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第十屆全國初中生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如火如荼地進行了。

    帝都附中對學生參加諸如數學，英語，物理什麽的學科競賽都大力支持，更別說像這種國家級別的賽事了。

    一般來說，先要進行校內初選，再進行市裏的複賽，最後是全國決賽。但是帝都附中有五個直升的名額，可以直接跳過校內初賽這一環節。四個名額都給了初三數學成績最好的學生。而剩下一個，則是給了初二（19）班的楚安。

    ＂快點過來，飯都做好了！＂

    飯桌上，除了楊笙，其他人都看著滿桌不認識的菜發呆。

    ＂看什麽！蝦醬粉絲炒菠菜、西紅柿甜蜜腰豆沙拉、幹貝焗菜花、紅椒培根炒菜心、枸杞豬肝菠菜粥，有湯有菜有米飯，都動筷子啊！＂楊笙把菜名都介紹了一遍。

    楚傾弱弱地請教道＂是最近流行的新菜品嗎？怎麽以前沒吃過這些菜？＂他老媽沒事就喜歡搗騰一些新花樣，但往往味道…不盡如人意。

    楊笙喜滋滋地說道＂咱家小安不是要去參加比賽了嗎？做那麽多難題那可費腦子了，我特意上網了一下能補腦子的菜肴，快吃啊小安！多吃點補補腦！＂

    楚傾用筷子夾了一根菠菜，放在嘴裏嚼了嚼。

    ＂怎麽樣？＂楊笙看著他問道。

    楚傾伸出大拇指，讚歎道＂此菜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嚐啊！＂

    楊笙滿意了，直接給他和楚安盛了一大碗菜。

    ＂……＂

    趁楊笙轉身去盛飯的功夫，楚傾偷偷對楚安說＂這些是老媽特意為你做的，非常非常的有營養！你可不要辜負啊！＂說完，不等楚安反應過來，就把剩下的半碗菜葉子塞進了楚安的碗裏，然後自己揚著空碗跑到楊笙前麵說道＂老媽！我吃完了，洗碗去了！＂

    ＂去！＂楊笙跟揮蚊子一樣讓他去了。

    ＂……＂楚安看看楚傾消失在廚房的身影，再看看好不容易快吃完又被堆滿的飯碗，眼神幽怨。

    楚安要去市裏參加奧數比賽了，楚傾很開心，楚家父母也很開心。但是，楚安本人並不開心。

    ＂哥哥，已經很多了，你真的不用再敲了！＂楚安看著紙巾上堆得高高的核桃仁，禁不住勸道。

    ＂好，再完成這最後一個，哥哥就不敲了。＂楚傾右手拿著一個小錘子，左手從一邊的紅色塑料袋裏掏出一個大個核桃，把它立在地麵上鋪好的塑料布上，＂砰！＂整個核桃應聲而裂，楚傾把四分五裂的核桃塊撿起來。

    嘖嘖！他明明敲了那麽多個，怎麽這開核桃的技術沒有半分長進？一敲開全都裂成了這個淒慘的模樣。

    然後，把核桃仁從裏邊取出來，和它那些碎屍萬段的兄弟姐妹們全部堆在了一起。

    ＂大功告成！＂楚傾拍拍衣服上剛才敲核桃濺上的核桃殘渣。

    楚安看著地上明顯癟下去一大塊的塑料袋，對楚傾說＂哥哥，雖然媽媽買了這麽多核桃，也不是讓你一下子都搞定啊！＂

    楚傾不在意地說＂沒事，這麽多那就慢慢吃唄！你要做一整套奧數題，是得好好補補腦子！＂

    ＂唉，媽媽這樣說，哥哥你也這樣認為嗎？就這幾天了吃核桃哪會用什麽具體的作用？＂楚安很無奈。

    楚傾撓撓頭，說＂雖然我也覺得吃核桃貌似沒有多大的效用，但是，不是有一句話嗎！＂

    ＂什麽？＂

    ＂量變引起質變嘛！＂楚傾一本正經地說道。

    楚傾＂……＂要真是吃核桃量變會引發質變，哥哥你也不怕在質變的過程中他直接變傻了！

    ＂對了，小安，你原先一直做奧數題是為了參加比賽的嗎？＂楚傾驀然想起那次楚安給他看的奧數試題卷，問道。

    ＂不是＂，楚安很快否定道＂奧數卷子是數學老師給的，他看我在課上就把所有的題做完了，就拿了幾套奧數卷子讓我做做看。＂事實上他根本不想參加什麽比賽，如果不是聽說在市裏拿獎就會有獎金的話。

