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牧一路帶著冷沉去到黃金檔，那會兒黃金檔剛剛直播完畢，他們是隨便找了別的實習生專題頂了上去，準備不夠充許，看點也不夠爆，可想而知的，收視也不會太好看。

    吳風當時看著收視率的實時監控，氣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自打他進了黃金檔以來，他們欄目的收視就從未離開過第一，可這次居然直接跌到了全時段第三？別對手台的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節目給趕超了？！

    他氣得咬牙，帶著火回到組裏時，正巧又迎麵碰見了時牧。

    “喲，時大記者怎麽有空來我們組啊？你們難道沒在慶祝收視率真大增？”

    吳風語氣裏嘲諷意味十足，他其實冷靜後回想了一下，以司鄭鄭的能力和經驗，她根本不會應該也不屑去抄襲一個小實習生，況且他也知道，這兩個小姑娘走的很近。

    那就隻剩下第二種可能了，是那個小實習生，抄襲了司鄭鄭。

    雖然沒有證據，但從司鄭鄭的表情和過往的一些事情上來看，這幾乎是可以肯定的事實。可也正因為沒有證據，他不能帶人去午夜檔興師問罪。

    所以這啞巴虧，也隻能這麽吃了！

    想到這裏，吳風嘴邊的冷笑更濃了，“時大記者還真是厲害，調教出來的實習生都這麽‘優秀’，我真是甘拜下風！”

    時牧連看都沒看他，自顧走到黃金檔的組裏，掃了一圈後問：“司鄭鄭呢？”

    大家一聽到司鄭鄭的名字，都很默契的安靜了，後來有人小聲回了句：“她出去了。”

    時牧也沒再說話，拿出手機繼續拔著剛剛沒接通的電話，接著朝樓下走去。

    司鄭鄭其實也沒走遠，她隻是去到了電視台對麵的小超市，然後買了兩碗泡麵和幾管芥末就坐在窗邊開吃。

    舒南與一直跟著，看她如此也沒多說什麽，隻是默默地在旁邊給她擠芥末。

    辛辣刺鼻的感覺隨著泡麵一直襲來，司鄭鄭幾番都辣出了眼淚，淚珠嘀嗒嘀嗒的滾了好幾串到麵碗裏，與已渾成青綠色的湯汁交融。她的鼻尖上有細小的汗珠，兩鬢也被薄汗浸濕，劉海粘在皮膚上。

    那一刻的她，看上去凶猛又狼狽。

    麵吃到中途，她又買了瓶冰可樂，剛開了蓋想大口灌進肚時，卻被舒南與攔住。

    “胃裏已經有了又熱又辣的東西了，現在再喝這麽涼的，是想犯胃病？”

    司鄭鄭沒理，推開他的手，咕咚咕咚幾口便喝掉了小半瓶。

    再次低下頭後，她又挑起了泡麵，邊吹著熱氣準備往嘴裏送，邊問：“你怎麽什麽也不說？”

    舒南與非常坦誠，說：“我之前在國外經常上網查資料，想學習怎麽和女孩子相處，然後很多人都有一條建議，就是女孩子在難過生氣的時候，直男的話很可能不中聽不中用甚至火上澆油，我百分之百直男啊，所以我選擇了閉嘴。”

    司鄭鄭被他逗笑了，哼了一聲，倒把泡麵抽到了嗓子眼，一時辣意難耐，不停的咳嗽，眼眶裏的淚水霎時又多了起來。

    舒南與趕緊把可樂遞給她，她拿起灌了好幾口才堪堪緩解。

    他在旁邊一膽擔憂，原本陽光帥氣的臉被揪成了苦瓜，“你這個樣子，以後沒了我可怎麽活啊？”

    “照你這麽說，我之前沒有你活到現在都是僥幸？”

    他靜默片刻，忽然轉了話題，“鄭鄭，你……你不打算追究官小喬了？”

    她一邊吸著麵，一邊抬眼看他，問：“為什麽不追究？”

    “那你現在還在這……”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顯，既然打算追究，現在難道不是應該去手撕官小喬嗎？在這吃芥末泡麵幹嘛啊？

    司鄭鄭答得輕鬆，“我現在火氣太盛，需要發泄一些出來，不然我怕直接去找官小喬，她那個小膽會吃不消。”

    她的話讓舒南與表情變得複雜起來，他沒再這個話題，而是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說：“鄭鄭，我帶你離開這，你以後想幹什麽幹什麽，不需要再受委屈看人臉色，我養你！”

