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他的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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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悶而憋屈的一天過去了,楚傾身心疲累地拿起疊放在枕邊的睡衣,正要進洗手間的時候,楚安叫住了他。

    "哥哥!"楚安跪坐在床上,手下慢條斯理地鋪著被子,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問題,他的黑瞳裏那點點星芒愈發閃亮,說的話卻是讓楚傾猛然一驚——"哥哥,你的頭發也該洗洗了?"

    不說還不覺得,楚傾抬起手一摸,額,腦袋上簡直要長出一片油菜田來!

    哇靠!掐指一算,楚傾發現上次洗頭還是在小安回來之前,不會!這麽久了?要知道他由於發質油性的緣故,哪怕是在這樣的冬天隔上三天不洗頭那也是少有的情況,不過為什麽昨天前天沒想起來洗頭呢?楚傾感覺自己忽略了一個重點,莫名迷惘起來。

    雖然楚安十分真誠地建議,但熟知他潔癖的楚傾還是感覺到了…來自自家弟弟的嫌棄。唔,臉上突然有點燒是腫麽回事?

    "嗯,今天就準備洗的!"楚傾胡亂地應了一聲,就趕緊推開了浴室門,阻隔了那道視線,楚傾把衣褲脫下來全扔到了盆裏,著一件內褲就打開了噴頭,開啟"洗刷刷"模式。

    騰騰升起的蒸汽悶得楚傾臉上一片通紅,再加上源源水柱將身體從內到外的疲憊衝刷而盡,濃濃困意就湧上了大腦皮層。

    "唔,好困!"洗完澡,楚傾拖著身體看見那張被自家弟弟鋪好的大床,與床單同色的被褥深深地誘惑著他。

    仿佛找到了歸宿一樣,楚傾立馬伸展著兩條手臂就要往床上撲,然後一頭紮進了楚安的懷裏。

    "小安,你幹嘛?"純棉質感的睡衣下卻是少年有力的胸膛,這一下撞上去,著實讓楚傾蒙了一會兒圈,才仰起上半身,雙手下是清晰的緊繃質感,不由自主地按了按,還有彈性。

    察覺不對的楚傾低頭一看,嘿,自己怎麽按在弟弟大腿上了!於是,又趕緊挪開,兩臂撐在了楚安的身側的被子上作為著力點,這才開口問道"咳咳,怎麽了?"

    楚安一直欣賞著自家哥哥的一係列反應,覺得有趣又帶著哥哥獨有的可愛。聽到這句疑問,他眨了眨眼睛,眼神中原本的那絲癡態頓時煙消雲散。

    右手食指指了指楚傾的那頭濕發,說道"哥哥,頭發還沒幹呢,不許上床。"

    他這麽一說,楚傾才想起自己隻拿了架子上的毛巾隨意擦了擦,還沒吹頭發呢!那自己剛才還在小安身上蹭!意識到這一點,楚傾視線下移,仔細一瞅,果然發現了楚傾睡衣上那深色詭異的一片。

    於是,楚傾隻得又進浴室拿了吹風機。

    楚安剛要起身,就被楚傾態度強硬地壓住了肩膀。"小安,坐著別動,我把你的衣裳吹吹。濕著衣裳睡覺不好!"雖然是被他蹭上的水……

    衣服上那一塊麵積不大,很快楚傾就完工了,正要自己動手吹幹頭毛的時候,吹風機就被楚安奪了去——"哥哥,我幫你吹?"

    楚傾剛想說不用,就看到了楚安期待裏加帶懇求可以稱得上可憐巴巴的神情。

    "……"楚傾一想自己這幾天都沒咋搭理小安,在學校就不說了,回家也沒有愉快的聊過天說過地,頓覺自己實在太過分了!為人兄長全方位無死角照料弟弟的自覺丟太平洋了嗎?弟弟給你吹個頭你有啥不樂意的?楚傾深深地譴責了自己一通,無聲地搬了個凳子正對著楚安位置的床下。

    然後,楚安滿意了,楚傾也放鬆了。吹風機"嗡嗡"地在楚傾耳邊響著,楚安另一隻手也不閑著,手指在發絲間來回穿梭,帶起頭皮上一陣酥麻的感覺。

    動作太溫油以至於楚傾不自覺地喟歎了一聲,誇讚道"小安這手法都可以當專業吹頭師了!"說完就覺得不對勁,當毛線吹頭師啊?就咱家小安智慧的大腦那是當真理的探索者——科學家物理學者的料!

    上方楚安似乎輕笑了幾聲,問道"有專業吹頭師這一職業嗎?就算有,我也隻做哥哥的專屬吹頭師。"

    楚安的聲音很輕,幾乎與220v電壓下的吹風機的呼聲混為一體,讓楚傾隻聽見了幾個字眼。

    服務到位得全身每個細胞都叫囂著舒服,楚傾閉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就進入了半封閉混沌狀態,連楚安的問話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

    發梢吹得差不多了,楚安的手慢慢挪到了前方,撫過一撮楚傾的劉海說道"哥哥,你的劉海太長了,找個時間我給你剪剪!"

    "嗯!哦!你給我削削!"

