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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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電視機時代

    電驢子突突突的就是快, 迎著風, 沒多久功夫就回到了大北莊。一進生產大隊, 大隊裏街頭乘涼閑扯的就看到顧建國他們一家子了, 都笑著打招呼。

    “童韻回來了啊?上了幾年大學, 這是要當啥幹部啊?”

    “你們建國最近可不得了, 掙大錢了,這下子就等著享福吧!”

    有那年紀大的老太太彎著個腰瞅過來:“喲,這是童韻啊,瞧我這眼神,都沒太認得出來, 變好看了, 好看了,不像咱大北莊的媳婦,像是城裏的俊俏大姑娘了”

    也有從旁邊笑著說:“人家童韻本來就是城裏來的!”

    “對對對, 你瞧, 這跟天仙似的呢!真好看!”

    童韻大方地笑著, 從軍綠挎包裏取出來果丹皮和跳跳糖, 分給圍過來看熱鬧的小孩子們, 小孩子們得了那零食, 一個個都樂得跟什麽似的。

    這邊顧建國推著電驢子, 帶著妻子女兒, 一路和大隊裏的人打著招呼回去, 到家後, 那邊顧家人都出來接。

    陳秀雲笑著說:“本來說是中午大家夥一起吃個團圓飯, 誰知道一直不見回來,切好的肉就沒下鍋,現在我得趕緊把肉給燉了去!”

    顧老太也說:“這是咋回事,這麽晚才回來!”

    一時看著童韻,又笑著道:“氣色看著真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沒結婚的大姑娘呢!”

    這邊一大家子圍著童韻問這問那的,雖說分了家,可還是在一個院子裏過活,有時候也不是分得那麽清,今天你做了啥好吃的,端給這邊孩子點,明天我做了個不錯的,給你家孩子嚐嚐,這都是常有的。

    如今童韻回來,陳秀雲馮菊花早商量好了,得好好款待下童韻,兩家子湊份子買了肉,要做幾個好菜。

    童韻這邊也給妯娌並侄子準備了禮物的,給妯娌的確良襯衫,真皮腰帶,還有護手的蛤蜊油,百雀羚雪花膏,上海硫磺皂,給侄子的則有藍白條運動衣,少年科普讀物等。

    除了這些,她還特意買了個白色珍珠項鏈送給了顧老太。

    “娘,這個珠子是12mm的,稀罕著呢,白亮,襯你的皮膚。”

    顧老太接過那珍珠項鏈,仔細一看,果然是好的,每顆珍珠都飽滿圓潤透亮,顆粒均勻。她拿過來戴在脖子上,頓時幾個兒媳婦一起誇。

    “你別說,咱娘戴著這個真好看,就跟過去那會子地主婆一樣!”

    “呸,啥地主婆,瞧你說的,我看就是富貴人家的老太太。”

    “對,是貴氣,貴氣!”

    顧老太聽著兒媳婦一個個地誇,笑嗬嗬地罵道:“瞧你們,一個個嘴裏跟抹了蜜一樣,就知道奉承我!誇得我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說著間,她對著鏡子看過去,果然見戴著珍珠項鏈的自己看著還不錯。

    她自己也是滿意,不由誇道:“我早猜到童韻得給我準備禮物,還以為是個啥花衣裳的確良襯衫的,頂多是個雪花膏,沒想到竟然給我買了這麽個稀罕玩意兒!”

    說實話,一般給鄉下老太太送禮物,還真沒想到送珍珠項鏈的。

    童韻卻有自己的考量,她總覺得自己這婆婆見識多,不是那小家子氣的人,從之前婆婆拿出的那些金鐲子金戒指來看,婆婆也是經曆過的,曾經也愛美的。愛美的女人年紀大了,骨子裏依然愛美。

    婆婆又不缺那些黃的白色的,倒不如買個這珍珠項鏈,新鮮。如今見婆婆喜歡,她自己也是很滿意:“這不是建國掙了點小錢,等趕明兒讓建國帶著你老人家挑一身好衣裳。”

    說起顧建國掙錢這個事兒,顧老太連連誇讚:“建國這次幹的事,可真是讓人豎大拇指,了不得!”

