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除魔師的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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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奪舍’是秘術, 不是一般人能操作的,”葉負雪停了停,“……一般人就算知道怎麽操作, 也不會去做——這等於是一下子殺了兩個人,一個身死,一個魂死。”

    “他們找了個高人?”許艾問。

    還是沒有職業道德的那種。

    葉負雪點點頭,薄唇緊抿, 即使看不到表情, 也能感覺到他的怒氣。

    “有人幫他們布了陣——可能我也是其中一部分,”葉負雪說, “他們利用我。”

    確實, 如果對麵有連“奪舍”都能做到的“先生”, 那必然不需要再多此一舉,大費周章地找來葉負雪做保鏢。

    許艾想起餘安琪拉黑自己的事。現在想來, 她大概是怕走漏了什麽,暴露了什麽,才果斷切斷聯係。

    ——但話又說回來,新娘是在什麽時候被換了芯的?

    “我們去常家的時候, 見到的餘安琪……是本人?”許艾問。

    葉負雪愣了一愣,搖搖頭:“我也沒見過她最開始的樣子, ”說著他又轉向許艾, “借你電話用一下。”

    許艾馬上拿出手機, 葉負雪報了一串數字, 她一個個照著撥了。

    這是常亦彬的號碼, 不知道他是否還在蜜月之旅中。

    電話接通了,“嘟——嘟——”的脈衝音響了起來。許艾正要把手機遞給葉負雪,那一頭傳來“哢嚓”一聲,然後是更急促的“嘟嘟嘟”。

    對麵這是接了電話,又馬上掛斷?許艾皺了下眉頭。

    “再打一個。”葉負雪說。

    第二次撥出,聽筒裏直接傳來了關機的提示。

    第三次也是。

    葉負雪又報了一串數字。是常阿姨的電話,但也同樣無法接通。

    “……算了,”葉負雪說,“她剛剛來找過我,馬上還會再來的——至少要確認我完成了她交付的任務。”

    “你先回去吧,”他轉向許艾說,“這件事你別惦記了,準備準備回學校才是要緊。”

    許艾,20歲,看過的宅鬥中,大概隻有1%是魂穿,或者說“奪舍”。

    不是文少,是她看的少,看過第一本就不想看第二本了。

    她不喜歡這個題材,很不喜歡,相當膈應。即使中身體的原主往往已經死亡,但用別人的身體和其他人談戀愛,讀來總有種強行拐賣的感覺。

    設身處地地假想一下:一個陌生人從天而降,穿上自己的皮囊,和自己從沒見過,甚至十分厭惡的人(許艾想了想,比如那個小胡子)卿卿我我——光是這麽腦補一下,就能氣得活過來。

    ——“太壞了。”身邊冒出一個小姑娘的聲音。

    許艾放下手裏的事,轉過身:“祖奶奶。”

    時間是晚上9點,外麵有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劈劈啪啪”的要砸穿屋頂。許艾剛關了電腦,打算收拾回學校的行李。

    “太壞了,”祖奶奶又重複了一遍,咬牙切齒,“他們家就沒有長輩管教的嗎!”

    許艾想起見過的常老爺子——算了,可能管不管教也沒區別。

    “別人家的事,你就別生氣了,”許艾說,“幸好沒結這個親,不然現在還丟你的臉呢。”

    祖奶奶轉過頭,看著她,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

    “你突然好言勸我,我有點不太習慣,”祖奶奶說,“雖然也是晚輩應該做的——不過我就給你加個5分吧。”

    “……哦,謝謝祖奶奶。”許艾差點忘了還有積分這回事。

    她剛要一邊收拾一邊和祖奶奶扯皮,突然聽到外麵傳來說話聲和腳步聲。

    是個年輕男人。說話聲很響,腳步聲很急——從主屋的方向傳來的,哪怕隔著雨聲,她在東廂房裏也還能聽見。

    “葉哥!”“葉哥!”那個人這麽叫著。

    祖奶奶二話不說穿牆出去了,沒一會兒又探出個頭來,朝許艾招招手:“快來快來!常家的小子來了!”

    許艾立刻把手裏的東西一丟,跟著跑了出去。

    她趕到客廳的時候,葉負雪也剛剛落座,常亦彬正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喝水,像剛剛醒過來的海難幸存者,沒有半點富家公子的雍容氣度。他穿了一身度假風的短袖襯衣,渾身上下都被淋透了,頭發結成一綹一綹的,夾趾涼鞋兜滿雨水,椅子底下的地麵都濕了一大塊。

    這是剛從蜜月返程的飛機上下來嗎,許艾想。

    不對,看這情況……倒像是逃出來的。許艾看到他衣服上濺著的泥水,和小腿上沾著的泥漿草屑了。

    葉家這一片山路,他都是跑過來的?

    常亦彬把杯子往茶幾上一頓,抹了一把臉,大喘一口氣,這一口氣長得簡直能吹脹一個熱氣球。明叔又要提起水壺,他馬上擺擺手:“不用不用,夠了。”

    於是明叔出去了,順手帶上門。許艾朝旁邊窗戶一瞥——“小朋友”們又到場了。

    不過今晚還多了一個。

    許艾看到祖奶奶踮著腳扒著窗口,使勁朝裏望。

    葉負雪叫了一聲“亦彬”,聲音又冷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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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你們剛才是不是給我打電話了?”常亦彬也不招呼,劈頭就是這麽一句。

    許艾一愣,葉負雪點點頭:“是。”

    常亦彬又歎了口氣,一拍大腿:“剛才她在旁邊……我剛接起來,就被她按掉了——然後把我手機也拿走了。”

    “‘她’是誰?”葉負雪問。

    “就是——”常亦彬動了動嘴,眉頭一皺,原本想說的話拐了個彎,“……現在我也不知道她是誰了。”

    這話說得奇奇怪怪的——現在不知道?

