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諾對著林海叫出一聲‘爸’之後，林海在這一刻就將蘇離從頭到底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當然他也看到了林諾與蘇離之間的小曖昧舉動，不過他的目光中什麽也沒有表現出來。

    大概是因為家庭和自身優秀的關係，林諾身上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氣質，隻不過在與蘇離接觸的時候，她小心的隱藏了起來，不同於林諾的冷漠，林海顯得很沉穩。

    這個男人站在那裏，就宛如一塊屹立不倒的磐石，目光深邃，表情也堪稱完美，從外表根本看不出這個人的善惡，甚至他連自己的情緒都完美的控製住了，隻是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

    估計也是多年工作職業的關係，蘇離雖然不清楚林海究竟是做什麽的，但蘇離同樣知道，麵前這個看似普通的男人，站在一個他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度上。

    ‘戰神培養計劃’，聯邦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在籌備，這幾年來，關於這個話題的談論度一直不曾減少。聯邦籌備了五年，收集了大量資源，意在從聯邦境內尋找天才少年進行培養，而此計劃還沒有正式實行，林諾的父親就已經能夠為其要來一個名額，其中代表的意義不言而喻。

    林海，這是一個傳奇的人，蘇離在他麵前，感到了壓力。

    這麽傳奇的人物，顯赫的家世，怎麽可能允許自己的寶貝女兒找一個普通的男朋友，不用想，蘇離也知道，林海要見自己是出於什麽目的了。

    這是打算棒打鴛鴦啊。

    “這是小諾的同學嗎？我跟她母親一直太忙，所以導致她性格高冷，沒有什麽朋友，她又性子好強，跑來江城上學，好在有你照顧著，多謝你了。”林海話語很平靜：“小諾就要離開這裏了，不如一起吃個飯吧。”

    聽到林海這麽說，蘇離很想翻個白眼，這是赤果果的鴻門宴啊！

    見他如此說，葉非當然點點頭。

    林諾表情有些複雜，她是個聰明的人，有時候冷靜的不似這個年齡段的人，此刻她偷偷看了父親一眼，又偷偷看了看蘇離，覺得這可真是糟糕透了。

    蘇離所生活的是江城基地市，屬於二級基地市，算不上老牌城市，建立的時間較晚，處於發展階段。

    林海帶著二人來到市內最頂尖的一家餐廳中。

    來到這家餐廳，找到一個較好的位置，蘇離盡量自然輕鬆的坐在餐桌旁，透過窗戶，看著外麵高科技時代下的鋼鐵城市，透明的玻璃倒映著店內的輝煌，還有他們三人神態不一的表情。

    點菜的是林海，他並沒有將菜單交到蘇離和林諾手裏，這並不是看不起人，從某種程度上，林海小心的保護了蘇離那顆幼小的自尊心。對此，蘇離沒有抱怨，甚至有些感激。這是一家頂級餐廳，雖然蘇離一次也沒有來過這裏，但他知道，那菜單上的價格，足以令人觸目驚心。

    一個很成熟的男人，很懂的人情世故，這是蘇離對林海的看法，即使是對方很疼愛女兒，對自己並不滿意，但蘇離能夠看明白，林海並不會用權勢以及家庭背景逼迫他，他在照顧林諾的情緒，同時也同樣考慮到了蘇離的態度，所以應該不會有那種掏出支票來，給你多少錢你才會離開我女兒的爛俗橋段。

    但事實上，雙方的差距真的太大了，哪怕林海並不表明身份，這種壓力也足以壓垮蘇離。

    蘇離並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他也有自己的卑微與孱弱，當麵對他與林諾那如天地般身份隔閡的時候，同樣也會有讓他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蘇離知道，林海的目的達成了。