    而這個時候旁邊的陳秀雲和馮菊花卻有些不自在,幹笑了聲:“當初可怎麽也沒想到呢!隻聽說要上繳給公家一年一千塊,把我們嚇得不輕,心想建國這是癔症了,咋想出這一茬。誰想到,咱建國才是幹大事的人,竟然在這裏發了財。”

    多少是有點那啥的,畢竟當初還是因為她們沒見識,激烈反對人家顧建國做這買賣,老太太一看情況不同,趕緊分家了。

    沒曾想,這家是分了,顧建國買賣卻做紅火了。

    顧建國聽了,笑著說:“嫂,我是仔細研究過這燒磚的,當然知道裏麵的門道。你們沒特意研究過,自然不知道,這也沒啥。現在我這不是掙了點錢嗎,你看看要不要我哥他們也跟著我一起幹,有錢咱們兄弟一起掙。”

    馮菊花聽了這個,倒是有些心動。

    如今顧家兄弟幾個,顧建章在縣委裏,那是公家人,又有老丈人家幫扶,日子過得好。顧建軍是生產大隊的大隊長,上麵有陳勝利罩著,幹得是風生水起,每個月工資也算不錯。顧建黨去北京讀大學,再有一年也要畢業了,畢業後自然分配工作,那就是響當當的公家人,吃公家飯兒的,一輩子算是有個鐵飯碗了。顧建國這邊,童韻是幹部了,還上了幹部大學,顧建國做買賣發了財。於是數來數去,唯獨顧建民,雖然趁著知青回城那一撥,撈了一個民辦教師的職位在手裏,可到底是苦哈哈地熬,一個月工資也就二十塊。

    還不如說狠狠心,不當這民辦教師,幹脆去跟著顧建國開磚窯。到時候人家顧建國掙大頭,建民他一個月能落個五十塊,也比當民辦教師強。

    於是她看了看童韻,笑著說:“這不好吧,這磚窯是咱建國自己賣力氣建起來的,咱總不能坐享其成,就貪這便宜。”

    童韻是不在意這個的,看出馮菊花有這個意思,當下道:“都是一家人,在乎這個幹嗎,如果四哥能過去幫忙,那是再好不過,比請外人幫忙強,畢竟到底是自家兄弟。”

    顧建民聽到這個,卻是掃了馮菊花一眼:“你啊頭發長見識短,我現在當這個民辦教師也是剛上路,要是現在突然辭了,這機會就沒了。再說了,總不能說為了錢,就把學校的孩子撇下?”

    馮菊花想想也是,歎了口氣;“那算了,你還是好好地當你的民辦教師吧。”

    這隻是晚飯上的一個小小插曲罷了,誰也沒有太理會,吃完晚飯,蜜芽兒被顧老太留在正屋睡,童韻顧建國兩口子回屋。

    一推開門,顧建國摸到了門旁邊的一根尼龍繩子,輕輕一拉,隻聽得“啪”的一聲,屋子裏白亮。

    童韻頓時驚喜不已,抬頭看自家屋頂,隻見電線順著牆壁扯過去,屋頂房梁上吊著一個白燈泡,燈泡正發著亮光。

    “啥時候的事兒,咱家竟然也通電了?!”

    簡直是不敢相信。

    顧建國笑:“早就通了,好幾個月了。”

    童韻一邊收拾那包裹行李,一邊睨他一眼:“咋在信裏也沒給我說虧我還特意買了點蠟燭呢!”

    現在生產大隊的照明,如果沒有電燈,一般是蠟燭和煤油燈,家境殷實的買白蠟燭,條件一般的煤油燈,再窮的那些孤寡戶根本不點燈,天一晃黑就睡覺,省燈油。

    “哈,這不是要給你個驚喜嘛,咱家也是有電燈的人家了!你瞧——”說著間,顧建國指著這西屋:“咱這小西屋被這電燈一照,多亮堂啊!”

    童韻看了看,笑著道:“是挺亮堂的,可真是想不到呢!”