    “別以為你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就會上當。”司鄭鄭看了他一眼，抽出手，“再有，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女孩子的手能隨便摸嗎？”

    舒南與誠意滿滿地看著她，說：“那你讓我負責！我願意的！”

    “……”

    司鄭鄭正想著該如何懟他的時候，時牧出現了。

    當時他已經在周圍的各個地方找了一圈，最後無意間才看到坐在超市窗邊的二人。

    他走過來，臉色非常沉，“為什麽沒接電話？”

    她愣了愣，從口袋裏拿起電話一瞧，果然上麵有十幾通未接來電。

    “應該是靜音了。”她頓了頓，抬頭看向他，“有事嗎？”

    “劉一帆的新聞是你的？”

    他問的簡單直白，說話時深邃的眸子牢牢盯著她。

    她很意外，心底下意識就以為他是看見她受了委屈才找來的，一時心頭一熱。

    “你相信我？”

    時牧的目光微微泛沉，冷硬的氣息從周身散開，“確定是你的？”

    她點點頭。

    “那你告訴我，劉一帆打人的前因後果，以及他平時是什麽性格，那個被打的同學平時又是什麽樣子，你真的調查清楚了嗎？”

    司鄭鄭怔愣，“我當時親眼目睹了他打人，被打的同學滿頭的血，而且……”

    時牧截斷她的話，大掌啪地按在了她麵前的桌麵，身子驅近。

    “我問的是，你真的調查清楚了嗎？”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駭人，“你能保證自己所寫的東西，就是事實真相嗎？！”

    他的話意圖已經再明顯不過了，他根本不是來安慰她的，他是來繼續給她添堵的。

    而一旁的舒南與也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趕緊起身推開他，語氣不善地道：“時記者，我敬你是前輩，不想和你衝突，但也請你說話前先考慮考慮別人的感受。鄭鄭新聞被你們組的人搶了已經很難過了，你現在還來這番質疑又是什麽意思？”

    時牧沒看他，而是一直狠狠地盯著司鄭鄭，回應的時候，他嘴角略帶嘲諷，“感受？那她寫這種沒有事實依據，胡亂想當然的揣測出來的新聞時，有沒有考慮過當事人的感受？！”

    他頓了頓，再開口時，話像開了刃的利劍一般。

    “你還真像我當初說的一樣，根本不配做記者。”

    司鄭鄭沉默的聽著，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拳慢慢握緊，原本就泛紅的眼睛更是如困獸一樣瞪著，情緒已到了爆發邊緣。

    她剛想說什麽，但就在這時，舒南與突然猛出了一拳！

    “哐！！！”

    有力的拳頭猛砸在了時牧的臉上，他整個人被打的向後踉蹌兩步，修長的身子狠狠撞向了超市貨架，上層一些小物件應聲落地。

    氣氛一時之間變得劍拔弩張，超市的收銀小姑娘張望著看過來，似乎想問發生什麽了，卻又沒膽問。

    時牧抬手抹了抹嘴角，又垂眼看了下指腹上的血跡，沒什麽大反應，平靜地站直了身子，邁開長腿又走到了司鄭鄭身邊。

    她這次學會了先發製人，不再仰頭看他，站起身來。

    “我所寫的皆是我親眼所見，你現在問我寫的是不是事實真相，那好，我問你，如果連自己親眼所見的都不能稱為真相，還有什麽是真相？”

    “那你能保證你所寫的，就是真相的全部？”他低頭看著她，眸子裏滿是涼意，“隻憑雙眼，憑當下的情緒，憑一些人的隻言片語……你覺得，這就叫真相？！”

    她依舊梗著脖子，壓抑著滿身的火氣，“不然呢？”

    他的臉色開始意味不明，最後薄唇輕啟，吐出了一個字。

    “嗬。”

    這聲音和過往一樣，帶著不屑，帶著譏諷。

    他不再多說，轉身想走，然而就在這時，司鄭鄭在他身後忽然大喊了一聲：“王八蛋！”

