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除魔師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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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艾走進葉負雪院子裏的時候,正好聽到明叔說“——剛來的電話……”。
“不聽,”葉負雪說,“已經沒什麽好講的了。”
“他說隻有先生你能幫他。”
“來這的每個人都這麽說。”
許艾推門進了客廳,看到明叔正點了頭說——“那我去回了他。”
他轉身看到許艾來了,就打聲招呼,出去了。
許艾轉頭看看葉負雪,對方正拿了棋盤往桌上擺開。
“你又甩架子?”許艾說,“這樣下去真留得住客人嗎?”
葉負雪笑了笑:“同一個客人的同一件事,我一般隻受理三次——三次之後還沒解決,多半就解決不了了,再拖著也沒意思。”
“你還有解決不了的事?”
“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天神,當然有解決不了的事。”
許艾“噢”了一聲,坐下來隨口問:“那這次是誰啊?”
“陳玉臨。”葉負雪說著,把棋簍遞給許艾。
許艾一愣,沒有立刻接過來。
“他又有什麽事?”
葉負雪搖搖頭:“不知道具體有什麽事——但我猜,多半是之前的事。”
許艾想起自己要來找葉負雪的原因了。
她還記得一周前看到的新女主的定妝照。流量小花大概20出頭,事業才剛剛開始,比李倩年輕,比李倩漂亮,比李倩更有人氣和前途。
雖然有評論直截了當地說,這兩個男女主角站在一起,就像叔叔和侄女。
“可是你第一次不是拒絕他了嗎,”許艾說,“那一次不算,這才是第三次。”
葉負雪停了一下,把遞出去的棋簍收回來了。
“你又幫他說話?”
許艾遲疑了一下,還在思考怎麽回答,葉負雪站起來了。
“那就讓他過來吧,”葉負雪說,“你去接待。”
“……啊?”
“問問他有什麽事,”葉負雪說,“如果還是之前那件事——那我不在”。
許艾,20歲,用飽覽天下宅鬥的直覺判斷,自己可能又要背鍋了。
陳玉臨是當天下午來的,風塵仆仆,連頭發都是亂的。
許艾剛一進客廳,他“呼啦”一下站起來,猛兩步衝到門口;看到葉負雪沒有跟著一起來,他又眼神一暗,皺了皺眉頭:“葉先生呢?”
“你有什麽事嗎?”許艾擋過他的問題,“先生挺忙的,你先說說這一次為什麽來。”
陳玉臨的視線像燒紅的銅絲,許艾覺得自己要被他瞪出洞來。她吸了口氣,一昂頭,瞪回去:“你不說清楚是什麽事,先生不會見你的。”
陳玉臨的嘴唇動了動,眼神一垂,又重新回到許艾臉上。
“……救命,”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兩個字,尾音裏還帶著顫,“她現在……在醫院裏。”
許艾一愣:“誰?”
陳玉臨猛一皺眉,“唉”的歎了口氣,伸手要推開她:“葉先生呢?我要跟葉先生單獨談談。”
許艾從他手下一躲,反手把門關上,後背緊貼著門板,站直了。
“你可不要放肆,”許艾拚著167的個子,又仰起脖子瞪他,“先把話說清楚,先生才能決定見不見你。”
“……你又算什麽人?”
“我不算什麽人,”許艾說,“但你如果對我不敬,今天誰也別想見到。”
她的餘光一瞥,看到花格窗外停滿了小鳥。
光是想想不能在這群雀崽兒麵前丟人……她也得撐住。
陳玉臨還是死盯著她,許艾也毫不退讓地盯回去。最終,他的眼神軟化下來,收回手,長出了一口氣。
“你知道……我那個片子,前段時間著火,又換女主角的事吧?”陳玉臨問。
許艾點點頭——不幸知道。她看陳玉臨已經平靜下來了,就讓他坐下,自己也走到上首落了座。
她已經很習慣這個位置了,好像本來就該她坐。
陳玉臨說,著火的事出來之後,從葉負雪那幾句話裏,他大致猜到了原因——他畢竟也不是傻子,到底是誰惦記他,針對他,他心裏清楚得很。
所以他向劇組推薦了李倩作為女主候選。
“我是希望這麽一來……她能安生點,”陳玉臨說,“這部戲對我真的很重要,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
陳玉臨把這個消息告訴李倩之後,對方非常高興:這不但是她十幾年來第一次主演電視劇,還是和老搭檔一起主演。她把手頭幾部好不容易接到的戲都推了,全力準備《雲海迷蹤》的拍攝。
然而經過多方綜合考慮,最終劇組還是選擇了流量小花。
“我一聽說這個事……就趕緊去找她,”陳玉臨低著頭,雙手絞在一起,“我怕她一衝動,又……”
又什麽?許艾差不多也猜到了,但她想聽陳玉臨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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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我跟她說完之後,她倒是沒什麽,說不會在意,常有的事……”陳玉臨說,“但……我認識她十幾年了,我清楚得很,這個人太可怕!”
