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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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安托瓦內特是位天真的公主,也許沒有什麽政治才能, 但是這並不等於說她是個蠢貨。相反, 瑪麗·安托瓦內特本人還是相當聰慧而敏銳的, 要不然,她也不會被人奉為時尚教母了。
就是把大把大把的時間、精力和金錢都花費在了各種娛樂上,可瑪麗·安托瓦內特也不等於把腦子也一並丟了。
換了別的事情,瑪麗·安托瓦內特絕對會跟丈夫鬧個夠, 吵架、撒嬌,躺在地上打滾……女人的一哭二鬧,瑪麗·安托瓦內特一樣會來, 她也有絕對的把握, 她的丈夫路易士根本就奈何不了她。
問題是, 她的丈夫奈何不了她,可是她也奈何不了法蘭西的政治。如果她真的這麽做了, 不要他丈夫開口, 那些貴族們分分鍾把她掃地出門。不,應該說,那些貴族們絕對會把她掃地出門,而以她的丈夫軟弱的性格,他絕對保護不了她, 哪怕他的心中隻有她一個。
瑪麗·安托瓦內特很清楚丈夫深愛著自己, 因為自己的美麗,也因為對自己的歉疚,可是她也知道, 作為君主,她的丈夫絕對是那種無法保護她的那種軟弱派。
呆坐在沙發上,瑪麗·安托瓦內特低著頭,沉默著。
她很清楚,比起跟阿爾塞德·菲爾遜在一起的時候的激情四射,她跟丈夫路易·奧古斯塔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平淡的。她在阿爾塞德麵前的時候,就是一個小女生,隻要享受對方的奉獻就行了,而跟路易·奧古斯塔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是母親,需要她來照顧這個軟弱的丈夫。
所以,這次的事情,她隻能依靠自己。
瑪麗·安托瓦內特咬著指甲,飛快地轉動著腦子。
現在,她已經知道了,母親派給自己的臂膀奧地利駐法國大使梅耶爾伯爵其實並不能幫她什麽忙,他也給不了她有用的建議。她必須學會自己思考。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如果我被掃地出門了,那些貴族們絕對會提議,讓比利時大公來做法蘭西王後。不管她會不會答應,伴隨著我的婚姻的結束,奧地利和法蘭西的聯盟也會宣告結束。那樣,對約瑟夫哥哥是不利的。”
如果李嫣答應了,那比利時跟法蘭西自然成了聯盟,而法蘭西跟奧地利是世仇,而約瑟夫領兵偷襲比利時,即便最後被俘的是約瑟夫二世,可是比利時跟奧地利之間的問題也暴露了出來——比利時和奧地利會因為奧屬尼德蘭而敵對。
也就是說,一旦比利時和法蘭西聯盟,那麽,奧地利方麵就會麵臨著雙重的壓力,比利時的,法蘭西的。
“……所以,我絕對不能失去法蘭西王後這個寶座,至少現在不能。不,應該是能堅持多久就堅持多久。隻要我不開口,隻要奧古斯塔心中還存在著對我的歉疚,那就是對哥哥最大的幫助。不過這樣一來,我就不能開口了。我不能開口讓比利時大公釋放哥哥,不能為哥哥說一句話。所以,隻有贖金,一個選項了嗎?”
瑪麗·安托瓦內特絞盡了腦汁,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她必須保持沉默,牢牢地占據法蘭西王後這個寶座。隻有這樣,她才能夠幫到她的哥哥約瑟夫二世。至於會不會被人說她是個冷漠的女人,沒有一點手足親情,等等等等,她都顧不上了。
做出了這樣的結論之後,瑪麗·安托瓦內特繼續她的王後生活,繼續沉溺在一場有一場的舞會之中,就好像對奧地利、對約瑟夫二世的事情一無所知一樣。
她很清楚,此時此刻,在會議室裏麵,她的丈夫,法蘭西國王路易十六跟前,朝臣們已經吵成了一鍋粥了。
就跟瑪麗·安托瓦內特擔心的那樣,她的丈夫路易十六正在為朝臣們的爭吵而頭疼。當然,在國王麵前,在這種大事上,舒瓦瑟爾公爵的聲音總是最大的。
另一個時空,從1770年被老國王路易十五罷職以後,舒瓦瑟爾公爵就被王室冷落了,直到死亡都沒能再度得到國王的重用,無論是老國王路易十五還是新國王路易十六。可是這個時空,因為李嫣的關係,舒瓦瑟爾公爵不過是坐了一年的冷板凳就再度回到了權力中樞,成了法蘭西的國務大臣。
但是,無論哪個時空,有一點是公認的說法,那就是,舒瓦瑟爾公爵在外交上的遠見是無與倫比的。
是的,舒瓦瑟爾公爵是少數不讚成援助美洲的貴族之一,隻是在另一個時空裏麵他坐了冷板凳,根本就無法靠近國王路易十六,因此他隻能在邊上急得直跳腳。可是這一回,他才是國務大臣,是年輕的國王路易十六倚賴的重臣。他在國家大事上的發言,就連路易十六都不得不重視。
這一天的會議結束之後,舒瓦瑟爾公爵就跟著國王來到了國王的辦公室。
路易十六非常驚訝,但是沒有拒絕這位重臣的跟隨。相反,等辦公室裏麵隻有他和舒瓦瑟爾公爵的時候,路易十六就開口了:
“舒瓦瑟爾公爵,我注意到您在會議上一句話都沒有說,現在,您又特地來到我的辦公室,請問,您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嗎?”
