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天邊已經泛起一片隱約的亮光。

    村子還是和往常一樣寧靜，不，是比以往更寧靜。

    以前還會聽到鳥叫聲，現在卻什麽都沒有。

    安靜得可怕。

    梁爸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床上躺著的人。

    他手還在抖，幾乎連煙都要夾不住。

    就在半個小時前，這隻手將一把鋒利地匕首刺進了妻子的後腦。

    “咳、咳”

    已經戒煙三個月的梁爸猛烈地咳了起來。

    “爸，你沒事吧。”梁衡關切地問到。

    本來他打算刺出這一刀，但匕首拿在手裏卻怎麽也下不去手。最後還是梁爸把匕首接了過去。

    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承受了多大痛苦。

    “我沒事。”梁爸閉上了眼睛，仰頭靠著靠背。

    “至少你媽應該是在睡覺的時候走的。”

    忽然，梁爸好像想起了什麽，渾身一震，拿出手機，從通訊錄中找到了一個人，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十來聲，沒人接聽。

    又撥了一通，還是沒人接聽。

    聽著不斷的“嘟嘟”聲，梁爸有些疲憊。

    又找了一個號碼，按了出去。

    謝天謝地，終於有人接聽了。

    “誰？”

    “建誠，你爸媽怎麽樣了？還有你弟弟。”

    “什麽怎麽樣了？”電話那頭的人終於睜開了迷糊的眼睛。

    “別睡了，病毒已經爆發了，趕緊去看看你爸媽！！”

    “哦，哦，什麽？我，我現在就去。”聽著震耳的聲音，這個侄子終於清醒了起來。

    “等等，等等。”

    “怎麽了，大伯？”梁建誠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焦急。

    “你爸媽晚上睡覺的時候有沒有把自己係起來？”

    “這，我不知道。”變得有些恐慌。

    “好了，你先別急，你爸媽不一定出事，你先聽大伯的。”

    “伯你說。”

    “你先去敲你爸的門，記住，千萬別開門！”

    “好，好。”

    “等等，開免提！”

    “好，好！”

    接著就聽到一連串腳步聲，然後就是敲門聲。

    “爸！媽！你們在裏麵嗎？”

    梁漸誠靜下來聽裏麵的動靜，然而能聽到的隻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爸！媽！”

    梁建誠又加大了了力度，整個屋子都回蕩著敲門聲。

    砰！砰！

    好像有什麽東西撞在了門上。

    梁建誠一臉欣喜，下意識就要去開門。就在他手搭上把手時，聽到了手機裏傳出的咆哮聲：

    “別開門！千萬別開門！”

    梁建誠的手停在了半空，撿回了一命。

    “大伯，你為什麽…”

    “你爸可能已經感染了。”

    “大伯，你騙我的吧。”梁建誠的聲音有些顫抖。

    “大伯沒騙你，你伯母已經死了。”

    “伯母死了……那我爸他們…”

    “你媽呢，她睡哪裏，去她那邊看看。”

    “家裏隻有三個房間，爸媽睡的一間房，哦，對，對了，阿琛！”

    梁建誠猛然想起了自己七歲的弟弟，急忙跑了過去。

    “小琛，小琛！”梁建誠敲響了弟弟的門。

    沒人回答。

    然後，就聽到有什麽撞到了門上。和之前如出一轍。

    梁建誠感覺身上的力氣都被抽幹了，順著門慢慢滑下去，頹然地坐在地上。

    另一邊還在不斷的撞著門。

    “大伯，我現在要怎麽辦？”

    “呆在家裏，千萬別開門！也別出門！等著我過去。”

    “嗯。”

    “放心，大伯和你哥都還在，一定不讓你有事！”

    “哥？”

    另一頭的梁衡拿過電話，對著堂弟說道：“建誠，我和爸都沒事。叔叔和嬸還有小琛的事我也知道了。但是不管什麽時候你還有我們！你現在自己小心一點！”

    “嗯！”

    結束了電話，梁爸一口氣又撥通了幾十通電話，其中大部分都石沉大海，而剩下的，即使還活著，也幾乎隻剩自己一人。

    等到所有親戚都通知完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五十幾個親人活下來十五個，情況似乎比預料中的好得多。

    即便如此，原本一個諾大的家庭忽然間隻剩下十幾個，怎麽想都不是一件能讓人高興的事。

    “看來政府說的話也作不得準啊。”

    梁爸苦笑了一聲，給自己找了點安慰。

    梁衡思索了一下，說道：“不好說。”

    “怎麽說？”

    “這種病毒肯定不可能讓所有人一起感染，現在感染的人說不定是抵抗力弱的。所以……”

    “還有人會感染？”

    “應該是這樣。說不定我也會。”

    “呼！”