    點的餐品一個一個端上來，餐盤上的東西很精致，服務員穿著綢緞的旗袍，很複古，漂亮的服務員，精致的美味，給人的感覺很享受。

    蘇離從來沒有吃過這些菜，但當那些服務員一個一個報菜名的時候，蘇離發現，如果這些慘品真的和菜名向符合的話，那這頓飯就真的太可怕了。

    這些，都是取用來自野外怪獸身上的食材，其中一些怪獸，普通的武者甚至都不是其對手。

    蘇離看了林海一眼，果然是肉食性動物啊！

    那麽自己呢？

    肉食性動物的食物的飼料嗎？

    林海在與林諾談一些家庭瑣事，大致是在關心林諾的生活，這些談話蘇離加入不進去，所以在出神，思索接下來的談話。

    一直都沒有怎麽注意蘇離的林海在這一刻生出打量的神情，首次仔細的望著麵前這個男孩，他看到了蘇離和林諾的牽手，也從兩人的神情中了解了一些情況，但他並不認為這會成為自己帶走林諾的阻礙。誰沒年輕過，那時的悸動，最後都會成為成熟後美好的回憶。

    但蘇離那一瞬間目光的灼熱，其中流露出來的神情，卻像是一顆璀璨的驕陽，這讓林海對葉非產生了一絲興趣：“你和小諾認識多久了？”

    蘇離怔了一下，沒想到林海會在這個時候詢問自己。

    “不算短，也不算太長，勉強算起來，有不到三年吧。”蘇離老老實實說。

    “四年雖然不算短，但也不算長，忘掉的話，應該也不會很難。”

    氣氛凝滯了一下，林諾宛若秋月的眸子，在這一刻，出現了一絲慌張，無助的看向蘇離。

    蘇離若無其事的抬起頭來，對林諾展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會忘記很多個三年，但是這個三年，哪怕用一輩子的時間，也忘不掉。”

    林諾的身體輕輕顫了顫，她不敢去看蘇離，更不敢去看自己的父親，甚至有些吃驚與蘇離敢與跟自己父親對抗的一幕，在她的印象裏，父親是屬於高高在上的那一類人，即使是那些實力強大的武者，在自己的父親麵前，都顯得有些……乖巧。

    林海一時怔住，可能是長久以來沒有任何人會反駁他，令他一時失語，更因為葉非的這番看似平靜的話語中，蘊藏著說不出的東西。就像是山雨欲來時的那種沉悶，又像是暴風雨將要來臨時的前夕，看似簡簡單單，但是卻能感覺到震耳欲聾的波瀾壯闊。

    隨即林海笑了：“你還年輕，所以會衝動，輕易的說出一些不切實際的話來，有句俗話是怎麽說的，時間是把殺豬刀嘛，會在不經意間改變許多東西，等你到了叔叔這個年紀，就會知道，在時間的洗禮下，會發生許多令人傷感的故事，有份美好的回憶難道不好嗎？”

    站在一個高度，俯視下去，會發現許多人從未發現過的東西，到了林海這個高度，婚姻其實已經不僅僅是想象的那麽簡單了，單純的愛情，甚至會成為林諾的阻礙，所以他才更不願意自己的女兒為了單純的一些東西，放棄了更多更廣的天空。

    “但時間同樣會證明一些東西。”蘇離搖了搖頭：“人活一輩子，不能總活在回憶中，不能需要去忘記，一些美好的東西，並不是僅僅需要刻骨銘心的記住就可以的，曾經擁有不如現在擁有，現在擁有不如一直擁有。”

    林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著什麽了，他承認，麵前這個還有著青澀麵孔的男孩，確實有著超過年齡的成熟，甚至都讓他忍不住讚歎。

    確實是個出色的男孩，但這還不夠。

    隨即林海轉頭看向蘇離，語氣平靜，“但是你需要承認，感情這種東西，其實是建立在外界物質之上的，或許你們現在還感覺不出來，但你應該已經知道，林諾的天賦其實很好，不出意外的話，一個月後就能成為一名武者，未來也會成為一名璀璨的強者，你想跟她在一起，但你有想過，你能追上她的腳步，有保護他的能力嗎？”

    “爸，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我跟他在一起，是因為我真的喜歡他！”林諾嘴唇抿了抿，清明的眸子有些黯淡。