    "……"

    恍恍惚惚中,楚傾壓根沒聽清楚安在說什麽,所有的問話下意識的同意。他感覺自己躺在了一片棉花織就的雲朵上,愜意得想要打個滾。

    "劉海怎麽這麽多…又長,不剪該遮到眼睛了…"楚安的手指順著楚傾的劉海滑下去,摸到了眉毛上方的皮膚。

    "嗷!"棉花雲朵毫無預兆地散成虛無,楚傾"叭嘰"瞬間摔回了現實,腦門一處地方鈍鈍的痛。尼瑪,圈的重點原來在這裏!他說怎麽那兩天沒洗過頭呢,就是怕被楚安看出這個啊!

    意識回籠,楚安已經把楚傾的臉板了過來,右手中指還在貼著那一點淤青。

    "小安,別碰了,你想疼死哥哥啊?"楚傾齜牙咧嘴。

    "真的很疼嗎?"楚安懷疑得湊近他的臉龐,近距離觀察著楚傾那不過一指甲蓋的傷處。

    "當然!"當然沒有!見傷口暴露,不知為何,心裏一條計策霎時顯現。楚傾故意賣慘,為了突出"疼得很"這一信息,誇張到整張臉變得扭曲,並且搶在楚安問話前出聲道"上周被教室門撞到了額頭,好幾天了都沒消下去,還是這麽疼!"

    苦肉計加先發製人,唔,雞智如他都想給自己點個讚!

    "被教室門撞到額頭……"楚安的表情古怪起來。

    "……"好,這個理由他還沒構思好,被門碰到什麽的說的他都覺得自己宛如一個智障。但是,自己撒的謊也要哭著圓完——"這個也是不小心…那天回教室,前頭的人以為後麵沒人了一撒手直接關門,然後就給碰著了嘛。"

    "哥哥,那你怎麽沒跟我提過,也沒上藥?"

    楚傾理直氣壯,張口就編"這麽丟臉的事讓我這個哥哥怎麽說得出口!而且,我上過一遍藥!"

    "……"楚安皺著秀氣的眉毛看了他好一會兒沒出聲,也不知道到底是信了還是沒信,總歸還是翻箱倒櫃給楚傾拿醫療箱了,抹了點藥最後還給楚傾貼了一塊醜醜的膚色創可貼。

    "……"理虧的楚傾沒有拒絕。

    接下來幾天楚傾和楚安之間倒是沒有原先的關係僵硬了,在外人看來,兩人依然還是形影不離手足情深的兄弟,但隻有他們心裏明白,無形的距離感依舊橫亙在他們中間。當然,從頭至尾是楚傾一個人在別扭,楚安看在眼裏卻沒有辦法。

    ……

    這周六正好是這一年的12月24日,聖誕節前夕。楚家父母便計劃著聖誕節全家去滑雪場玩耍。

    於是,楚傾隻在這周六去了崇光武館,照例把上來找抽的張凱揍了一頓,然後見到了久違的便宜師弟。

    "師兄!"淩遙微笑著跟在一個女學員身後,見到他眼睛亮了亮,笑容進而擴大看起來似乎真實了些。

    楚傾認出那個女學員正是他們的直係師姐,上前行禮道"尚微師姐好!"然後轉頭看著淩遙,露出了兩排大白牙,說道"淩遙師弟好久不見!"

    "……"大白牙在室內光線下反射出鋒利的寒光,淩遙一時內心竟萌生出了退意。

    "師弟好!"師姐點頭,轉身跟淩遙囑咐道"你本來動作要領就學得慢,又有段時日沒來武館了,接下來的內容很不好掌握了,好好跟你楚傾師兄學學,把課補上來!"

    這位師姐也就比淩遙大個兩歲,為人嚴謹得有"乃師"之風,指出別人的短處也毫不含糊。同樣,這樣黑白分明不造作的性格也在武館得罪了不少人。

    淩遙被數落了也沒有怨言,更加謙卑地笑道"嗯!師姐放心,我會好好請教師兄的,盡快把落下的課程學好!"

    這話一出,立在一旁的楚傾早就習慣了便宜師弟的貴族式說話方式,也就見怪不怪。倒是師姐很意外,看了淩遙好幾眼,才抬腳離開,嘴裏喃喃道"怪不得教練說這孩子心智太成熟呢,這修為簡直深不可測啊!"

    師姐走了老遠,楚傾才拉下臉問"你上上周末,上上上周末,幹什麽去了?我還以為你這剛學會走就要出師了!"

    淩遙口吻抱歉地說道"對不起,師兄,我這一陣子太忙了,教育局領導要來科斯汀裏學院視察,我得主持很多事情,周末也在學校裏安排事情。"

    "哦,這樣啊,畢竟是學生會會長事務繁忙也無可厚非。既然是有重要的事那也不提了。不過為什麽我給你發消息你也不回?"

    "消息?"淩遙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了然道"你是說qq的?我的號早被盜了!我還特意在微信群裏發了一次聲明,怎麽,你沒看見?"

    "……"楚傾默默地想起被關小黑屋的微信群,無言以對。

    "我回去在微信裏給你發個qq新號!對了,給你!"

