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憂同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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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大概三十分鍾後,楚傾微曲著食指在led顯示屏上點了下,洗衣機漸漸停止了運作。
半敞開門,楚傾先探了個頭出去張望,走廊裏靜悄悄的。很好,老爸老媽還沒出來!
將洗衣機烘幹筒裏的床單團成一坨抱在懷裏,楚傾躡手躡腳地走向陽台。尤其在經過楚父楚母的臥室時,更是低著頭,前腳點上來後腳再踏過去。
一步…兩步…第三步,加油!快要脫離危險區域了!
"楚雲天!"一聲震天吼驚住了楚傾,此時他後腳才剛剛落地,前腳還沒著陸,被這麽一吼,整個人就維持著這個很是金雞的姿勢站了半晌。
"……"楚傾抬起頭,臥室的門還是關得嚴絲合縫,並沒有要被打開的跡象。緊接著,後半句獅吼才傳出來——"你給老娘滾下去!"
大清早的,母老虎怎麽就發威了?楚傾暗自搖搖頭,抹了把頭上的冷汗。想想也知道,肯定是老楚睡覺不規矩了,醫學上這叫什麽來著?房事不和諧?
嘖嘖,老媽起床氣比他還要大,以前他還有幸見過老楚這樣找打的場麵,哎,那時候多大來著?四歲?五歲?還是四歲半?
冬天的清晨嚴寒又蕭瑟,好不容易把皺巴巴的床單攤在晾衣繩上,剛拍了拍手,一陣冷風吹過來,楚傾不禁打了個寒顫,縮了縮身體,嘴裏嘟囔著"還真冷!",然後心疼地抱著隻穿了套睡衣關上了陽台的門。
原路返回,還能聽見主臥裏老媽的河東獅吼,怪不得小安天天起得比雞早,這也就擱自己不會受影響了,楚傾想想也真是佩服自己,平常這麽吵自己是怎麽睡得深沉的。
回到自己的房間,楚傾一屁股坐在床上,席夢思上沒了床單隻剩下一層柔軟的毯子,被他這樣一坐立時陷出一個坑狀。
眼睛向右後方一瞟,楚傾砸了下嘴,現在才七點鍾啊,周末起那麽早好像還是頭一遭?
楚傾把床頭櫃上的手機和鬧鍾拿過來,然後趁手機開機的時間,按掉了鬧鍾上原本定好的時間——十點零五。
周末照舊是去跆拳道館學習的時間,按照平常的作息安排,楚傾一般九點就去武館的。但是,因為今天下午楚安就回來了,楚傾昨天和楚安通話前特意請了個假。
不過——楚傾幽幽地歎了口氣。自從昨晚做了那個夢,他覺得…自己貌似大概應該無法麵對小安洋溢著滿滿信任的澄澈目光了,因為…他現在也無法正視自己了啊摔!
楚傾的內心是崩潰的,想想哪怕他算不上謙謙君子那也自詡光風霽月一個人啊,怎麽會做這樣的夢!盯著微信裏楚安的頭像良久,楚傾撥通了秦瑜的電話。
"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今日亂我心多煩憂…抽刀斷水水更流…"
聽過幾遍這首電話鈴聲,楚傾還是抑製不住想要吐槽秦師兄的衝動。按理說,秦瑜雙十年華,正值熱血的年紀,怎麽總聽如此滄桑的歌曲?偏偏愛好這般,人也是這樣,什麽都包容,搞得自己在他那裏很幼稚一樣,唔,光看性格,大師兄和淩遙那廝倒是一類人。
響了半段bgm,電話被人接起來了——"喂?請問是哪位?"溫和有禮的聲音。
楚傾說道"是我,你親愛的師弟啊!"
那頭輕笑了幾聲,說道"我的師弟?那可多著呢!找我什麽事?"
"額…就是昨天請的假幫我銷了,今天我還去武館。"
秦瑜詫異地問道"你不是要接你弟弟嗎?不去了?"