    童韻感慨萬分,她想起了最初嫁給顧建國時候的情景,那時候這屋子裏的橫梁還是新的,這麽多年過去,上麵已經布滿灰塵,在那白亮的燈泡下越發寒磣起來了。

    顧建國看童韻好像挺激動,不由笑問:“怎麽這麽稀罕,你們學校不是也有燈泡啊,比咱家裏的應該還亮吧,我以為你早習慣了呢。”

    童韻笑歎:“那是學校,學校的宿舍隻是臨時住的,又不是咱家,咱家的燈和別處可不一樣。”

    咱家……這是一個多親切的詞兒啊。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外麵的電燈再亮,還是回家舒坦啊。

    誰知道正想著,忽而間,眼前的光亮消失了,屋子裏一片漆黑。

    過了好一會兒,兩個人的視線才重新適應了這黑暗,從窗戶裏翹頭往外看,隻見其他屋子裏也是黑的,好像還聽到牙狗在那邊嚷著要拿煤油燈來說是得繼續看書。

    顧建國半天沒聲了,最後終於迸出一句:“這電也忒不爭氣了,你才回來,就停電了!”

    還沒亮堂多久,正在興頭上,就這麽沒電了。

    童韻聽他那沮喪的聲音,忍不住笑了:“噗!”

    現在全國性的通電也是剛剛開始,國家電網還在起步階段,發電量太小,一直供電肯定不可能。不要說農村裏,就是市裏供電也緊張,三不五時停電,那是很常見的事。其實童韻自己已經見怪不怪了。

    “咱家竟然也停電,那太好了,蠟燭不白買了,趕緊翻出來點上。”

    於是顧建國把那蠟燭拿出來,筆直的白蠟燭,打開洋火,“嚓”的一聲劃開了,點燃了蠟燭,插在了蠟燭台上。

    夜風掠過,燭光在炕頭前搖曳,驅逐了原本的黑暗,顧建國和童韻又能看到彼此。燭影朦朧中,顧建國隻見對麵的妻子修長的睫毛輕輕眨動,下麵那雙黑亮的眸子中含著動人的笑意,繾綣溫柔,嫵媚動人。

    三年的異地生活,隻有每半年一次的相會,對於也才三十出頭的他來說,實在是煎熬得很,每到了夜裏,他一個人躺在炕頭上,不知道多少次想起童韻在他身邊的日子。

    “咋啦,好好的不說話了。”童韻隻覺得丈夫的目光火熱,就那麽直直地盯著自己,倒像是要把自己給燒化了一般。

    “不想說話,就想看你。”顧建國看這自己的妻子,隻覺得她一笑一顰都是風情,便是現在輕輕責備的樣子,都婀娜嫵媚,看得人心裏發癢。

    現在的童韻,真和幾年前不一樣了,上了大學後,有了大學生的那種知性美,穿戴上也比以前時尚靚麗,這在清水縣,都是少見的。

    那身不到膝蓋的短褲和那的確良襯衫,完好地包裹住纖柔美麗的身段,下麵修長的大白腿,在燭火下竟是觸目驚心地勾人。

    顧建國的目光從童韻姣好的臉蛋往下,看到了她鼓起的小山,看到了她掐著的小細腰。

    他喉嚨裏幹渴,像著火一樣。

    這是他的媳婦啊,和他滾炕頭滾了多年的媳婦,幾年時間,竟然出落得這麽好看了,就跟天上掉下的仙女一樣。

    “傻了啊?”童韻被看得臉頰泛起動人的暈紅,她抿唇,輕輕咬牙,神情中竟然有了少女般的羞澀,嬌聲道:“沒見過你這樣的!”

    “我,我——”顧建國突然說道:“童韻,我忽然覺得,你嫁給我,真是委屈你了,你有沒有嫌棄我啊?”

    畢竟現在童韻和以前可不一樣了,現在是幹部了,以後前途一片光明,又長得這麽好看。

    這樣的童韻,想嫁啥樣人家沒有,嫁給自己真是埋汰她呢。

    “笨死了!”童韻輕輕白了顧建國一眼:“我就嫌棄你,心裏嫌棄著呢!今晚咱們你睡炕頭,我睡炕尾,你不許近我的身兒。”

    這一句話可是把顧建國給惹到了。

    那哪成呢!

