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鄭鄭將所有兼職都辭了，挨個打老板電話時，她腦袋裏莫名就閃過兩個詞。

    破釜沉舟。

    重新開始。

    其實現在想一想，她想進電視台做記者，大多數原因還是因為時牧呢，她有戰勝他的欲望，想讓他對她曾經的輕視感到後悔！

    而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呢，應該也是她和心底一直在乎的那道砍告別。

    她用手指擦了擦桌上和師父的合影，笑道：“老頭兒，這下你開心了？我到底還是按著你的心願走上這條路了。不過還是有遺憾的，遺憾你不在了……”

    看不見自己悉心培養過的人，是怎樣榮光加身，榮耀加冕。

    說實話，司鄭鄭是帶著雄心壯誌邁進電視台的。

    雖然她之前一直表現的很低調很平凡，但其實她骨子裏還是有傲勁兒的，畢竟她已經創造過一個自己的王國，而且在那個世界裏，呼風喚雨。

    所以，她幾乎已經下意識的肯定，自己隻要進了電台，就一定會被安排個大案子。

    但是啊！誰能告訴告訴她，她這從進門就開始複印文件打印新聞稿是怎麽回事？！

    找了個時機，她拉過自己在這個黃金檔新聞欄目組裏，唯一還算臉熟的吳風，問了問情況。

    司鄭鄭之前特意查過職場相處的模式，一臉假意的微笑，問：“吳記者，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怎麽一上午都在讓我做雜事啊？這些不都應該是普通實習生做的嗎？”

    吳風輕瞥了她一眼，顯然有些不耐煩，“你不是？”

    司鄭鄭一愣，欲辯解，“我……”

    吳風像沒心情再聽她說廢話，直接打斷：“我沒空聽你扯一些有的沒的，我知道你曾經取得過一點小成績，但能進入電視台又進入我們部門的，哪個是普通人？別太高看自己了。”

    司鄭鄭被她說得一陣語塞，臉上更是紅一陣白一陣。

    他看著她的反應，繼續不耐道：“行了，有跟我廢話這功夫還不如多印點東西，沒看見和你一道進來的實習生都埋頭苦幹嗎？”

    司鄭鄭咬牙看著他離開，之後又看了看手裏要複印的一摞文件，心裏不停的咆哮：我他媽到底為什麽要來這啊？！我來這裏做這些毫無價值的工作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越想越氣，心裏更是冒出想撂挑子不幹的想法。

    但最後她還是忍住了。

    吭哧吭哧的又複印打印了幾個小時，在下午才稍稍喘了口氣。她拿著水杯準備去茶水間休息一會兒，走近後，卻意外地聽到有人在議論自己。

    說話的是兩個與她一同進到電視台的實習生，早上一起報道時就對她挺冷淡的，三個人又被分到了同一個欄目組，所以她對他們印象深刻。

    “你剛聽到那女的找吳記者說的話沒？真是笑死人了！”

    “對啊，誰來這裏不是有點成績的啊？我還加拿大留學回來的呢！她呢？高中都沒畢業，連個普通大學都沒讀過，像隻野雞一樣也好意思叫喚！”

    司鄭鄭忍了一天的火氣，一下子被這兩姑娘給點燃了。

    她“啪”的一聲將水杯往地上一摔，“你他媽說誰是野雞呢？！”

    高聲的一句話，嚇翻了周圍所有人。

    隻見她幾步邁到了非議自己的女生跟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脖領，冷凝著一張臉，道：“問你呢，說誰是野雞呢？！”

    那女生顯然有些被嚇到，結結巴巴地回：“你放手……大庭廣眾之下……你……你還想打人怎麽著？”

    和她一起的那個實習生也跟著附和，喊著讓她放開。

    “你都敢大庭廣眾之下亂嚼舌根呢，我有什麽不敢打人的？”司鄭鄭步步緊逼，氣勢越來越強，根本沒有退步的意思。

    見她如此，周圍的人有些看不下去了，都紛紛上來勸阻。

    那兩個小實習生見有人幫她們，倒又來了勁。

    “你有什麽可驕傲的？明明你就是吳記者用來趕走時記者的人，現在時記者走了，你以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怎麽就還敢這麽張牙舞爪？！”

    她的話讓司鄭鄭一愣，片刻後，癟著眉頭問：“你什麽意思？”

    這時電視台領導朝這邊走了過來，看著茶水間圍了一堆人頓時拉下臉色，隔了老遠就問怎麽回事。

    被司鄭鄭拽著的實習生急了，幾下扯開她的手，拉著同伴趕緊悄聲躲開。而周圍也有人出來打圓場，說隻是司鄭鄭的水杯不小心打翻了，沒什麽大事。

    人群散了之後，司鄭鄭還坐在椅子上回想剛剛那人的話。

    這時有人遞過來一杯奶茶。

    她抬起頭，看見了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生，那姑娘一身中規中矩的衣服，戴著副眼鏡，一瞧就是剛出校門的好孩子。

    “你……你沒事？”她推了推鏡框，看上去有些局促緊張。

    司鄭鄭能感受到她的善意，表情也溫和了不少，“謝謝，我沒事。”