    林海看了一眼林諾，隻當沒有看到，而是緊緊盯著蘇離。

    他沒有打算為難這個小男生，因為無論是對於林諾還是蘇離而言，這種青蔥歲月時的相遇和牽手，都將是很多年以後，兩人心裏共同擁有的美好回憶。在殘酷的社會之中，擁有這麽一份美好的回憶，其實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所以林海不願在這份美好中，介入他強勢的影子，他更明白，如果自己幹預太多的話，甚至會對林諾留下陰影，激起她的逆反心理，所以林海寧願把這些交給距離和時間。

    無論是距離還是時間，都是一種殺感情的東西。

    “我會努力追上她的腳步。”蘇離鄭重的說道，他知道這很難，但他會努力。

    林海歎了一口氣，看向蘇離，那原本懶散的目光，化作一柄柄鋒利的寒刀，讓人不敢直視：“我接觸過的人很多，其中有很多人的名字我都不知道，甚至都不想知道，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問你的名字，因為這很沒有意義。我會帶著林諾離開江城市，返回北城市，你說你忘不了小諾，你說你會追上她的腳步，我記住了你的承諾，那麽我期待著在北城再次見到你，那個時候，我或許會記住你的名字。”

    “爸，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短暫的慌張之後，林諾冷靜了下來，眸子越發的冰冷了。

    蘇離表情依然平靜，他早已經預料到了這些。事實上，以學院的規定，像林諾這種提前畢業其實是不被允許的，哪怕她的成績再優秀，也需要經過畢業大考，成功畢業後，才會離開。

    但林海，顯然有這個能力改變所謂的規則。

    “蘇離。”

    林海愣了一下。

    “我叫蘇離。”同樣是那份燦爛的笑容，“希望您記住這個名字，北城基地市，我會去的。”

    林海破天荒的發出‘噗’的一笑，這是在他身上很難出現的情緒波動，麵前這個男孩確實出色，但有些太自大，或者說無知了些。

    蘇離當然明白北城基地市代表了什麽，在這個年代，基地市與基地市之間的交通其實十分困難，因為在基地市之外便是廣闊的野區，怪獸的樂園，除非動用大批武裝力量，陸地戰車開路，戰機空中清掃，否則很難遠距離通行。

    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類，一輩子其實隻是生活在一個基地市之中。

    更不要說北城基地市這個超然所在了。蘇離生活的江城基地市隻能算得上二級基地市，而北城基地市，卻是聯邦首都所在，經濟與權力的中心，所以在林海看來，蘇離不過是不知天高地厚罷了。

    這個飯局沒有想象中的硝煙彌漫，但也同樣不是那麽簡單。

    一頓飯的時間，蘇離時時刻刻如坐針氈，背後都濕透了，雖然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是在據理力爭，說話不卑不亢，但這並不輕鬆，麵對林海時產生的那份壓力，實在不足與外人道。

    林諾最終還是選擇跟著林海離開，這是早就已經明確的事情。

    這一走，對於兩人而言，或許就是一輩子。

    結局說不上好，但也算不得太壞，起碼蘇離知道，在北平，會有那麽一個溫柔的女孩在等著自己。

    隻是兩人相見的機會太過渺茫了。

    飯局結束，從餐廳出來，風吹來，林諾忽然轉身，將蘇離的手輕輕握緊，捏了捏手心，在蘇離的耳邊輕輕說道：“我在北平等你，你要是敢不來，我可輕饒不了你。”

    蘇離點了點頭。

    駐足，看著林諾上車，看著車遠去，蘇離的心跳似乎變慢了許多。

    北城嗎？

    會去的。

    忽然，不知道為什麽，蘇離感到一陣頭昏腦脹，還帶著一絲絲的陣痛，腦袋仿佛要裂開了一般。

    這種感覺，直讓人想死。

    蘇離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什麽腦袋方麵的疾病，難道是思念成疾，這也不可能啊，兩個人分別還不到兩分鍾呢。

    忽然，他仿佛感覺眼前昏暗了許多。

    莫非是那兩道光芒融入自身產生了問題？

    自己……不會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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