楚傾打著哈哈道"上完課其實也來得及。我一會兒吃完飯就去武館。"
那頭停頓幾秒,秦瑜才說道"你有上進的心是好事,關鍵是,你今天去了也是白去啊!"
"什麽意思?"楚傾追問,"今天武館不開門嗎?"
"嗯!這周末武館一處場地施工,昨天晚上你請完假,館主就在微信群裏下了通知。"秦瑜忍不住數落道"你說你在群裏不冒泡就算了,好歹也看看群公告呀!"
"哦,這樣啊!"楚傾有些尷尬,還不是因為他一在群裏說話,張凱那家夥就出來噴他,加上群裏聊天熱火朝天塗省事他就設置了消息免打擾……
這都什麽事兒啊!楚傾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右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家躺屍了大半天,楚傾也沒想出什麽來,腦子裏還是亂糟糟的,仿佛一切神經組織都罷工了一般。
不論再怎麽別扭,結果還是一樣,該麵對的人或事從來不會因為個人的意願而改變,哪怕是時間上的延遲。
下午四點半,楚安拉著黑色行李箱回來了。
隔著樓板楚傾都能聽見客廳裏喧鬧的動靜,聽見楊笙在樓下不斷問這問那的——"小安,去那麽遠的地方害不害怕啊?""考試累不累啊?"
這幾天沒見寶貝弟弟了,楚傾也想念的很,但是這腳是怎麽也邁不過去。
然後,他就聽見小安問"媽媽,哥哥呢?還在武館嗎?"
"武館施工,他今天都窩在屋裏寫作業,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幹嘛,我給你叫下來",和藹可親地說完這句話,一轉頭楊笙就大嗓門地朝樓上喊道"小傾,小安回來了,趕緊下來!"
"……"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沒什麽大不了的!楚傾壯士扼腕了一把,捏著拳頭下樓了。
"比賽的人多不多?"
"不多,賽場也就二十名選手。"
"二十個?那也挺多的,參加決賽那都是精英啊!"楊笙的興趣上來了,抓了把瓜子給楚安,"五香味兒的!磕著可香了!"順便往自個兒嘴裏磕了個,問道"比賽就是一套試題嗎?"
"不是,兩個上午用來考試,每次考五道大題。"楚安接過瓜子,一邊應付著楊笙,一邊在想哥哥怎麽還沒下來。
"撻撻撻——"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楚安猛的從沙發上站起來,看向來人,喜悅之情洋溢於表,雙臂也微微揚起,叫道"哥哥!"
相比之下,楚傾看起來冷漠多了,上下看了看楚安,憋出了句"回來就好!",就沒下文了。
"……"好像一盆冷水澆下來,澆滅了楚安所有的欣喜,隨之而來的是層層迭起的委屈。楚安蒙圈了,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啊!他都準備好了,依自家哥哥的性子,不應該開場就來個大大的擁抱麽?
楚安的表情明顯落寞下來,再看看楚傾,勾著頭一句話都不說。這臭小子又在鬧什麽?楊笙不高興了,衝楚傾吼道"小傾,呆站在那幹嘛!這幾天你不是一直在念叨你弟弟嗎?現在小安回來了你還擺張臭臉給誰看?看把你弟嚇得!"
楚傾這麽一聽,視線上移才看見楚安一副要哭的表情,登時心疼起來,開始懊惱自己,因為自己讓小安傷心那還是他最親近的哥哥嗎!
狠狠地唾棄了自己幾句,楚傾嘴角向兩邊扯了扯,總算有了笑模樣。
走過去在楚安身邊的位置上坐下,楚傾摸了摸自家弟弟頭發,感受著柔軟的質感,說道"幾天沒見,哥哥很想小安呢!"
"嗯!我也很想哥哥!"
一看這兄弟情深的場麵,楊笙才笑起來,說道"這才對嘛!你倆好好說說話!我去做幾個菜!一會兒你們爸爸回來了咱就開飯!"