    "什麽?"淩遙慢慢地把手從背後伸出來。楚傾這才發現淩遙一直背著手原來是藏了東西。定睛一看,他的掌心處赫然出現一枚紅豔豔的蘋果!

    "師兄,平安夜要吃平安果!"淩遙笑著說道。

    "一個蘋果而已,別以為能彌補我接下來指導你要損失的寶貴腦細胞!"雖然有點小感動,但是一想到一會兒龐大的教學工程,楚傾就覺得頭大,那點兒小感動立刻一掃而光。

    "是是,我知道我這朽木腦袋得讓師兄您多加費心了!"好意被這樣曲解,淩遙也沒有丁點惱怒的意思,反而附和著楚傾。

    "……"他這麽一說,楚傾倒不好繼續惡聲惡氣的了,哼了一聲,道"算了,你好好學就成。其實,其實你也沒那麽差,就是平衡性不好了點,招式記得不太牢,打出的力道不大夠,動作不是很流暢美觀,呃,而已,你這塊木材還是可以塑一塑的。"

    "……"淩遙的嘴角抽了抽,先前還不覺得,原來自己真的是一無是處啊……

    接下來,楚傾再一次領教了淩遙這根朽木的雕刻難度。

    "喂!橫踢不是側踢,你腿朝哪兒出呢?"

    "角度不對!要垂直,"90"垂直懂不懂!"

    "算了,我給演示一遍得了!"氣得楚傾蘋果都不啃了,直接示範了好幾遍給淩遙看。

    同樣的動作不同的效果,淩遙做得笨拙而生硬,而楚傾卻做得漂亮且利落。

    收回腿,楚傾看見淩遙一直愣愣地盯著他,就問"記住了沒?"

    淩遙點點頭,道"記住了…大概。"

    楚傾"……"這個大概不曉得有木有60%。

    一個使勁地學習一個拚命地陪練,不消一個時辰,兩人都累得夠嗆。

    "休息十分鍾!"再練他就要魂歸九天了。

    楚傾拿紙巾擦了擦腦門和脖頸出的細汗,說道"一會兒再指導你半個小時,就該去上課了。"

    "好!"

    "對了,明天我不來武館,你先自己溫習或者找秦瑜師兄請教都可以。"楚傾突然想起這事來。

    淩遙笑容不變,問道"師兄有什麽事嗎?"

    "明天我們家要去滑雪場玩。"

    "哦,和你那寶貝弟弟一起對,那祝你聖誕節玩得高興!"相處久了,淩遙自然而然知道了楚傾常掛嘴邊的那個"小安"弟弟。

    楚傾這時卻忽然沉默下來。

    "怎麽了?"淩遙察覺到楚傾的情緒變化,關心地問道。

    楚傾猶豫了一會兒,想著目前的局麵必須得打破了,淩遙為人處世又穩重,跟大人一樣,那經曆也肯定比他多,說不定疑惑在他這裏會得到答案,就一軲轆說給了淩遙聽。

    "你說,這種事情正常嗎?"

    "當然正常!"怎麽可能正常!淩遙口是心非,繼續說著"這兩者並沒有太大的關聯,日思夜夢,你看這麽久不見麵了,會在夢裏見到也不意外,夢見什麽那都是無厘頭的。而到了早晨,那什麽是很正常的現象,你這個年紀精力旺盛控製不住那都是普遍的生理狀況。所以,你不用因為這個而對那個人有什麽愧疚的感覺。"

    "聽君一席話,勝發十天呆!你這些分論點有理有據,我給你打滿分!"聽了這些話,楚傾茅塞頓開,心裏的中國結也隨之鬆散了。

    "所以……"淩遙狀若無事地詢問"你那個熟人她是誰?同學?"

    "時間到了,我們繼續練!"楚傾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淩遙"……"

    心裏的陰霾散去,楚傾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美好了,保安爺爺那胡子都跟美髯公有了一丟丟像了呢,日常溜鄰居的那條小三兒都跟吉娃娃有夫妻相了呢,就連坐在小區石桌邊的那呆瓜都跟——

    哎——那…那不是小安嗎?

    "小安!"楚傾喊著,奔了過去。

    坐在石凳上穿著羽絨服的楚安聽到他的聲音,欣喜地抬起頭來,"哥哥,你回來了!"

    "你是笨蛋嗎!天寒地凍的你在這兒幹嘛?也不圍條圍巾帶個手套!"楚傾一看楚安差點凍僵的樣子又是生氣又是心疼,一把拉過楚安紅得跟胡蘿卜有一比的手,給他哈氣捂熱。

    楚安的臉蛋凍得通紅通紅的,眼睛卻明亮之至,一下又掙脫了楚傾的手,甚至還拉開了羽絨服的拉鏈,氣的楚傾又想罵他。

    結果,下一秒,楚安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從羽絨服裏掏出來了一個蘋果,哪怕是在低垂的夜幕裏也透著奪目的粉紅色。

    楚傾始終記得,這個不算特別的冬夜裏,楚安他就這樣揣著那個蘋果,對他道了一聲"哥哥,平安夜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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