    就是說,以前確實是知道的?

    許艾朝葉負雪望了一眼,對方對著常亦彬點點頭:“你慢慢說。”

    常亦彬又皺了皺眉頭,眼皮一垂,然後坐正了,對著葉負雪。

    “葉哥,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常亦彬說,“我也隻能信你了。”

    前一句話,來這裏之後,許艾聽不同的人說了不知多少次;後一句話——常亦彬說的是“信你”。

    他說,從婚禮上一出來,他就覺得餘安琪性情大變,言行舉止都像換了一個人——脾氣也差了,說話也難聽了,管得也多了;度蜜月的那幾天,隻有常阿姨的號碼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才能拿到手機。

    “剛剛是我才掛了我媽電話,你們就打進來了——她馬上就搶過去掛了,”常亦彬說,“下飛機之後我先跟著她回家,趁她去洗澡了,才趕緊跑出來,自己開車過來找你。”

    說著他苦笑著搖搖頭:“我連司機都不敢叫——現在家裏人全聽她的;我怕他們用定位找到車,找到我在你這兒,下了高速我就把車扔了,然後直接跑過來的。”

    下了高速再到這裏,至少還有5公裏。

    還不包括山路。

    山路上還沒有路燈。

    “這不需要大驚小怪吧,你想得也太嚴重了,”葉負雪說,“也許隻是心情變化,使個性子,說個氣話——女孩子脾氣上來了,還不是說變就變?再說你們剛剛大婚,她是新嫁娘,你就讓著她點,又有何不可?”

    “不是不是!”常亦彬連連擺手,但說完“不是”,他又是一噎,提不起話頭。

    “反正……她不應該是這樣的!”常亦彬皺著眉頭說。他的臉色就像一床淋濕了的破棉絮。

    這句話更奇怪了——“不應該”是這樣?那她“應該”是什麽樣?

    “還有……她好像很多事都不記得了,”常亦彬說,“簡直就像剛剛認識我似的……”

    他這一番話反倒讓許艾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下午和葉負雪談了之後,她心裏幾乎篤定了,是常家找人把新娘換了芯,還特意拉上 葉負雪做掩護,讓情況看上去像是前女友的死魂作祟——其實發生的那些靈異現象,說不定是真正的餘安琪心有不甘,做出的反抗與掙紮。

    ……但現在想想,連餘安琪體內的到底是不是那個“前女友”都還不能確定,剛才所說的,全都是兩人的推斷罷了。

    目前唯一能肯定的,隻有新娘並非“本人”。

    許艾又朝常亦彬看去。他臉上有害怕有猶豫,仔細分辨的話,還有一點懊惱,和悔恨。

    “常先生也是有趣的,”許艾說,“一般人發現媳婦鬧情緒了,肯定先好聲好氣地哄著,哄不過來了,再找朋友找家長,一起幫著出主意——你怎麽會想著來找除魔師?”

    常亦彬張了張嘴,沒接話。他低頭看了一會兒地麵,又拿起杯子喝水——然而杯子是空的,明叔剛才沒給他添水,他又尷尬地放回去了。

    “你剛才說,你隻能信負雪了——怎麽,他調解夫妻關係也是業內有名的嗎?”許艾又加了一句。

    窗外的雀子們“嘰嘰嘰”地笑了。

    常亦彬一張嘴又要說話,然而話到嘴邊了,他又一皺眉頭,歎了口氣,大概是打定主意不想直說了。

    “前兩天,你母親來過我這,”葉負雪開口道,“讓我在中元節的時候,‘送走’你的前女友。”

    常亦彬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了,又是一句話要衝出嘴邊的刹那,他一抿嘴,坐了回去。

    “……那你把事辦完了嗎?”最後出口的是一個問句。

    “沒有,”葉負雪說,“人都沒死,怎麽送走。”

    常亦彬浮誇地“啊?”了一聲,然後微微轉過頭,避著許艾鬆了一口氣——還是被她看到了。

    “雖然具體情況我不了解,不過聽你母親說的,那位姑娘在得知你訂婚的消息之後不久,就燒炭自殺,”葉負雪說,“但半年前的事,人都下葬了,她的魂怎麽還活到現在?”

    常亦彬盯著地板上的水跡,沒有開口。葉負雪也不追問,像是在等他主動解釋。

    屋外的雨又大了,瓦片似乎都被打得震動起來。

    客廳裏卻靜悄悄一片,誰也沒有說話。

    “那常先生今晚過來,到底有什麽事?”許艾忍不住單刀直入地問了,“連夜冒著雨跑了那麽多山路過來,就是來跟我們吐苦水的?”

    常亦彬抬頭看她,眼神裏的情緒瞬息萬變。他看看她,又看看葉負雪,咬了咬嘴唇,臉色比外麵的天氣更陰鬱。

    “……是,我是被嚇著了,”常亦彬說,“現在也不太敢回去……不知道二位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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