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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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我好不好啊
博傑吃了邵遠一拳, 人一下發了狂。他嘴裏罵著髒話, 反撲向邵遠。
兩個人昏天黑地的扭打起來。
即便邵遠高了博傑大半頭, 又比博傑年輕力壯, 在扭打中占據了一些優勢,但也沒能全然防住博傑的拳頭。
博傑瘋了一樣地甩著王八拳,有那麽幾下,著實不輕地招呼在了邵遠身上。
穀妙語聽著拳頭落在邵遠身上的悶響聲, 心急不已, 她想衝上去分開兩人。可也隻是想一想而已, 她並沒有那個能力。兩個打到紅眼的男人, 誰也不肯聽她的“你們別打了”。
她也想過報警, 但很快想到警察來了邵遠也要跟著一起被拉去派出所。她不能讓邵遠因為她留下這麽個莫名其妙的汙點。
可不知道怎麽就那麽寸,剛剛還僻靜無人經過的胡同口, 在她已經死了報警那份心時,偏偏有警車從這裏巡邏路過。
穀妙語趕緊拉住邵遠, 告訴他別打了快跑, 警察來了。
邵遠收手準備後撤的功夫,嘴角猛地挨了博傑不依不饒的一拳。立刻有血從他嘴角爆裂開的傷口流出來。看著邵遠那麽好看的一張臉, 說掛彩就掛上了彩, 穀妙語心疼得恨不得去買把菜刀。
那一瞬她出離憤怒, 但她告訴自己得分清輕重緩急。她狠狠瞪了博傑一眼,幾乎在低吼:“你想進派出所嗎?還打??不想就跟上來!”她得讓博傑也跑得掉, 不然他進了派出所, 會毫不猶豫供出邵遠的。
她拉著邵遠轉身就往胡同裏跑。博傑想也沒想地跟上來。
警察一定看到他們打架了, 但看到他們停下來不打了跑進胡同裏,便做了罷並沒有驅車往逼仄的胡同裏追。
一路飛奔,感知到安全後,穀妙語停下來。她從小活在老穀的魔鬼體育訓練下,跑這麽一段路她是臉不紅氣也不喘的。
博傑卻氣喘籲籲,停下來叉著腿彎著腰,兩手撐在膝蓋上方的大腿上,哈哧哈哧地喘粗氣。
穀妙語猛地向他走過來,猛地抬起腳,猛地照著博傑岔開的腿間用力一踢。
剛剛看到邵遠嘴角爆開的憤怒,她都存著呢,一點沒釋放,就等著這一刻返還回去。
博傑嘴裏罵著賤|人,捂著襠|口蹲了下去。
穀妙語站在他麵前,啞著聲地說:“博傑我告訴你,我這次腳下留情了,下次你要是再來騷擾我,我踹到你斷子絕孫!”
她說完拉著邵遠往胡同外麵快步走,留下博傑躺在胡同裏罵罵咧咧地哀嚎。
邵遠任由穀妙語拉著,一邊走一邊愣愣地歪頭看她,連嘴角有傷都忘了疼。
出了胡同口,穀妙語一下又蹲在了地上,頭埋在膝蓋上。
她傳出來的聲音有點悶悶地:“我第一次踹人,有點緊張,心跳得厲害,你讓我緩緩。”
邵遠的手懸在她頭頂。她今天梳了馬尾辮。她低頭趴在膝蓋上,馬尾辮順著她的脖子滑下去。他想摸摸她的頭,摸摸她的馬尾辮安慰她。快要摸到的時候,心髒忽然開始狂跳,比剛剛看到她挨欺負跳得還要厲害。
他腿一軟,居然,也蹲了下去。
*******
穀妙語緩了一下後抬起頭。隨後她就愣了——邵遠居然也蹲下了,就蹲在在她麵前。
剛剛她心裏有那麽多的情緒,憤怒、委屈、緊張、後怕。但在看到他蹲在自己麵前的一瞬間,它們全都揮發掉了。
她忍不住笑:“你怎麽也蹲下了?”
邵遠回她一笑,說:“我也心跳太快,學你蹲著平複一下。”他牽動了嘴角的傷口,疼得皺了下眉。
穀妙語笑不出來了。
“博傑個王八蛋,居然讓你破相!”
