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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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76年的九月, 比往年要更冷一些, 當然,這是對奧地利而言的,就是瑪麗·安托瓦內特也不得不承認,對於普魯士和無憂宮而言,再次在軍事上獲得的巨大的勝利, 讓各國王公大臣都收起了對這個國家的輕視。就是強大如哈布斯堡這樣的國家,如今也不得不對李嫣低頭。

    這就是現實。

    “所以, 什麽都是假的, 拳頭, 才是真實的。”

    靠在馬車上, 瑪麗·安托瓦內特喃喃地道。

    她的侍女忍不住道:“殿下,您說什麽?”

    瑪麗·安托瓦內特搖了搖頭,道:“伊麗莎白, 你知道嗎?我現在很慶幸,韋爾蒙神甫和梅耶爾伯爵這次陪我一起來了。至少,這樣的我對奧地利是有用的。而且,裏特貝格親王也說了, 有空的花, 我可以去拜訪他……”

    “殿下?”

    伊麗莎白,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就跟她的出身一樣。

    好,這要從歐羅巴的曆史來說明。在遠東,或者說在唐國, 公主是一個明確的爵位,特指皇帝的女兒,長公主就是皇帝的姐妹,大長公主就是皇帝的姑母。但是在歐羅巴,公主,其實不過是擁有獨立主權的領主血統女性成員的尊稱而已。如果非要在遠東或者是唐國找一個合適的詞的詞的話,那麽,皇女,也就是君主的女兒一詞會更加適合一點。

    在神聖羅馬帝國境內,獨立主權,非常重要。

    神聖羅馬帝國境內城邦眾多,普魯士境內就有兩百多城邦,地域更加廣袤的奧地利就更加不要說了。這也造成了神聖羅馬帝國範圍之內,擁有公主頭銜的女性就更加多了。哪怕她們的父親的領地隻是一個伯爵國,可是隻要擁有獨立主權,她們就能夠被稱為公主殿下,或者是皇室殿下,再加上那些旁支。因此,在神聖羅馬帝國境內,公主和王子基本上是數以千計、泛濫成災的。這也是當年腓特烈二世還是王儲的時候,會那麽容易放棄王儲的尊貴想逃到英國去做一個音樂家的原因之一。因為在這個時期,神聖羅馬帝國境內的眾城邦,無論是公主還是王子都多得數不清,普魯士-勃蘭登堡的王儲根本就算不了什麽,因此,腓特烈二世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有什麽特別尊貴的地方。

    這才是原因所在。

    而對於神聖羅馬帝國境內,對諸多的貴族、領主們而言,敬稱是完全不同的,一般的貴族是尊貴的殿下,用日耳曼語就是serene highness,而擁有獨立領主的貴族們,他們的頭銜則是royal highness,皇室殿下。

    作為貴族們的女兒,神聖羅馬帝國境內諸多的公主們來說,她們父親的領地有沒有獨立主權,完全可以從她們的頭銜上聽得出來,有獨立主權的領主的女兒,她們的頭銜中間帶著這個單詞of(von),否則,就是in。

    這是神聖羅馬帝國的特殊國情導致的。而這一國情,導致了那些擁有獨立主權的領主家的公主們就能夠跟各國王室聯姻,就跟路易十六的母親,就來自薩克森。而沒有獨立主權的貴族家的公主們,就不可能嫁入各國王室,隻能跟貴族們聯姻了。

    就拿瑪麗·安托瓦內特和伊麗莎白來說,作為神聖羅馬帝國帝國的皇帝和奧地利女王的女兒,瑪麗·安托瓦內特是當之無愧的皇室殿下,她能夠成為法蘭西的王後,就是跟路易十六的婚姻無效的現在,隻要她願意,她就完全可以成為別的國家,比方說丹麥、瑞典的王後,而伊麗莎白,她隻是奧地利境內某公爵的女兒,雖然也能夠被尊為一聲殿下,但是日後的婚配,也是在貴族這個圈子裏麵。

    不過她們都可以使用公主這個尊稱。

    瑪麗·安托瓦內特見伊麗莎白如此,伸過手去,道:“親愛的伊麗莎白,很高興,你願意陪我來無憂宮。”

    不管怎麽樣,伊麗莎白也是她的遠房堂姐,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侍女。

    伊麗莎白道:“我知道,公主殿下,您現在很難過。我是說,托斯卡納大公不是皇帝陛下。抱歉,我又……”

    “沒有關係。我從小都知道,約瑟夫哥哥和利奧波德哥哥是不一樣的。約瑟夫哥哥會縱容我,由著我任性。但是利奧波德哥哥卻不會。可是他們都很愛我,我也愛他們。”瑪麗·安托瓦內特道,“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普魯士在腓特烈陛下的統領下,隻是跟哈布斯堡統治的奧地利平起平坐的話,那麽現在奧地利兩次輸給了普魯士,輸在了這位女王的手裏。在普魯士女王麵前,我們根本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伊麗莎白道:“殿下!難道,您的意思是,普魯士方麵會獅子開大口嗎?”

