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又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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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你又救了我

    穀妙語環視房間, 目光最後定在牆壁書櫃上。

    那裏每格旁邊都貼著標簽, 標簽上有備注, 注明從小學到中學的課本、輔導材料, 以及從小學到中學的作業。

    課本和輔導材料的格子裏還是滿的,但作業那格卻是空的。

    穀妙語一邊打量那些格子一邊問陶大爺:“大爺,您是把陶老師的作業本都搬去別墅了嗎?”

    陶大爺扭身看她,一點頭:“對啊, 他作業本背麵都能用, 沒事記個賬記個仇什麽的都好著呢, 我就給搬走了。”

    穀妙語笑起來:“那下回去別墅讓我看看您都記了什麽瞅唄。”

    陶大爺說:“得嘞, 你哪天想去看記得預約啊, 我好把寫你的那些壞話提前撕了。”

    穀妙語給陶大爺逗得前仰後合地笑。

    笑著笑著,她的眼神定在標注著作業的空格上不再動。

    她腦子裏忽然一個閃念。那念頭像霹靂一樣, 劈開了她意識裏的混沌,露出了清晰的端倪。

    她想她知道她腦子裏關於陶星宇參賽作品的熟悉印象, 究竟是從哪裏來的了, 陶星宇他的確沒有抄襲!

    *******

    陶星宇刮完胡子,又變成了下巴光滑的儒雅先生。他正和邵遠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客廳, 聊著不尷不尬的客套話。

    ——您刮完胡子了?

    邵遠問。

    ——嗯, 刮完了。你喝水嗎?喝的話我去給你燒點。

    陶星宇回答邵遠, 並且答完他也禮尚往來地發了個問。

    兩人之間的對話很沒營養,但很安全。這世上最沒營養的話語, 總是最沒可能刺傷他人、最安全的話語。但也是最保持距離的話語。

    當兩個男人中間站著一個女人, 當他們都想站得和那個女人更近一些時, 他們彼此之間就隻能聊些沒營養的話語了。

    穀妙語到達客廳的時候差點被這邵遠和陶星宇之間無營養的對話給無聊死。

    她的出現像同時解救了兩個人——假如她再不出現,說不準陶星宇真的要去燒熱水,等他燒好水端出來,邵遠本不想喝也不得不喝了。

    邵遠第一時間注意到穀妙語的神色裏,有一股興奮和雀躍正被她壓製著。他想她應該是要先要確定一些什麽,確定無誤了才會把那些興奮和雀躍解鎖釋放。

    他隱隱地,卻又很確定地,知道她一定是找到了可以扭轉事情的什麽法門。

    她要拯救陶星宇了。

    他可預見地看到陶星宇將會把心一寸一寸地送近她。等她收下陶星宇的心,和他開心地生活下去,他就將功成身退了。她不必知道,他曾經那麽喜歡她,喜歡到願意默默地成人之美。

    *******

    穀妙語並不知道端坐在客廳一角的邵遠,此時此刻內心如何翻湧又平息。

    她的注意力在陶星宇身上。

    “陶老師,你還記得上回我幫你默了一份設計圖的事吧?”

    陶星宇點頭:“當然,我那稿設計最後能讓挑剔的甲方滿意,你居功至偉。”說到這陶星宇停了下,頓悟了什麽之後愧疚起來,說,“說起來真是抱歉,我應該好好感謝你一下的,都怪我太忙,是我疏忽了。”

    穀妙語連連擺手。這都什麽時候了,她提起這件事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討賞。

    “陶老師,你誤會了,我不是想求表揚,我是其實是想問你,當時我要幫你默圖,不是沒有紙嗎,然後是陶大爺去找了個本子,讓我用本子背麵畫。那本子我記得是你中學時候的作業本,對不對?”

    陶星宇點點頭:“是的。”

    穀妙語馬上問:“陶老師,那個本子後來你放在哪裏了?你沒扔了吧?”

    她問完這問題,一口氣提在嗓子眼,等著答案。

    “沒有。”陶星宇說。穀妙語提著的那口氣鬆了一半。

    “我把它放在我工作室的辦公桌抽屜裏了。”陶星宇說完這句話,穀妙語提著的剩下那半口氣也鬆了下來。

    她剛剛一直被壓製的雀躍到了這一刻終於有點按捺不住被釋放出來。

    “陶老師,我們去一趟你的工作室吧!”