她站起來,邵遠也跟著站起來。
——走,我們去藥店。
——以後你下班,我送你回家。
穀妙語和邵遠幾乎同時開口。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都在第一時間為對方著想著。
“你送我也不是長久之計。沒關係的,回家我就上網買個電棍和防狼噴霧,博傑再騷擾我我弄死他!”穀妙語超凶地說。頓了頓,她安慰邵遠,“不過我今天踹得他都罵出賤|人了,他應該不會再喜歡我了。他不喜歡我就不會再糾纏我,放心吧。”
他想天天送她回家,那倒是挺好,可是能送多久呢?最久也久不過月底啊。
穀妙語拉著邵遠找藥店。邵遠從聽到“不是長久之計”就沒再講話。
穀妙語從藥店買了消毒水和棉簽,拉著邵遠坐在路邊花壇水泥台上。
她用棉簽蘸著消毒水,去抹邵遠嘴角一大片紫又紅的傷口,抹得小心又專注,生怕一不小心會弄疼他。
邵遠開始還被消□□水牽動著痛覺,可看到穀妙語微微皺著眉專注地為自己上藥,他的注意力一下全被她牽走了。
太陽正越來越快地西垂著,落山前憋紅了臉送出一天裏最後的光亮。
紅彤彤的光芒跳躍在她臉龐上,鼻尖上,睫毛上,眉心上。她成為夕陽下最美的風景。
剛剛看到博傑欺負她的時候,他真恨不得殺了那個混蛋。他一向自製力過人,不和人爭口角,更沒和人打過架。從小父母就告訴他,打架和爭吵,都是低端人的行為,人上人是靠能力去征服和碾壓對手的。他一直按著父母的話去做,努力當好人上人。可今天他卻破了例。
細想想,他為她破的例,何止這一件事。
他為她,第一次對父母撒謊,第一次喝到爛醉,第一次動手打架。這些從前從沒做過的第一次,顛覆了從前的他。如果父母知道他做過這些事,會很失望吧?可他不後悔。因為他總算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願意為她顛覆自己、為她義無反顧做盡種種第一次的。
他看到她睫毛抖了一下,而後抬起眼,看向自己。
她好像在說什麽。可他心跳得太厲害,滿耳都是心跳聲。
使勁壓下心跳,他終於聽見她的聲音。
“糟了,你這孩子是不是疼傻了?問你餓不餓你都聽不懂了!”
他笑了,趕緊回答:“餓。”頓了頓,又說,“但我今天不想喝粥。”
他是不是有點任性?但這是他人生裏首次打架掛彩,不如就以任性紀念一次吧。他今天就是不想吃陶星宇昨天吃過的東西。
“不如我們去你定點喝酒澆愁的燒烤店,喝點小酒吧。”他說。
*******
穀妙語很認真地建議邵遠:你嘴壞了,喝酒肯定殺得疼,要不然今晚還是喝粥吧。
但邵遠今天居然有點小任性,說什麽都不聽她的話了,堅決不喝大米粥,堅持非要喝小酒。
她本來是不同意的,可是轉念一想,她還能由他任性幾天?心就立刻軟了。他們打車直奔向燒烤店。
以前每次到燒烤店擼串,邵遠喝酒喝得都比較含蓄。可今晚他卻喝得很狂野,杯子端起時一定是快要四溢的滿,放下去的時候又一定是見了底的空。
穀妙語看他喝得這麽猛,自己就不敢盡興了。兩個人裏總要留一個保持清醒的。
兩人喝著酒,聊著天。今天邵遠說什麽穀妙語都順著他。
邵遠說:小姐姐,等以後我發達了,我帶著錢回來,很多很多的錢,我來投資你。
穀妙語說:好啊。
邵遠說:啊,可前提是,你得先有家公司。你有了公司我才能投資你。
穀妙語說:好啊,那我就開家公司。
邵遠掰著手指頭數:2012、2013、2014、2015、2016。嗯,2016,五年,你等我五年,五年應該夠我爬到資本圈的金字塔尖了,到時候我幫你成為行業先鋒。
穀妙語應承著:好,我等你五年。
邵遠笑了,開心得連幹三大杯白酒。穀妙語覺得他喝多了,連忙結賬,扶著他到外麵街前的長椅上坐。
到底是立了秋,太陽隱沒後,夜晚有了一些涼爽。晚風徐徐吹著,吹得清醒的人愈發清醒,酒醉的人愈發迷醉。
穀妙語從沒有見過邵遠以像今天這樣的陣仗喝酒,她試探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麽事不開心?”
邵遠的麵頰被酒精蒸騰得泛了紅。他轉頭看向穀妙語。穀妙語發現他的視線並不對焦。
“如果我說,我是因為出國的日子快到了,一想到要離開,我就有點難過,你會笑話我嗎?”