    瑪麗·安托瓦內特苦笑道:“現在,奧地利方麵還有討價還價的資格嗎?”

    伊麗莎白垂下了頭。

    就是她這樣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孩子也知道答案。

    撩起窗紗,瑪麗·安托瓦內特看著窗外,喃喃地道:“都說比起其他國家來說,柏林就跟鄉村沒有什麽兩樣。可是在我看來,柏林的街道是如此的幹淨,街道兩邊還種著這麽多的樹。這座城市,看上去又幹淨又體麵,可比巴黎好多啦!”

    作為曾經的法蘭西王後,瑪麗·安托瓦內特在她短短的王後生涯裏麵,可沒少偷偷地溜到巴黎去參加化妝舞會。並且在賭桌上一擲千金。對於巴黎,她可是熟悉得很呢。

    在她的印象裏麵,巴黎的建築都是灰撲撲的,就跟巴黎的天空一樣,令人壓抑。哪裏像普魯士,幹淨整潔的街道,還有經過的人們的臉上,那真誠的笑容,讓她忍不住微笑。

    “如果,如果約瑟夫哥哥能夠返回奧地利的話,我想,我會喜歡這個城市的。”

    其實您,現在就喜歡上了?

    無論何時,在我的心中,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城市有且隻有一個,那就是維也納。

    雖然此時此刻,兩個人的心中想的是全然不同的東西,但是,瑪麗·安托瓦內特還是跟伊麗莎白交換了一個帶著笑意的眼神。

    伊麗莎白道:“公主殿下,我記得普魯士女王也在凡爾賽呆過好幾年,您跟她熟嗎?她是個怎樣的人呢?”

    瑪麗·安托瓦內特愣了一下,最後還是道:“她是一個仁慈的人,伊麗莎白,大家都這麽說。可是,我害怕她。”

    “您怕她?”

    “是的,她,她太像媽媽了,尤其是氣場。果決、冷靜,同時也深愛著她的人民。就跟媽媽一樣。”瑪麗·安托瓦內特道,“伊麗莎白,你知道嗎?其實我有過機會的,跟她成為好朋友。可是那個時候,她是杜巴麗夫人的好朋友。”

    瑪麗·安托瓦內特沒有往下說,但是伊麗莎白還是點了點頭。

    其實有些話,在進入美泉宮成為這位公主殿下的女伴之前,她就已經聽說了。可是,那又如何呢?不是伊麗莎白說,別說是安東娜公主這樣尊貴的人,就是她,她也不會想跟杜巴麗夫人那樣聲名狼藉的女人走得很近的,哪怕那個女人背後站著國王。

    因為杜巴麗夫人,瑪麗·安托瓦內特對李嫣心存芥蒂,認為這位陛下當年沒有身為公主的自尊,伊麗莎白不認為這有什麽錯。

    因為換成是她,她也會這麽做的。

    “那……”

    伊麗莎白還想再問,卻聽見外麵傳來清晰又禮貌的三聲輕叩馬車車廂的聲音:“抱歉,公主殿下,普魯士的外交部門還沒有回複我們。不過裏特貝格親王邀請我們去他的府邸用晚宴?”

    “是的。”隔著馬車玻璃,奧地利大使梅耶爾伯爵如此道:“聽說宛城陛下的宮殿主體已經完成,陛下也搬入了新的宮殿。”

    “新的宮殿?”

    “對。我們要先去大行府報道,然後有大行令安排住所。”

    “大行令?”

    “對,就是普魯士現在的外交部長,負責各國使節的接待問題。各國的使館,也是大行令統一安排、建設的,附近還有很多負責巡邏的武侯。總之,一旦進入使館區,我們就處於普魯士的全盤監視之下。”

    “怎麽會?那外交豁免權……”

    “伊麗莎白殿下,”梅耶爾伯爵打斷了伊麗莎白的話,帶著三分的疲憊、三分的無奈,道:“這就是普魯士,作為世界上的第一強國,她有資格指定這個世界的秩序。就跟當年的法蘭西國王路易十四讓束腰的凡爾賽式的宮廷禮服進入了歐羅巴每一座宮廷一樣。普魯士的強大,也會讓各國開始熱衷於學習普魯士宮廷。”

    這就是歐羅巴。

    瑪麗·安托瓦內特聽出了梅耶爾伯爵的未盡之言。她向走在梅耶爾後麵的老師韋爾蒙神甫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才道:“梅耶爾伯爵,為了防止我們因為細小的失誤而導致這次外交失敗,我認為,我有義務先拜訪裏特貝格親王,向他求教。我想,這也是裏特貝格親王致函我們的原因所在。走,我們去見裏特貝格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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