    接著，手裏的泡麵碗，狠狠地朝他的後背砸了過去！

    青色的湯汁順著他的背部上方一直浸到腰間，t恤上還粘了不少紅油，有幾根麵條掛在了他後麵的褲兜上，搖搖欲墜的，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司鄭鄭沒有為自己的魯莽衝動感到害怕，相反的還主動跑到了他身邊，大吼道：“你是不是以為全世界你最清高你最厲害啊？動不動就跟我‘嗬’，姑奶奶最煩你說這個字知道嗎！還有！你憑什麽質疑我？難道真相不是用眼睛看用耳朵聽？你是用紅外掃描嗎？！”

    時牧顯然不想搭理她了，像是極大的忍耐著，邁開長腿想繼續走。但哪想她卻不依不饒，用力拽住了他就不撒手。

    “你今天不說清楚就別想出去！當我好揉捏的啊，時不時就來損兩句！我今兒受的委屈已經夠了！在台裏低三下四忍著火氣，憑什麽現在還要接著你的冷言冷語？！”

    “放手。”時牧的聲音非常冷。

    “放個屁！我說了，你今天不說清楚就別想出去！”

    空氣有一瞬間凝固，時牧周身的氣息也明顯變冷。

    他再也忍不住了，抬手一個用力，直接將她整個人甩到了超市的牆壁上，如鐵的手掌牢牢地將她的雙腕釘在了牆麵，麵色沉冷又嚇人地盯著她。

    二人的距離極近，司鄭鄭甚至都能看清他濃密纖長的睫毛，當然，還有他眼底滔天的怒意。

    舒南與在一旁急了，趕緊上前，用力掰著時牧的手腕，“你鬆開！大男人對一個女生這麽暴力？！”

    時牧根本不搭理他，手下的力道反增不減。

    片刻後，他沉黑的眸子看著她，重重地問：“你所謂的真相是眼睛看到的？那你反複求證過了嗎？幾次下來的結果都證明你的觀點是對的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司鄭鄭有些語塞，她確實沒有反複證明，當時看到劉一帆打人後，她就已經淡定不起來了，除了稍微問一下班上的同學求個證之外，還哪有心思再去調查？

    而且那時的氣氛……一切的一切……

    全是指向了劉一帆啊！

    她沒有回應也並沒讓時牧停下，他繼續說，語氣比剛剛更重了一些。

    “沒有反複調查過的事，後來又被你寫成了個人情緒濃烈的新聞，稿子裏全部都是你的指責和刻意引導輿論的話！現在你告訴我，這就是真相？！”

    他最後一句幾乎是低吼出來的，清俊的臉龐少有的出現了憤怒神色，司鄭鄭近距離看著，心頭微微一顫。

    她很想再懟回去，可卻又不知該說什麽，不知為何，她原本信誓旦旦的東西，被他這麽一說，突然沒了底。

    “你一直說想向我證明自己會成為好記者，這難道就是你對好記者的定義？”

    這是時牧扔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末了，他鬆開了手間的力道。

    轉身時，他看了舒南與一眼，接著，不由分說地就抬手揮了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舒南與的臉上！

    這一下可比舒南與的那下狠多了，舒南與直接被摞倒在地，連反抗報複的機會都沒留給他，時牧直接活動著手腕走了出去。

    司鄭鄭咬著牙看著他離開，接著沉默著扶起舒南與後，又回到座位上吃起了泡麵。一邊吃一邊往麵湯裏加著芥末，湯汁越來越渾濁，她眼眶裏的眼淚也越來越多。

    舒南與扶著剛剛撞傷的腰，靜靜坐在她身邊，瞧見她這樣，滿臉的不忍。

    “鄭鄭，你別難過，他是誰啊？他憑什麽用自己的標準來衡量你的東西？而且不管怎麽樣，我都相信你！”舒南與頓了頓，“不過你如果真的心裏不舒服，那就去證明，證明你之前的所有觀點都是對的！到時候狠狠打他的臉！”

    司鄭鄭點點頭，回：“當然，我當然會證明。”

    她不可能就這麽認輸！什麽狗屁的好記者壞記者！她不想聽！她隻知道做記者就是該懲惡揚善！就是該幫助弱者！

    想到這，她忽然放下了麵碗，拿著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和汗之後，她起身欲走。

    舒南與急忙拽住她，問：“你要去哪？”

    “回台裏。”

    他又驚又怕，“你還回去幹什麽？現在組裏的人肯定都等著看你笑話！他們已經認定是你抄襲的了！”

    “就是因為這樣才更該回去，回去證明自己不是慫包！況且……”司鄭鄭表情冷靜，漂亮的瞳孔裏還帶著些狠厲，“我受過的委屈，必須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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