穀妙語覺得此刻的邵遠變得和平時有點不一樣。他平時理智、冷靜、甚至缺了那麽點七情六欲,他有超脫同齡人的成熟。可原來,他理智成熟的軀殼下,似乎也是藏著一個脆弱的孩子的,他平時把這脆弱的孩子藏得太好,現在是借著酒勁才放他出來。
一刹那間,她心頭幾乎姨母愛泛濫。
她抬手摸摸他的頭:“不會。”
他一下就笑了,笑得像個小孩子一樣純粹。
“你知道嗎?我這個人啊,很難相處的,不是誰想和我交朋友我就和他交的。”
穀妙語也笑,她想起了他們初識時的相看兩相厭,點頭:“知道。”
邵遠把頭往她麵前又探了探。
路燈的光落下來,被他的長睫毛中斷,在他眼下變幻出陰影。夾在光與影間的他的眼睛,水洗一樣的亮。
“你知道嗎,我這個人,看不上誰的話,說話不好聽得很。可一旦看得上了——”他睫毛抖了抖,又笑了。
穀妙語覺得胸腔子裏好像變成了迪斯科的舞場:“說話就變得好聽了?”她接著邵遠的話。
邵遠笑著搖頭,醉醉的笑容裏有一點貫常從不曾有的調皮:“不,你誤會了,轉折不在這裏。轉折是——如果我一旦看得上誰了,我嘴巴還是不會說多好聽的話,但我心裏是時刻願意為她兩肋插刀的。”
他又往前湊了湊,問:“小姐姐,我現在是時刻願意為你兩肋插刀的。你說我好不好?”
一瞬裏穀妙語感知到,她的胸腔從迪斯科舞場變成了搖滾舞場。
她看著近在眼前的邵遠的臉。
多好看的小夥子。毛茸茸的眼睛,濕漉漉的眼珠。
他像個喝醉了酒在撒嬌的小男孩。
問你:
我好不好?
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好!”
*******
邵遠一下咧嘴笑了,笑得非常非常開心的樣子。
他還要借酒撒嬌,穀妙語的手機卻響起來。是楚千淼打來的,她急慌慌地在電話裏問穀妙語在哪,告訴穀妙語:“喵喵吐了!它一吐我一慌,菜刀割了手,你快回來帶我們倆去醫院吧,我怕我大出血死掉啊啊啊!”
穀妙語連忙安撫她“你死不了的放心”,告訴她“邵遠喝多了,我先把他送回家”。
最後掛電話前她還不忘奚落楚千淼:“你可扒住了你手上那口子,別我回去的時候再愈合了!”
掛斷電話後她看到邵遠已經醉得開始垂著頭打瞌睡了。她搖搖頭。沒想到到他酒量居然這麽差。她隻有連著喝酒的時候才會這麽容易醉。
她晃醒邵遠,問他:“你家的地址是哪裏?”
邵遠咕咕噥噥說了地方。穀妙語聽清是東三環那裏,幸好離這不算太遠,她還招架得住。
她叫了輛出租車,把邵遠扶上去。一路上邵遠都枕著她的肩膀,睡得很乖。
她一動都不敢動,怕擾了他這一路的清夢。
到了地點,她扶著邵遠下了車。邵遠盡管醉得迷離,卻知道配合她,盡量努力自己走路,不叫她難以搬動他。
穀妙語幾乎有點心疼了。這男孩,他多乖啊,連喝醉都努力不讓人操心。
按照他報的門牌號,她找到他的家。門是密碼鎖的。她搖晃他,從他嘴裏晃出密碼。
解了鎖進了門,屋子裏一片漆黑。找不見燈在哪,她索性摸著黑拖著他移動。窗口滲進來的一些月光讓她看到一個長沙發就在不遠處,她拖著喝醉的大男孩向那個沙發移動。
把他安置好在沙發上,順手給他蓋上備在沙發尾端的一條薄毯子,做完這一切,她蹲在沙發前又仔細看他兩眼。
月光弱弱地溜到他臉上來,真是一副又乖又好看的睡相。
手機忽然響起在月光稀薄的黑暗裏。她幾乎被震懾得打了個激靈。
她連忙接起電話。邵遠被震得皺了皺眉,卻沒有醒。她站起來一邊接電話一邊朝門口走,楚千淼正在對她哀嚎:“姓穀的,你再不回來我和喵喵真的要變屍體了!”
她連聲說著好好好這就回來了,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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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遠睜開眼睛的時候,有點懵。他居然斷片了。
在黑暗中瞪眼向天棚上看了半天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正躺在家裏沙發上。
動了下嘴角,疼痛加快了他的清醒。
他摸了摸褲子口袋,從裏麵掏出手機看了看。半夜十二點多。他是怎麽回來的?小姐姐送的他嗎?
口渴得厲害,嗓子眼像幹裂開無數道血口子。他從沙發上坐起來,準備找水喝。
隨手按了下沙發牆邊的雙控開關。
黑暗立刻不見蹤影,屋子裏瞬間四下大亮。
邵遠坐在沙發上,驀地睜大了眼。
他的酒勁全醒了,腦門麻麻地浮起青筋和冷汗。
母親正坐在對麵沙發上,雙臂抱在胸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