路易十六的態度非常溫和。
跟他這樣脾氣溫和的國王,在歐羅巴的曆史上是非常少見的。
“陛下,您也熟悉比利時大公,請問,您認為,她是一位怎樣的女性呢?”
路易十六愣了愣,道:“年輕、美麗?”
“這些都是人們對大公的奉承。”
“好吧,強大。我承認,她是一位強大的君主。而在這方麵,我根本就比不上她。有的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換成是她,處在我這個位置上,她會怎麽做。我就是靠著這樣的方式處理一些我覺得棘手的朝政的。”
舒瓦瑟爾公爵的臉上浮現出了憂慮。
路易十六並不是一位強大而又有能力的國王,更重要的是,他還親政!
是的,如果路易十六學祖父路易十五,把朝政交給別人,舒瓦瑟爾公爵還不會這麽擔心,但是,這位軟弱又不能堅持的國王竟然親自處理朝政!這讓舒瓦瑟爾公爵非常擔心。
朝令夕改的故事,他可是聽李嫣說過的。
可是,作為臣下,他根本就無法開口對國王說,請您把所有的朝政都交給我吧。
舒瓦瑟爾公爵知道,自己不可能跟當年的奧爾良公爵一樣攝政。現在的法蘭西也不會允許出現攝政大臣。
舒瓦瑟爾公爵道:“那麽,請問陛下,您對那些人的話有什麽感想?”
“感想?”
“您認為,比利時大公會攻打法蘭西嗎?”
“怎麽?您也認為,宛城會攻打法蘭西?”
“不。”舒瓦瑟爾公爵立刻否認了,他擔心自己的話會給國王留下錯誤的印象,連忙道:“根據我對比利時大公的了解,這位殿下在吞並普魯士和奧地利之前,她是絕對不會攻打法蘭西的。她也沒有攻打法蘭西的理由。”
路易十六愣了一下。
他從辦公桌後麵走出來,做到了邊上的沙發上,然後請舒瓦瑟爾公爵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請您慢慢說。”
“是的,陛下。”舒瓦瑟爾公爵組織了一下詞句,道:“陛下,我們都很清楚,南尼德蘭一直都是世界紛爭的中心,也是各國爭奪的目標,英國、荷蘭、西班牙、奧地利,當然,還有法國,都對這片土地虎視眈眈……”
“那豈不是說,宛城,她,接手了一個大|麻煩?”
路易十六的關注點顯然跟舒瓦瑟爾公爵不一樣。
“不,應該說,當時適合的土地,隻有南尼德蘭。而接手了這片土地,就注定了要遭遇來自神聖羅馬帝國的攻擊。”
這是舒瓦瑟爾的理解。在舒瓦瑟爾眼裏,也隻有這個原因,解釋了李嫣的部下反應之迅速。因為李嫣早就知道奧地利方麵會攻打她,所以她采取了內緊外鬆的方式嚴正以待,表麵上在跟市民們歡度節日,而在暗地裏卻時刻準備著,要給奧地利方麵迎頭痛擊。
這也是為什麽李嫣會在瓦隆的新莊園裏麵,從去年的十一月呆到今年的複活節的原因。因為她在用自己做誘餌!
貴族都希望得到領地,這一點,路易十六理解。不過,鑒於李嫣為法蘭西立下了那麽大的功勞,如果再把利穆讚大區附近的幾個區賜給李嫣,別說路易十五,就是路易十六自己也不可能這麽做的。
所以,合適的土地隻有南尼德蘭,這一點,路易十六是承認的。
“那豈不是說,祖父讓宛城成為比利時大公的時候就……”
舒瓦瑟爾公爵點了點頭,道:“不僅僅是讓她加冕為比利時大公,還有後麵送去出的瓦隆,都是如此。法蘭西太小,已經留不住這位殿下,所以先王才會讓她成為比利時大公,並且特地張羅的加冕典禮表示誠意。送出瓦隆,就是為了避免日後法蘭西跟比利時為了瓦隆地區而爆發戰爭。”
“祖父不想跟宛城打仗?”