    ＂老師怎麽會突然給奧數題來做？＂楚安自言自語著，感覺自己仿佛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複賽在市中心舉辦，楚安考完也就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和其他參賽學生坐著學校的校車回來了。

    過了半個月，成績下來，帝都附中去參賽的學生幾乎都獲了獎，不過都是拿三等獎和二等獎者居多，初中部隻有楚安一個人拿了一等獎，按照題型分值，一等獎隻有成績在九十分以上才能獲得，因而楚安在整個帝都附中又聲名大噪了一回。

    複賽得了一等獎，這代表著他擁有了進入全國決賽的資格。而隻要在決賽取得一個不錯的名次，那麽這不管是對個人還是對學校都有著極大的幫助。但楚安卻並不想去。

    辦公室內——

    ＂什麽？你放棄參加決賽了？＂數學老師突地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驚愕地問道。見辦公室其他兩位老師看過來，他才發現自己失態了，右手握拳在嘴邊咳了咳，他整理好表情，溫聲道＂楚安啊！你是不是擔心自己在決賽發揮不好才想要放棄的？沒事，放輕鬆，決賽其實和複賽差不多，考題都是一樣的形式，用平和心態去迎接挑戰就好了。＂老師覺得肯定是這孩子考前焦慮了。

    楚安卻認真地說道＂老師，不是擔心考不好，我就是忽然不想參加比賽了！＂

    數學老師兩條粗黑的眉毛像毛毛蟲一般扭動在了一起，問道＂就算是突然不想參加，那你也總得有個原因？＂

    楚安不說話了。

    數學老師積極地給他做思想工作＂楚安，你還小，不懂。這全國初中生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兩年一屆，一旦錯過就隻能到高二參加難度更大的全國高中生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了，你看你複賽都過了，好不容易得來的進決賽的機會，怎麽能輕而易舉地說不參加就不參加呢？＂

    辦公桌對麵的老師也勸起來＂林老師說的沒錯，我們班裏的李然這次得了二等獎進不了決賽，這幾天哪一直都悶悶不樂。＂

    楚安像個石頭一樣，還是用淡淡的語氣說道＂老師，抱歉，我還是不想參加決賽。＂這話說的那叫一個風輕雲淡，跟說今天天氣不好不想出去一般。

    數學老師感到很焦躁，一焦躁陰謀論就出來了，他突然鄭重神色，問楚安＂是不是班裏或者學校裏有人說你什麽了？老師跟你講，不要因為別人的言語就放棄了自己的選擇，你進了決賽是靠自己的實力，其他人說什麽話你都別在意哈。那什麽，魯迅先生有一句話說的好，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

    ＂……老師您想多了！這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不關其他人的事情。＂楚安說。

    ＂這個競賽含金量很高的，隻要決賽得了獎，對你的中…中考就不說了＂，老師想起中考考也隻考到學校高中部，頓了頓，繼續說道＂對你的高考是很有幫助的！高考自主招生的時候你就比別人多了優勢，而且還格外加分。＂

    ＂……＂楚安心想，這數學老師可以該教語文了，功力簡直和語文老師有的一拚，而且是那麽多有理有據的話一下子抖摟出來，文理雙全啊！

    接下來，數學老師又說了一堆，楚安直接不吱聲了。

    說得口幹舌燥，老師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覺得實在是好話說盡了，這小子看來是真的鐵了心了，以前也沒覺得這小子有這麽倔的脾氣啊！