他停了停又說:“這部戲可能是我最後的轉型機會,不能被她毀了。”
許艾一愣。
“你為什麽覺得她會毀了你,”她說,“我不認為她會做出對你不利的事。”
陳玉臨抬起頭來望著許艾。
“難道你要說,開機現場的火災,不是因為她起的?”陳玉臨站起來了。
許艾還是坐在椅子上,不退不避地仰著頭看他:“火災也許是因為她起的,但我想那不是她自己的意願——她不是為了毀掉你,才讓火著起來。”
“怎麽不是!”陳玉臨突然大吼,“這個人的脾氣我太清楚了!她就是嫉妒!”
嫉妒?這發展和許艾之前以為的不太一樣了。
他又一拍桌子:“要不是我走了狗屎運,正好挨上一個倒黴蛋給我鋪路——我哪能混到今天?”
許艾猛地抬頭看他。
陳玉臨又笑了一笑:“她後來還給我打電話說,隻是想嚇唬嚇唬那姑娘,沒想到真的會燒起來……她肯定氣壞了吧,自己差點搭進命去,還反倒讓我漁翁得利——所以她更看不慣我!她就是嫉妒!”
“你可給我閉嘴吧!”許艾突然提高音量,吼斷了陳玉臨的話頭。
陳玉臨一驚,沒再往下說了。
“她有什麽看不慣的?我倒是覺得你眼睛裏都要滴出血來了!你撿了個便宜,上一線了,就高人一等俯視眾生了?誰都羨慕你誰都嫉妒你?人人都得紅著眼珠子看你?你跟她說句話就是天神施恩,腦後都會發出佛光來?”
陳玉臨的臉色越來越差,視線從震怒的炙熱變得冰冷。
“狗屎運?倒黴蛋?你可真是謙虛謹慎低調卑微,采訪稿上說得冠冕堂皇漂漂亮亮的,鏡頭一轉開,嘴裏都要噴出毒汁來了,”陳玉臨剛要張嘴說話,許艾又一口氣堵上,“還不如你發死人財的經紀公司——至少他們還表裏如一。”
陳玉臨的整張臉都紅了,額頭上青筋一跳一跳。
“葉先生呢,”陳玉臨說,他使勁穩住呼吸,但換氣聲還是粗重得像牛,“我要見葉先生。”
許艾看到他的眼睛紅得像浸在血水裏。她稍微慌了一下——就一下,又繼續往下說了。
“李倩是嫉妒,但嫉妒的不是你;她可能會對你身邊的人不利,但絕對不可能做出毀你前程的事——這裏麵是什麽原因什麽道理,用你指甲蓋大的腦子想不明白?還是說你其實清清楚楚,隻不過一個‘18線’已經不能為你帶來資源,所以再糾纏也沒用了?”
陳玉臨張了張嘴,然後猛地拔起視線望向許艾:“你又懂什麽?你也不過是個看八卦的閑人,又來跟我裝什麽正義使者!”
許艾臉上一紅:“所以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麽?怕李倩一時衝動,對新女主角做出什麽事來,又毀了你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
“她不會了,”陳玉臨說,“她現在在醫院裏——已經昏迷兩天了。”
許艾準備的下一段話卡住了。
陳玉臨說,那天他為了安撫她的情緒,約她出來吃飯——同時帶上了一小瓶據說能消除人的執念的藥水。
“我上次來的時候,葉先生說,隻要人還活著,執念就無法消失……但他又不願意繼續幫我,所以……我去找了很多別的……別的先生,終於弄到一瓶藥水……”陳玉臨說,“我隻滴了一滴在她的杯子裏……”
——客廳的大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藥水?什麽藥水,從哪兒來的?”葉負雪一邊問一邊從門外進來。
陳玉臨慌忙轉向他,臉上由紅轉白,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我托人打聽……就是為了……然後有個……他說這個藥水……”
“這個藥水可以讓人該忘的忘,該放的放——但現在你已經找不到那個人了,”葉負雪替他說完了後半句話,“所以賣東西給你的人,是誰?”
陳玉臨的嘴巴又動了一動,突然上下嘴唇緊緊一合,怎麽也張不開了。
他自己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他用手扯,用指甲摳,又是捏臉又是捏下巴,嗓子裏發出“嗚嗚”的聲音,但嘴巴就是沒法張開。
許艾覺得這情形有點眼熟,她仔細一看,發現陳玉臨的脖子上閃現著一道光弧。
那似乎是一圈浮動的文字,排列成環狀嵌在皮肉之下,正明明暗暗地發出銀白色的光芒。
許艾剛要提醒葉負雪,對方已經伸出手,準確地觸摸到了那圈銀光。
“厲害。”葉負雪說。他的手指順著光弧移動到了陳玉臨的喉結上。
陳玉臨緊緊閉著嘴,喉頭一滾一滾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不能說的話……寫下來試試?”許艾說著就要轉身去找紙筆。
然而她還沒邁出步子,陳玉臨的十個手指上立刻浮現出滾動的文字,同樣閃爍著銀白的光芒;他的手指就像纏滿了細巧的鎖鏈,繃得筆直,一動都不能動。
他已經不能說話,不能寫字,不能對任何問題作出回答。
“你把那個人的名字忘記吧,”葉負雪說,“然後告訴我,李小姐現在在哪家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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