    他都是煎熬了這麽久,就盼著媳婦回來,抱著媳婦那動人的身子滾在炕頭上,來一個痛快,怎麽可能就這麽放過呢。

    顧建國盯著童韻,看得眼睛裏冒火,呼吸也粗重得像更耕地的老牛,半晌後,就在童韻幾乎不敢直視這男人時,這男人卻猶如一頭強壯的公牛,陡然衝過來,直接打橫抱起童韻,扔到了炕頭上。

    就是這個動作,猶如山洪暴發,猶如奔跑的公牛,那力道,那幹勁,能把人活活整死在炕頭上。

    童韻低叫出聲,卻迅速被男人火熱的唇給堵住。

    之後一切是猶如洪水奔騰萬獸下山,水到渠成。

    童韻咬著唇兒一聲聲地哭,哭得眼淚直往下淌,她修長的手指甲死死地掐進顧建國結實的肩膀上,試圖阻止那讓她不能生也不能死的搏鬥,卻根本無濟於事。

    “饒了我吧,建國,饒了我吧。”然而她泣不成聲的哀求卻根本不能被聽在耳中。

    顧建國夯實地奮戰著,仿佛過去的每個日夜他在磚窯裏奮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童韻靠在那裏,聲音已經化成了水兒:“你比以前壯實多了。”

    顧建國啞聲道:“那是當然,你不在的時候,我天天在磚窯那裏背泥坯子!”

    ~~~~~~~~~

    童韻從管理幹部學院回來後,按說過幾天就該去公社報道了。不過她也沒著急,知道後麵肯定有好事兒等著自己,就看早晚了。她在那市管理幹部學院三年,也很是認識了一些同學,其中有些和她關係好的,早就給她透過風聲了。

    果然,這邊還沒去公社報道回去呢,就接到了調令去縣裏工作。

    不過並不是去縣委裏,而是去縣銀行擔任主任。

    這下子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畢竟很少見從公社會計調到銀行工作的,她讀的是國民經濟專業,對口的按說應該是各地發改委,不過既然去了銀行,她也服從安排就是了。

    這個消息傳來,卻是把大家夥都羨慕得不輕。

    畢竟在銀行裏工作,那是體麵的地方,不用曬太陽不用到處跑,一點不辛苦,而且聽說銀行裏還有空調。空調是啥呢,就是說一走進去銀行裏,哪怕大夏天的,你也能覺得涼絲絲的。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

    更何況,童韻過去可不是當普通銀行櫃員,那是主任啊,聽說主任就是管平時大家夥見到的那些銀行櫃員的。

    在大北莊的老百姓看來,銀行櫃員已經是鼻孔朝天了,管那些銀行櫃員的,那都得是多麽厲害的人物啊。

    眼下這個厲害人物就是他們生產大隊的。

    甚至有那些不懂的,特意來問童韻:“童韻你去了銀行後,是不是銀行裏一把一把的錢隨便花。”

    這話一出,有那懂行的就被逗樂了,童韻少不得耐心解釋了。

    送走了各路前來祝賀的人馬,童韻和顧建國卻商量起來這去縣城裏銀行工作的事。第一件要考慮的自然是住房問題。縣城裏的住房那可是不容易找的,童韻去問過銀行裏了,說是銀行裏有宿舍,就是那種和顧建章家差不多的筒子樓,可是得排隊。至於你什麽時候能排到,那就得看什麽時候有其他銀行員工退回房子。

    這麽一來,等起來可就時候長了,畢竟人家誰沒事把到手的房子退回來啊。

    顧建國一看這情況,有些急眼了。

    童韻去公社工作,七八裏地,每天騎自行車來回那還行,可是如果去縣城工作,二十裏地呢,早晚騎自行車,他哪能放心。

    為了這個,顧建國特意去找顧建章打聽,問了人家銀行領導人,那領導人說這實在是沒辦法,畢竟銀行裏一時半會不會蓋新房子。銀行也想解決員工的住房問題,可前提是他們得有房子才行啊。

    這可有點麻煩,顧建國想來想去,和童韻商量著,最後決定隻能是他每天騎著電驢子送童韻去縣城上班了。

    “這也忒麻煩了,我騎自行車,騎快點,沒事。”童韻覺得自己沒那麽嬌氣,二十多裏地也就是三倍的公社距離,多蹬一會車蹬子的事。

    可是顧建國卻不許,他這妻子長得這麽好看,嬌嬌弱弱的,跟個黃花大閨女一樣美,他不舍得她這麽辛苦,太受累。

    於是當童韻開始去縣城裏銀行上班的時候,顧建國便開始了他風雨無阻的接送生涯。白天先送童韻過去銀行,之後再突突突地騎著電驢子去磚窯廠上班,傍晚卡著時間,看看時間到了,就趕緊再跑到縣裏去接童韻。