    ＂算了，既然你這麽堅決老師也不好勉強你，我會跟學校說這件事的，你趕緊回去！＂老師決定不勸了，嘴裏可惜道＂唉！好歹決賽前十名獎金都在兩千塊錢以上呢！＂

    正要離開的楚安，聽到這話倏然頓住了腳步。

    ＂怎麽了？＂老師問。

    楚安安靜了一會兒，依舊是淡淡的語氣＂老師，我被你剛才說的那些道理觸動了，所以我還是參加！＂

    ＂……＂

    你這個小財迷你以為老師的火眼金睛看不出來嗎？數學老師感覺心很累，果然是小孩子見到有那麽多錢就心動了，早知道就直接說這個了，白說了那麽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話！

    這屆全國初中生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舉辦地點在h省，距離帝都有段距離，因而得由數學老師和學校一個書記陪著楚安一起去。路途往返再加上比賽就得花掉三四天的時間。

    出發的前一天楊笙就把楚安的換洗衣服和相關生活用品收拾得當放在一個小行李箱裏。

    黑色的皮質小行李箱很快就被塞的鼓鼓囊囊的，楚傾奇怪地問＂老媽，酒店不是有牙膏牙刷的嗎？＂

    楊笙斜了他一眼，把牙膏牙刷放進箱子夾層，才說＂你懂什麽，酒店的東西也不知道幹不幹淨，還是自家的東西自己帶著去用比較保險。以前去外地旅遊要住酒店什麽的我也是這樣準備的，你這臭小子，才發現啊？＂

    ＂哦！＂楚傾了悟。

    楚安在一邊看著收拾好的行李，卻很沉默。

    楚傾察覺到了，以為楚安是在緊張焦慮，就摸著他的腦袋安慰道＂沒事，放心去考，就算得不了獎也不要緊，小安永遠是最聰明的！＂餘光瞄見皮箱拉鏈被楊笙隻拉了一大半，楚傾彎腰拽著拉鎖把縫隙全部合住，又把密碼鎖扣上，這才滿意，他對楚安喊道＂小安，密碼鎖是你身份證後六位數，到了酒店你要是忘了的話你就給哥哥打電話！＂

    楚安沒有點頭，反而看似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哥哥，我要去三天呢！要是想你了該怎麽辦？＂

    ＂……＂

    ＂唔，好，這確實是個問題！＂靜了一會兒，楚傾反應過來摸了摸鼻子，突然直起身把行李箱拉到了門口，然後走到書架前翻找了一陣。

    回來時楚傾拿著相冊，從裏麵抽了一張放在楚安的手心裏，煞有其事地說道＂喏，現在不怕這個問題了，給，小安，這是哥哥覺得自己最帥的一張照片！＂

    楚安＂……＂這是讓他睹物思人的節奏麽？

    晚上楚安注視著平臥著楚傾的方位，黑漆漆的一片最多看出個人形隆起，卻並不妨礙楚安看得目不轉睛，他在心底一點一點勾畫出楚傾此時睡著了的臉部輪廓，被子底下的右手牽住了楚傾的左手，一如往昔的溫暖令人依戀，楚安心裏卻很失落，要有三天半的時間都看不到自家的笨蛋哥哥了啊！唉，反正以哥哥的粗神經應該是不會掛念他的！

    ……

    楚安離開的第一天

    ＂小安，這個丸子很好吃，看來食堂又換新廚子了，你要不要吃——＂楚傾興味盎然地夾著丸子就問身邊的人，然後他看見了李小胖在用像看智障一樣的眼神凝視著他。

    李小胖內心os＂兄弟，你這腦袋秀逗了！＂

    楚安離開的第二天

    放學放的很早，楚傾下了課就飛奔明致樓，推開了初二（19）班的門，教室裏的學生都停下了收拾東西的手，看著他這個風一樣的高年級男生。

    ＂楚安的哥哥啊＂，有人認出了他，問道＂你這是要找誰？＂

    楚安離開的第三天

    楚傾推著自行車走在街道邊，各種孤獨寂寞冷，一股憤懣抑鬱不平的激流鬱結在第四根肋骨附近，無處宣泄。

    然後，一抬頭，他看見了另他心情更加不爽的一夥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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