就問:“那另一個小姐姐呢?”另一個小姐姐你,有沒有花癡那個給你做訪談的我呢。

    穀妙語拍他肩膀:“另一個小姐姐認為你假以時日必定更加國色天香禍|國殃|民!”

    邵遠笑了,笑完有點失落。她總是能這麽大大方方地化解掉他鼓足勇氣抖落出去的那一點曖昧。

    穀妙語放下酒杯對邵遠說:“讓我出去一下,我去個洗手間。”她回頭邀請還在和任炎掐架的楚千淼,“淼淼,走啊,一起去!”

    楚千淼和任炎鬥得暈頭轉向,張嘴就說:“我不去!任炎你陪小稻穀去!”

    穀妙語一臉懵逼,邵遠嗆得咳嗽起來。

    任炎也瞪大了眼:“楚千淼你瘋了吧?不是說得防火防盜防閨蜜嗎。”

    楚千淼嗬嗬一聲:“小稻穀要我的命我都給她,別說區區一個男人,況且你又不是我男人。”

    穀妙語快跪下了:“三千水你可閉嘴吧!”她逃荒似的自己奔著衛生間去了。

    楚千淼衝她背後喊:“上完廁所順便去隔壁奶茶店給我買杯網紅奶茶再回來呀,我想喝!”

    穀妙語頭都沒回:“你真煩人!”

    楚千淼轉回頭,正好迎上任炎對她豎起大拇指:“你真行,真行啊!”他起身對邵遠說,“我出去抽根煙,一起嗎?”

    邵遠搖頭。其實他記得任炎也不抽煙的。他目視任炎氣呼呼地晃蕩到櫃台買了包煙出去了。

    餐桌前一下隻剩了邵遠和楚千淼兩個人。

    楚千淼不知道從哪一秒開始,好像變了個樣子。她不再是和任炎掐架時一點就著的衝動火爆的模樣,她此刻是個真正的律師,理智、冷靜、細心而又犀利。

    楚千淼打量了邵遠兩眼,出了聲:“自從你來家裏看喵喵那天開始,我覺著你看你妙妙姐姐的眼神就變了。”

    邵遠心下一動。這個看似大咧咧的學姐,其實有一雙比誰都細致入微的眼睛。她頂著一副脾氣不好的外衣,站在一旁把什麽都悄悄地看透了。

    她看似火爆脾氣不好,看似控製不住情緒總發火,但其實她把發火的度拿捏得剛剛好。剛剛好可以真真假假地掩飾住真實情緒。她把洞悉一切的睿智全都藏在她火爆脾氣的外衣下。

    她看似口不擇言,其實是故意把任炎氣出去抽煙的。

    仔細想任炎也未必真的生氣,就坡下驢而已,出去轉一轉,順勢就把空間留給他們,好方便楚千淼對他說點不想被別人聽到的話。

    邵遠發現他同校的學哥學姐們,真是沒有一個是白給的。

    他知道楚千淼有話對自己說,於是端端正正地坐好。

    “學姐想對我說什麽就說吧。”

    楚千淼對他笑。這一笑和她平時吵吵鬧鬧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倒像是她白天在公司時的模樣,很職業,很正式,客觀而理智。

    “那我就有什麽說什麽了,說得要是有點過,你別怪我。算了你怪我也沒關係,反正和你的怪我比起來,還是小稻穀的幸福快樂更重要。”楚千淼看著邵遠,客觀而理智地說,“那我就開門見山了。說實話,我覺得你們不太合適。首先穀子比你大,她和我我們都已經是在職場上漂泊了好幾年的社會人了。但你剛剛邁出校園,你馬上還要再邁進校園。你和我們,像隔代人。”

    楚千淼頓了頓,給邵遠一個緩衝時間,而後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很關鍵的一點,你應該了解你的母親,她是個很嚴苛、很難取悅、很難搞定的人,在她的觀念裏,門第等級特別重要。比如我們在工作的時候,能和她直接對接問題的,律所這邊永遠得是我們的合夥人,券商那邊永遠得是任炎以上級別的人。有時哪怕問題再怎麽急待解決,隻要合夥人或者任炎不在,她也不會接見下邊的人、聽聽問題情況。她隻跟她覺得夠級別夠檔次的人交流。而且我聽說……”說到這,楚千淼停了下,笑了笑,“……我聽說你父親比你母親管理的產業更多,門第等級觀念比你的母親,嗯……更難取悅和搞定。”

    楚千淼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這口水讓她變得比剛剛還要理智和冷靜。

    “所以邵遠,假如你沒有十足把握扭轉你父母的觀念,你就安安心心給小稻穀做弟弟吧。小稻穀她有意中人的,你就……別招惹她了。而且你九月就要出國了吧?還剩三個月,就這麽平平靜靜安安穩穩地過吧,我不想看到她被你擾亂心緒以後,又沒辦法和你修成正果,最後一個人難過。”

    她看著邵遠,最後強調著:“我比她自己更了解她。她對陶星宇沒有她自己想象得那麽誓死不渝。而你和她,就這樣保持現狀吧,你別再撩撥她了。你再撩,她真的會動搖了。”

    邵遠聽完楚千淼的話,給自己倒了杯酒。

    任炎告訴他,喜歡她就爭取一下,別錯過她。

    可楚千淼告訴他,真喜歡她,就別招惹她了。

    兩個人,兩種不同的意見。決定得他自己做。

    他把酒倒進嘴裏吞下去。

    任炎是為了他考慮的。

    而楚千淼是為了穀妙語。

    所以他選擇——

    “好的,楚學姐,我聽你的。”他喉嚨口腥澀澀地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