楊笙走後,楚傾又有點坐立不安了,尤其在楚安身體朝自己這邊挪得更近的時候,楚傾有種屁股下坐著烙鐵的感覺,幹巴巴地說"小安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困不困?要不上樓眯一會兒?"
"……哥哥,我不困。"楚安心思敏銳且細膩,又何嚐看不出楚傾的不在狀態?按下所有的疑問,楚安把手上捧著的那把瓜子塞到楚傾手裏,說道"哥哥,吃瓜子!"想起楊笙的推薦語,楚安補充道"五香味兒的,磕著可香了!"
"……"
結果,話沒說兩句,楚傾心不在焉地磕了一地的瓜子殼,被端著盤子出來的楊笙瞅見了,狠狠地揪著耳朵教訓了一通。
"臭小子!沒看見桌子底下的垃圾桶嗎?老娘上午剛拖的地就這麽被你攪和了!"
"……對不起,我錯了,老媽!"楚傾耷拉著腦袋生無可戀。
"還愣著!還不趕緊去拿掃把和簸箕,把這些瓜子殼給我掃幹淨!沒掃完不許吃飯!"
"哦…"楚傾扁著嘴,喃喃道"不就是再掃一遍嗎!這麽凶巴巴的,也不知道老爸怎麽想不開娶你做媳婦兒的。"
蹲在他旁邊的楚安聽見了,失笑道"哥哥,我去拿掃把。"誰知快走到廚房的楊笙突然轉頭喊道"小安,不去幫他!"
"……"不是?這麽遠也能聽見?老媽這順風耳嗎?一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可能被她聽見了,楚傾默默地封住了自己的嘴巴,和楚安對視一眼,默默地去樓梯間拿掃把了。
開飯的時候,楚傾不像往常一樣嘰嘰喳喳,自顧自埋頭吃飯。楚雲天還驚奇地問了他一句,然而楚傾一聲不吭。楊笙不以為然,給楚安添了半碗米飯,說道"在外地吃飯不適應,趕緊重溫下媽媽的手藝!"
"嗯嗯!"楚安用力地點頭,餘光卻一直觀察著楚傾的反應。…根本看不見反應…要不是因為碗小臉大,楚傾整張臉都要埋進要碗裏了。
晚上楚安坐在書桌邊,托著腮看著洗手間的方向,那專注的目光,仿佛能把門盯出一個洞來。
"……"頂不住鴨梨的門君瑟瑟發抖中。
"叩叩叩——"房門有規律地響了三聲。
"請進!"
楊笙抱著一團東西進來了,一身杏色家居服襯得她氣質溫柔寧靜,有一種歲月積澱下來的美。
"小安在寫題啊!"瞥見楚安桌上攤著的練習冊和圓珠筆,楊笙欣慰的同時又心疼道"剛比完賽就不要太辛苦自己了!周末好好玩玩!"
"嗯!"楚安應聲,看見楊笙懷裏熟悉的藍色,連忙從凳子上起身,走到楊笙麵前,說道"媽媽,我來鋪床單!"
"行!"楊笙把床單放到床上,說道"這床單明明昨天才洗過,今天清早陽台上又晾上了,肯定是你哥哥又把牛奶灑在床上了!也虧他起那麽早把床單洗了!"
"……"楚安抖著床單,一臉若有所思。
關燈過了約半個小時,楚傾還是沒有半點睡意。隻要一閉上眼睛,昨天的夢境片段就會斷斷續續的出現在腦海裏,楚傾很煩躁,明明以前做的夢醒來就會忘光的,這一次怎麽記得那麽清楚啊摔!
正想著,楚安突然翻了個身,往他這裏靠近了一寸,被窩下的小腿也勾住了他的。
"……"楚傾驀然一僵,等了半會兒也不見楚安再有動靜,呼吸也很平緩。這應該是無意識的動作,楚傾籲了口氣。
楚傾猶豫了下,還是慢慢地把楚安的小腿從自己身上移開了,因為兩人正麵對麵,楚安的溫熱氣息近在咫尺,傳到楚傾臉上熱熱的。於是,楚傾默默地…背過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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