    好在這電驢子果然是能耐,跑起來比自行車快多了,沒一會功夫就直接到了,也不是太麻煩。

    童韻看顧建國跑來跑去的,實在是不忍心,就說自己想學騎電驢子,顧建國堅決不許,他怕她騎電驢子出啥事兒,還是自己接送比較放心。

    童韻沒辦法,隻好盼著銀行裏能盡快有房子騰出來,這樣他們一家人都能搬到城裏去住,顧建國就算要去磚窯廠,也隻需要跑一個來回就行了。

    而蜜芽到時候順利考上縣裏的初中,上學也方便,不用住校。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牙狗和劉燕兒顧曉莉等人拚命地複習,都想考縣裏的初中,唯獨蜜芽兒還挺輕鬆,隻偶爾間裝著樣子看看書。

    開始一二年級的時候,她還算比較勤奮地寫作業,因為她這雙手沒什麽力道,掌握不住筆,要想寫好字就得一點點練。現在她的字已經練出來了,早就不必那麽用功了。

    畢竟小升初中的考試,實在是沒什麽好學的,她閉著眼睛都能考上初中。唯一操心的是到時候怎麽控製分數,爭取別太拔尖。

    她想活得輕鬆自在,不想當什麽學霸。

    這一天,牙狗正在家裏看數學題,蜜芽兒正收聽著戲匣子,就聽到外麵傳來一陣陣說話聲,往外看時,就見顧建國和糧倉從門外進來,顧建國在前麵推著電驢子,糧倉從後麵扶著電驢子車座。

    電驢子車座上,有個大紙箱子。

    電驢子後頭,還跟著一群街道上的小孩,其中竟然也有劉燕兒。

    “劉燕兒你咋沒在家複習啊?這是什麽?”蜜芽兒好奇地湊過去問,結果一看,才發現這是一台電視機,匈牙利威迪通12寸電視!

    她頓時驚到了,這竟然是電視機?可以看電視了?

    顧建國笑嗬嗬地說:“蜜芽兒,今日我去縣城裏買的,這可是別人費了老大勁兒弄到的電視機券,好像還是哪裏進口的!人家想要幾車磚,就把這個電視券送給我了。”

    現在顧建國磚窯廠的磚搶手得很,你要想買磚,那得提前幾個月預訂才行,偶爾有人插隊讓顧建國協調先弄點磚,那就得看關係遠近,也有腦袋靈活的,就給顧建國送點稀罕東西。

    顧建國看蜜芽兒那盯著電視機眼睛都不眨的樣子,笑著說:“沒見過吧,這是電視機,裏麵能出人影,也能出聲音,比你那戲匣子強!”

    這個時候牙狗也扔下數學書跑出來了,興致勃勃地湊過來,對著那大紙箱子瞅了半天:“人影在哪裏,沒看到啊!”

    糧倉和顧建國在縣城裏看到過電視機,聽到這話一下子笑了。

    糧倉更是打了牙狗腦門一下:“你小子,整天悶家裏學習,不知道去縣城見識見識,當然不懂!”

    牙狗好生冤枉:“你知道嗎,你知道的話給我講講?”

    糧倉也不太知道,他隻看到過別人放過電視,可這個怎麽回事當然不懂。

    “趕緊拆了,拆開來就知道了!”

    顧建國也催著說:“對,趕緊看個稀罕。”

    這個時候顧老太並家裏幾個媳婦都回來了,大家夥圍著那紙箱子,看著紙箱子被拆開,裏麵是白色的泡沫牢牢地護著裏麵一個紅色的方形大盒子。

    蜜芽兒瞅過去,隻見這“電視機”是紅色的,外形竟然非常漂亮。

    就在不知道多少雙目光的期待下,這個紅色電視機被從白色泡沫中扒了出來,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抬著到了正屋,放到了正中間的方桌上。

    顧建國拿過來說明書,裏麵一份匈牙利文一份英文,當然還有一份中文的,他拿過來中文的,研究了半天,開始對著那一個個的接線動插西弄的。

    牙狗對此很感興趣,也湊過去瞅,爺幾個忙得不亦樂乎。

    圍觀的小夥伴也都不肯走了,這實在是本生產大隊第一稀罕物,怎麽都不舍得走,得看個熱鬧。劉燕兒自然也不走,她陪在蜜芽兒身邊,睜大眼睛好奇地盯著那電視機,並疑惑著裏麵怎麽會冒出人影來。