    對方咬了咬唇，頓了頓，像是下了好大決心似的，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官小喬，午夜檔新聞組的實習生。”

    午夜檔，全台收視最差待遇最差的地方，和司鄭鄭所在的黃金檔簡直天上地下。

    但司鄭鄭完全沒在意，她回握，道：“司鄭鄭。”

    之後有一瞬間冷場，官小喬似乎有些尷尬，眼神不自然地飄忽一番，最後安慰道：“剛剛的事你也別太在意，台裏的實習名額緊張，三個月後能留下的更是少數，所以大夥心裏難免敏感。”

    “敏感就可以背後亂咬人？”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官小喬語塞，“其實我……”

    “我不是針對你。”司鄭鄭見她一臉的不知所措，也沒再難為她，扯了個微笑，“剛剛那人說的話你知道什麽意思嗎？什麽叫吳記者利用我擠走時記者啊？時記者……是時牧？”

    官小喬點點頭，“我聽說這事……”

    ……

    與官小喬分開後，司鄭鄭還有些沒回過神。

    她剛剛說什麽來著？時牧因為吳風想把她招進台裏，就辭職了？！

    “這男人到底和我有多大的仇啊？如此不共戴天？”

    司鄭鄭覺得自己現在心情非常複雜，明明她是和他杠上了，想向他證明自己才擠進電視台的。這下倒好，買一送一，不僅擠進了電視台，還擠掉了他……

    這……這什麽鳥事兒啊！

    她越想越煩躁，那感覺就好像明明目標很明確的就站在那裏，任自己追，但現在卻突然發現，目標他長腿跑了！

    那她存在在這個地方，還有什麽意義啊？

    司鄭鄭第一次懷疑自己的選擇。

    正想著呢，偶然一個抬頭，竟然看見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n恤，牛仔褲，表情平靜閑適，不帶波瀾。

    顯然他也瞧見了司鄭鄭，隻不過跟她的“意欲難平”相比，他格外冷漠。

    漆黑的眸子輕瞥了她一眼，真的就隻有一眼，過程中他腳下的步子都沒停，像是把她當成空氣一般，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司鄭鄭：“……”

    她心裏窩著火，很想問問他到底怎麽想的，或者幹脆直接問他一通，泄一泄最近因為他而積了滿身的怨氣。

    但……她不敢。

    她這人膽子是大，但也分人的，說白了就是欺軟怕硬，遇到慫包她就強，遇到時牧這種幾次三番幹敗她的人……她也沒啥膽子挑事了。

    於是，剛剛還像鬥雞似的司鄭鄭，這會兒隻能默默地跟在時牧身後，想著找機會跟他問清楚。

    雖然司鄭鄭現在心裏亂糟糟的理不出頭緒，但有一點她是可以肯定的。

    她不希望時牧離開，更不希望是因為她離開。

    不過顯然黃金檔的人都沒料到時牧會再來電視台，大部分人都是很意外，而剛剛和司鄭鄭吵完的實習生，更像是見了偶像一樣興奮，躍躍欲試的想上前搭話。

    吳風一直盯著他看，見他走到自己座位上時，有些按耐不住了。

    “某些人說過的話難道都是屁？”

    氣氛被他搞得瞬間有些尷尬，一些想上前打招呼的同事紛紛止步不前。

    誰都知道這兩人是死對頭，如果時牧走了，那黃金檔就真正是吳風一個人的天下了。

    而現實世界裏，最不缺權衡利弊的人。

    他們不傻，不會為了一時的情誼，得罪日後可能對自己有用的人。

    時牧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樣，平靜地打開自己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了一個材質精良的打火機放進兜裏，接著……拿著垃圾桶，將自己桌上的所有東西都掃了進去！

    司鄭鄭目瞪口呆，她原以為這次他來電視台，事情應該是出現了轉機，但現在……

    他這明顯是真要走人啊！

    再也顧不上什麽，她幾步奔上前，一把抓住他還在扔東西的手。

    “你真要辭職？！”司鄭鄭問。

    時牧沉默地掙開她的手，沒回應。

    她不罷休，繼續說：“你是不是真腦子有坑啊？真因為我進電視台就要走人？我就這麽不招你待見？”

    他沒搭理她，繼續扔著桌上的東西，她見狀又連忙按住了他的手。

    她非常著急，掌心甚至都帶了潮氣，按在他的手背上，帶著異樣的溫度。

    時牧抬眼瞧了她一下，靜默著沒說話，但眼神中的含義，大概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走開。

    ——離我遠點。

    ——滾。

    和司鄭鄭吵過架的兩個實習生，怎麽會放過這種機會？湊到一起又開始嘲諷。

    司鄭鄭是沒心情聽的，但“不要臉”“有病”“比蒼蠅還煩人”這些詞句，時不時就自己跑到她耳朵裏。

    她咬咬牙，強迫自己忍下火氣，剛想開口，時牧的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他手上收拾垃圾的動作沒停，隨意地將手機夾在了頸窩，“喂？”

    片刻後，他臉上的表情就變了，垃圾桶“啪”的往地上一扔，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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