    *******

    最後穀妙語邵遠和陶星宇並沒能夠成功潛入工作室。工作室裏麵亮著燈,這一抹光讓記者在外麵蹲守得很起勁——隻要裏麵有人,等就不白等,總能等出點動靜出來。

    陶星宇把車停在工作室對麵街角,看著近在咫尺卻不能踏足的自己地盤,體會著什麽叫有心無力。

    “裏麵是不是還有人?”邵遠坐在車裏先發了問,“既然我們進不去,能不能讓裏麵的人幫我們把那個作業本帶出來?”

    陶星宇拿起手機:“我試試看。”

    他撥了工作室的座機。他的車子在夏日夜晚隔出了一片靜謐空間,靜謐放大了他手機的通話聲音。

    穀妙語和邵遠聽到幾聲嘟嘟後,電話被人接起。

    是個女人聲音,有點熟悉。

    “陶老師,是你嗎?這是你的新號碼嗎?你在哪裏?你這幾天還好嗎?”

    賀嫣然的聲音因為著急,幾乎帶著點哭腔。

    “我打你電話一直關機,去你家裏找你,陶老先生說你跑路了,不會回來了,讓我自己好好過日子別難過了,他這麽說我怎麽能不難過嘛!後來我就一直等在工作室,我想著你不會放下工作室不管的,你一定會打電話過來的,你看,終於叫我給等到了!”

    說到最後,賀嫣然帶著點鼻音地又笑起來。

    穀妙語心情複雜到有點腦袋疼。賀嫣然倒也是真心地在惦記著陶星宇。

    她覺得世上一切出於真心的東西都值得被欣賞。她可以欣賞賀嫣然那份真心,但她真的欣賞不來賀嫣然這個人。

    陶星宇也有點感動的樣子。穀妙語理解他的感動,任誰在難處的時候,還被人這樣關懷惦記著,都會感動。

    她聽到陶星宇對著話筒說:“我很好,你不用擔心。”他又溫言安撫了一下賀嫣然的情緒,然後說,“嫣然,我辦公室左邊第一個抽屜裏,有一個比較舊的本子,是我中學時的作業本,你幫我拿出來,兜兩個圈子確定沒有記者跟著,就到對麵街角的停車廠來,我在這等你。”

    電話掛斷,三個人坐在車裏等著。

    一時無話可說,車內填塞著夜色的黑茫與靜謐。

    穀妙語和邵遠坐在車子後座,聽到前麵車門砰地被拉開又被關上。

    這一開一合間,副駕上多了賀嫣然。

    她上了車就情難自禁地探身抱住陶星宇肩膀,低聲淺泣:“陶老師,你沒事就太好了!”

    陶星宇僵直了一下脊背後,向後躲:“我沒事,嫣然你……冷靜一下。”他隻躲著,靠身體向後拉開的距離,自然解鎖了賀嫣然的擁抱。他沒有親自動手扒下她,那樣似乎會傷害女孩子的自尊心。

    穀妙語咬著後槽牙,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十年前看的那種酸掉牙的言情劇,想不到今天有人給她當麵演繹了,還演得聲情並茂。

    她聽到邵遠在黑暗中故意清了清嗓子。她忽然想笑。邵遠一定也是肉麻得受不了了。

    賀嫣然聽到聲音後,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差點彈起來。

    沒有料到後座還有其他人圍觀了自己的情難自已,賀嫣然又羞又惱。

    “邵遠?”她驚叫一聲,隨後又跟著一聲驚叫,“穀妙語?你也在啊?”兩個問句後,她馬上轉化好情緒,稱呼也親昵了起來,“妙語,這幾天你一直幫忙照顧陶老師的吧?真的要好好謝謝你才行!”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一個女主人在謝謝別人幫忙照顧自己男人。

    穀妙語想著邵遠教自己怎麽對付厚黑人群的辦法,準備見招拆招。

    可一旁邵遠卻比她先開了口。

    “賀小姐這話表達得不太恰當,我們知道你是陶老師手下的員工不會多想,如果不知道的,聽了這話會認為你是陶老師的女朋友,就算不是也起碼有曖昧。”邵遠抬頭看向陶星宇,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像劍尖上閃過的芒,“陶老師應該還是單身吧?也沒什麽曖昧對象吧?”