    顧建國鼓搗了半天,才取出來一個白亮的鐵環,連上一根線,之後把那個鐵環拿到外頭棗樹上掛著。

    掛好了,他進屋激動地按上了電視機的按鈕。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等著接下來奇跡的發生。

    可是他們沒有等到人影,隻是等到了伴隨著嚓嚓嚓噪音的黑白雪花在屏幕上閃爍。

    任憑隻是這樣,也夠滿屋子的人沸騰了。

    劉燕兒一聲歡呼:“出來了,出來了!裏麵真得有影子!”

    牙狗納悶:“人影呢,哪有人影啊?”

    劉燕兒:“那不是嗎,黑白的,仔細盯著看,裏麵就有人影!”

    蜜芽兒聽著這話,忍不住再次看了看那畫麵,裏麵真的隻有黑白雪花,根本沒有人影,也不知道劉燕兒怎麽看出來的,她看花了眼嗎?

    誰知道劉燕兒指著那雪花說:“這不就是黑白小人兒在蹦躂嗎?”

    她這一說,大家夥都笑了。

    蜜芽兒是知道她怕是不懂啥叫電視裏麵出人影,以為那閃爍的小雪花就是電視了。

    其他人是笑劉燕兒連電影都沒見過。生產大隊已經好幾年沒放過電影了,關於小時候那場電影劉燕兒早沒印象了,以至於她不知道,這種屏幕上真可能出現和真人一樣的人影的。

    顧建國當然也知道這雪花不是人影,他又拿過說明書看了看,召喚來牙狗,讓他爬上棗樹,用手舉著那鐵環。

    “舉高點,左邊晃晃,再晃!”

    “搖一搖,別動,對,別動!”

    就在牙狗被指揮得手都要酸了的時候,屋裏突然爆發出一陣驚歎聲。

    顧建國聽了,按捺不住了,對牙狗囑咐說:

    “對,就這樣,千萬別動,別動啊,要堅持住!堅持就是勝利!堅持就能看到電視!”

    說完這個,顧建國慌忙跑進屋,進屋一看,大家夥都已經驚呆了。

    原來就在那閃爍的黑白雪花中,一個畫麵由模糊變為清晰,裏麵的黑白人兒逼真得仿佛就在眼前。

    電視畫麵上,是一個男人正拉著弓,微微蹲下射向月亮的情境,清晰逼真,還伴隨著一個動人的音樂聲。

    這畫麵這聲音一下子讓大家振奮了。

    “我的老天,裏麵真得有人!”劉燕兒這下子終於看到了真正的“人影”。

    “這就是電影啊!”顧老太也是稀罕得不行了,她以前見識廣,卻沒見識過這玩意兒。

    “在家裏能看的電影!”圍觀的小夥伴紛紛驚歎。

    蜜芽兒望著這畫麵,心猛地漏跳了一拍,裏麵播放出來的竟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旋律,激昂慷慨,正義凜然,神秘,充滿武林俠義氣息卻又纏綿悱惻的粵語歌曲。

    “射雕引弓塞外奔馳,猛風沙野茫茫,笑傲此生無厭倦,藤樹兩纏綿,天蒼蒼野茫茫,應知愛意似是流水,萬般變幻 ,斬不斷理還亂,身經百劫也在心間,恩義兩難斷。”

    蜜芽兒的心砰砰直跳,她盯著那黑白畫麵,瞬間就辨認出,那上麵的竟然是黃日華和翁美玲。

    傻小子郭靖和黃蓉!!

    聽著那熟悉激昂的旋律,看著這跳躍在眼前的黑白影像,蜜芽兒眼淚都差點落下來。

    她是一個長在21世紀的人,卻因故重新生在了中國六十年代末,經曆了落後貧窮,見識了饑荒和極度的物資匱乏,她的心理和心靈早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真真正正的六七十年代人。

    那個幾乎被她遺忘的年代,實在是太久沒感受到,久到她幾乎都要以為過去記憶中的那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場殘留在腦中的夢。

    可是現在,這旋律這畫麵,總算是喚起了她關於前生的種種記憶。

    踏著曆史的長河,就這麽一步步地往前,她終於快要走到現代社會了!