“不,應該說,”舒瓦瑟爾公爵咽了口唾沫,道:“因為法蘭西國庫空虛軍隊裝備老舊,所以一旦爆發戰爭,法蘭西幾乎是必輸的結局。而比利時大公,雖然比利時內部也矛盾重重,可是這次奧地利方麵對大公的軍事行動,已經證明了一切。”
路易十六傻眼了:“祖父都已經預料到了?”
“是的,我想,這就是路易十五陛下才會把瓦隆送給比利時大公的真正原因。”
希望法蘭西跟比利時永遠和平。
“怪不得大公會離開凡爾賽。她應該已經知道了。”
雖然還稚嫩,但是國王注定了是個政治動物,哪怕還是新手,哪怕登基才半年,也足夠讓路易十六知道很多東西了。
路易十六甚至隱隱有一種猜測,那就是李嫣跟他的祖父,已故的路易十五之間有約定,而約定的內容之一,就是李嫣離開凡爾賽、離開法蘭西,作為交換,她會得到瓦隆,也就是法蘭西手裏的尼德蘭地區。
“陛下,”舒瓦瑟爾公爵道,他覺得自己有這個義務提醒年輕的國王:“請務必謹記,多年以來,比利時大公一直在盧浮宮前用較低的價錢出售麵粉。”
“是的,她就是這麽仁慈的一個人。”
“不不不,陛下,請從政治的角度去理解。”
路易十六非常驚訝:“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陛下,請記住,比利時大公隻是比利時大公,她不是法蘭西人,她低價出售穀物類糧食,那是她的仁慈,這是人民的感受。但是,從政治的角度上來說,雖然她一直這麽做,但是在盧浮宮前一直低價出售糧食,並不是她的義務。陛下,這並不是她的義務。相反,一旦法蘭西跟比利時大公開戰,無論任何理由,隻要她停止了在盧浮宮前的低價出售糧食的行為,巴黎的市民就會暴動!”
曾經,法蘭西的王室和貴族們為李嫣的大方而竊喜,就是如今,依舊有很多人在背地裏嘲笑李嫣的愚蠢。可是舒瓦瑟爾公爵已經看出來了,這仁慈的麵具之後,這愚蠢的表象之下,是赤|裸裸的殺機!
隻要李嫣停止了在巴黎出售低價麵粉的行為,整個巴黎,乃至是大半個法蘭西都會暴動!
曾經緩解了法蘭西人民的矛盾的措施,如今成了架在法蘭西脖子上的刀!隻要輕輕地動一下,就能夠讓法蘭西大出血!
路易十六一下子跳了起來:
“這,這是真的嗎?”
舒瓦瑟爾公爵看著路易十六沒有說話。
“你,你說,宛城,她,她在五年前,就,就已經算計到這一步了嗎?”
這一句話,路易十六說得非常艱難。
五年前,她才多大?跟王後一樣,才十五歲!
“我不知道,陛下。我現在隻能祈求那位殿下真的隻是出於仁慈之心才那麽大方。”
這一句話,舒瓦瑟爾公爵說得非常艱難。什麽樣的仁慈之心,才會讓一位君主在自己的領地都沒有著落的時候,就看著自己手裏大筆大筆的金錢往別人的口袋裏麵扔?!
如果李嫣還是那個打扮得光鮮靚麗的、站在小特裏亞農宮的花園裏微笑的女貴族,舒瓦瑟爾公爵絕對不會這麽想。可是,現在誰都知道,她是一位強大的君主,他還會這麽想嗎?
舒瓦瑟爾公爵甚至忍不住怨恨自己的遲鈍!
當年這位殿下剛到凡爾賽的時候就說過,她的每一筆開銷都來自於人民的稅金,所以每一個銅板都要用得慎之又慎。既然這位殿下會這麽說,又怎麽可能眼看著自己口袋裏麵的金錢往別人的口袋裏麵跑?就為了那一點點虛名?那位殿下是那樣看重虛名的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前麵的伏筆,這裏又用到了。
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完全獨立存在的人事物,所有的東西都是有關聯的,所有的東西都是會發展的。
這才是絕對的真理。
昔日看似愚蠢的行動,現在,終於圖窮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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