    有些話,誰也不好意思直說,那麽就由他來替小姐姐說吧。他總要幫她掃清一切盲點才能放心。

    這不是賀嫣然第一次在陶星宇麵前用這樣的姿態方式講話了,這樣含混不清裝傻充愣地講著女主人才該講的話。

    一個女人能在一個男人麵前不止一次用含混曖昧的話語裝傻充楞地試探,光靠她的手腕和膽色是完不成的,還要有男人的不加追究做配合。

    也許陶星宇他是紳士,所以不擅長對女孩說不。但他不加追究賀嫣然那樣含混不清的語氣,其實便給了她一點幻想,也給了她下次還可以這樣幹的底氣。

    他來幫他說清這聲“不”吧。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陶星宇,等他的回答。

    陶星宇有點尷尬,但點點頭:“我忙得家都顧上回,哪還有時間交女朋友,更別提曖昧對象了。”

    為了盡早結束尷尬氣氛,陶星宇跟賀嫣然要了本子,對她說:“你別再待在工作室了,我們送你回家吧。”

    一聲“我們”把陣營劃分得清楚起來。

    邵遠終於放鬆了一直暗中挺著的後背,緩緩靠到後座椅背上。

    車子滑行在夜色中。空氣無聲地承載著每個人的各有所思。

    陶星宇淡定地開著車,賀嫣然偶爾偷瞥向他一眼,眼神溢著愛慕與幽怨。

    邵遠靠在後座靠背上,半仰著頭閉目養神。

    穀妙語看看陶星宇的背影,看看賀嫣然的後腦勺。再收回視線,默默看看邵遠。

    他閉著眼仰著頭。夜色撲在他臉上,清晰地勾勒著他的下頜線,他的頸線,他脖子上凸起的喉結。

    她忽然扭頭看向窗外。

    *******

    把賀嫣然送回家,穀妙語從陶星宇那裏要來了本子。

    打開車內燈,她把本子飛快翻到她默過圖的那兩頁,再翻到背麵。微黃的紙麵上,是一道幾何題的解題過程。她手沒停,又向後翻了一頁。借著車裏的燈光,看清那一頁紙上的內容後,穀妙語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陶老師,你可以沉冤得雪了!”

    陶星宇和邵遠都湊近她,看向那個陶星宇中學時代的作業本。

    那上麵,清清楚楚地畫著一個形狀複雜的圖形。初看上去,它夾在這個作業本子裏,所以它應該是一道幾何題。

    但再仔細看——

    “默圖那天,因為這頁紙上畫的東西比較特別,我最後沒舍得在它背麵畫圖,翻到了它的下一頁畫的。陶老師你看看這上麵畫的東西,覺得它眼熟嗎?”穀妙語指著頁麵問陶星宇。她看到陶星宇的神色漸漸變了,從淡定漸漸變得激動。

    她繼續說:“你看這是不是你那幅參賽圖的最初雛形?”

    ***

    穀妙語指著本子對陶星宇說:“之前幫你默圖的時候,陶大爺找了這個本子給我,我覺得挺有意思就翻了幾頁看看。看到這頁的時候,我以為它是道幾何題,我上學時候偏科,理科被我學得一塌糊塗,一般的幾何題我都看不懂的,但你畫的這個我居然能看懂!所以我覺得它不像題,更像幅圖,像帶著屋頂和圍牆的線稿圖!”

    陶星宇把本子拿到麵前仔仔細細地看,一邊看一邊不可置信。

    “我小時候居然就畫過它?”

    穀妙語說:“我猜它應該是你小時候做題的時候塗鴉的,你塗鴉完自己忘了這回事,可是這個圖形已經沉在你的潛意識裏了,這就是為什麽你覺得這個創意這個靈感你腦子裏一直都有、你一畫就畫出來了,因為你二十年前就畫過了呀!陶老師,說起來你比國外那什麽什麽大師,可厲害多了,他去年才畫出來呢!”

    陶星宇確認過紙麵上的塗鴉,那的確是他參賽作品的設計雛形沒錯了,他抬起頭,看向穀妙語。

    “我都忘記了,你居然那天看了兩眼就記下了!”他的聲音裏有著激動和讚許。

    邵遠聽著他的激動和讚許,心跳得一下比一下重。

    “因為它很特別,”穀妙語被看得有點羞澀,撓了撓頭,“所以當時我特意多看了這頁紙兩眼,腦子裏就留下了印象。我想這也是我在看完你的參賽設計圖之後,覺得我也有這個印象我也和你們撞靈感了的原因。”

    陶星宇手裏拿著本子,看著穀妙語,眼神中激蕩著許許多多的情緒。

    “妙語啊妙語,”陶星宇似歎似吟地念了兩聲穀妙語的名字,“我得怎麽謝你呢?你又救了我!”

    穀妙語有點羞澀地笑。

    邵遠默默看著陶星宇,無聲分解著他眼神的成分。

    他不知道自己該放心還是該難過。他看到陶星宇眼睛裏有和他對小姐姐一樣的情愫。(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