    這個時候,歌曲唱完了,電視劇開始演,正好演到了華箏公主出現了,黃蓉吃醋,和郭靖鬧別扭,此時的翁美玲嬌俏動人,黃日華憨厚老實,兩個人一個憨厚癡情,一個小性兒十足,被這翁美玲和黃日華演得活靈活現。

    你說在場的大家夥,別說那些沒看過電影的,就算看過的,都是趙子龍智取威虎山這種樣板戲,誰還看過這些大姑娘小媳婦好小子在那裏談對象的事兒啊,而且還是古代人談對象,一個個都看傻眼了,盯著那屏幕看個不停。

    轉眼間,又打了起來,武功高手們在空中飛來飛去的,大家更是看直了眼。

    好看,好看,這就是電視啊,真好看!

    圍觀的人們,從顧老太到下麵童韻幾個媳婦,到顧家的一群小孩子,再到生產大隊其他家的人,把個正屋圍得那叫一個水泄不通。

    可是這麽多人,所有的人都鴉雀無聲,人們沒有板凳就站在那裏,翹著腳,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神奇的大“戲匣子”,看著裏麵的人影,聽著裏麵的說話聲,感受著這神奇的“電視機”。

    就當黃蓉和她的“靖哥哥”鬥氣的時候,忽然間,那嬌俏的麵容不見了,畫麵消失了,電視屏幕上又是一片黑白雪花。

    大家都驚呆了。

    驚呆之後,交頭接耳:“人影呢?人影呢?”

    太好看了,太神奇了!

    他們還沒看夠,還要看!!

    顧建國愣了一會兒,正琢磨著是哪裏出問題了。

    誰知道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了牙狗的叫聲:“叔,好了沒,我胳膊都酸了,舉不動了!”

    原來人家牙狗一直在外麵給他們舉著那鐵環天線,已經舉了二十幾分鍾了!

    是誰騙他說,堅持就是勝利,堅持就能看到電視?

    電視呢,電視呢?他也要看!!

    眾人:……咋不多舉一會兒?

    顧建國喊:“誰來舉,誰來舉?快快快,去舉著!”

    然而沒人吭聲,大家都想看電視不想舉天線……

    ~~~~~~

    顧老太家有了全生產大隊第一台電視劇,這個消息瞬間轟動了全生產大隊,幾乎所有的社員都稀罕地跑來看熱鬧。顧老太熱情,不忍心讓大家夥失望,就搬了一個小桌子放在院子裏,然後把那小小的十二寸電視機放在小桌子上,電視機上還愛惜地覆了一層桌布。

    顧家的電視機每晚傍晚時分都會播放一個小時,誰想看,都可以過來瞧。於是在顧家買了電視後的那大半個月裏,每天都有人搬著小板凳過來顧家院子坐著“看會電視”。

    這件事一直持續了兩個多月才慢慢消停下來。

    這其中卻是牙狗耍了個小心眼。

    原來自打顧家在院子裏播放電視後,家裏天天人來人往的,牙狗都沒法好好複習了。為了能夠重新得到安寧,他故意在後來的時間裏天天播放中央台的新聞聯播。

    新聞聯播沒什麽趣味性,莊稼人對國家大事也沒興趣,剛開始還看個新鮮,後來就不怎麽看了。

    顧家恢複了寧靜,牙狗繼續每天好好學習爭取考縣裏的初中,蜜芽兒依然聽聽戲匣子,偶爾看看電視劇,現在電視劇裏的內容還挺豐富,霍元甲,上海灘等,也都陸續播放了。

    其實她心裏多少有些疑惑,因為就她的印象中,有些電視劇,比如那個《射雕英雄傳》按說應該是八十年代初在香港無線上映,約莫在1985年的時候引入到大陸播放的。

    現在才是1981年,怎麽這些電視劇已經出現在大陸了呢?

    這些小變化,讓她越發覺得,看來她生活的這個時代,已經漸漸地偏離了她以前所知道的那些情況了。

    當然這隻是一個小小的疑惑,她既然生在了這個時空,自然要在這裏踏實生活,一樣還是不一樣,大局勢總歸不會變的。

    而稍微利用自己所知為自己和家人朋友謀取點好處,想必也還是可以的。

    就在蜜芽兒這種小小的心思中,另外一件大事卻降臨到了顧家頭上。

    準確地說,是顧建國頭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