    梁爸重重吐了一口氣，正待說麽，一聲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父子倆相互看了一眼，立即起身跑了出去。

    聲音還在傳來，但已經逐漸變成了慘叫，像是在受著莫大的痛苦。

    梁衡簡單辨別了一下聲音，就要趕過去，卻被梁爸一把拉住。

    “把東西帶上！”

    梁爸指的東西是政府設計的一種簡單實用的工具，其實就是一個Y字形，兩端帶尖刺的長棍，在對付少數喪屍時，能夠有效阻礙喪屍的前進，同時給同伴操作空間。一個人可以用，兩個人配合效果更好。

    “來不及了。爸你去拿東西，我先去看看。”話說完的時候梁衡已經跑出了十幾米。

    對於這個村子，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順著慘叫很快跑到了門前。

    此時慘叫聲還在不斷傳出，撕心裂肺，讓人心顫。

    “敏姐，先給我開門！”梁衡使勁搖晃兩下門，發現門被鎖住了，大聲喊到。

    裏麵的人聽到有人來了，想出聲求救，但救命還沒叫出，就被劇痛給打斷了。

    梁衡心急，跑到屋子側麵，想打破窗戶進去，但看到將整個窗子封住的合金防護欄時，頓時陷入了絕望。

    慘叫還在不斷傳出。

    屋子裏，一個女人被一個男子壓倒在身下。男子一口咬在女子的肩膀上，瘋狂地撕扯著，又是一塊肉被咬了下來。

    鮮血不斷的從傷口中不斷流出，染紅了整個衣衫，又流淌到地上，蔓延，擴散。

    無邊的疼痛讓女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拚命掙紮，但她的力氣太小了，根本擺脫不了變成喪屍的男子。

    漸漸的，掙紮停止了，聲音也越來越小。

    直到最後，隻剩下男子的低沉的無意識的嘶吼以及啃食的聲音。

    梁衡在窗外看完了全過程。

    這個女人他認識，叫王敏。

    這個男人他也認識，叫徐明，是王慧的老公。

    匡！匡！匡！

    梁衡用匕首在防護窗上敲了幾下，來吸引喪屍的注意力。

    徐明抬頭看了看梁衡，又低頭看了看已經被啃得不成人樣的王慧，站了起來，向梁衡走去。

    似乎活人比死人更有吸引力。

    “嗤”

    梁衡隔著鐵窗，用匕首在徐明脖子上戳了個窟窿。

    鮮血汩汩流出，不到十秒鍾，徐明砰地一聲倒下了。

    他刺出這一刀的時候沒有一點猶豫，實在是他心理有一股怨氣，對喪屍病毒帶走他親人的生命的怨氣，直到這一刀刺出才發泄了出來。

    所以雖然是第一次殺人，但他卻並沒有什麽不適。

    片刻後，梁衡歎了口氣。

    王慧沒有被感染，卻死在了感染了的丈夫嘴下，不得不說有點悲哀。

    雖然政府對病毒爆發時間的預估上出現了重大失誤，但是，不管是在電視上還是網絡上，政府都進行了鋪天蓋地的宣傳，各種專家座談，各種領導出麵講話，隻要嚴格按照上麵說的做，完全可以規避大多數風險，可惜……

    這個時候，陸陸續續又有三四個人趕了過來，到的時候衣服還沒穿整齊，一臉睡意，明顯剛起床。

    看到梁衡這裏的情況，幾個人疑惑地問道：“怎麽回事，怎麽聽到有人在慘叫？”

    “老何家兒子感染了，他老婆沒當心，被他咬死了。”說話的是梁爸。他拿到武器後很快趕了過來，隻比梁衡慢了幾步，目睹了全過程。

    “什麽？老梁！你說什麽？”一個睡眼惺忪的人聽到這句話頓時渾身打了個機靈，三兩步走了上前，一把抓住梁爸的衣服。

    “來福你先鬆手，聽我說。病毒已經爆發了，小明變成了喪屍，我們到的時候王慧已經被咬了，他家門窗都關死了，沒能救下她。”

    “什麽，怎麽會，不是說還有兩天嗎。”被叫做來福的人送開了手，喃喃地說道。

    “別管這個了，你家呢，你家裏怎麽樣了”

    “我，我剛才還在睡覺，聽到慘叫就直接過來了，沒注意家裏。”老周頓時有些慌神，但馬上就恢複了過來，轉身就往家裏跑，邊跑邊喊著老婆孩子的名字。

    其他幾個也是一樣，都恨不得直接飛到家裏去。

    “等一下，等一下！”

    梁爸想叫他們別這麽心急，早一點早一點回去沒什麽區別。畢竟該感染的已經感染了，活下來的應該還在睡覺，至少性命不會有太大危險。

    但現在的這幾個人哪裏是他能喊得住的，隻得一拍大腿，叫上梁衡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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