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牧被帶回醫院時，脈搏和呼吸都非常弱。在場的所有醫生看到他的情況，都覺得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司鄭鄭幾乎是跪在他們腿邊，臉上眼淚鼻涕流得狼狽極了。

    “他還有心跳，還有呼吸……你們怎麽能放棄呢？求你們了！救救他！”

    醫生也很為難，“不是我們不想救，實在是現在物資匱乏，而且他那個樣子一定要輸血的，別說現在不知道他什麽血型，就算知道血庫也沒有血啊。”

    “我們血型一樣！！都是o型！抽我的！”她聽完立馬站起來，“抽我的，多少都無所謂，我身體很好！真的！”

    醫生還是猶豫，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熟悉聲音：“我來主刀吧。”

    是馮醫生。

    馮醫生已經褪去之前崩潰時的狼狽，又恢複往常那個運籌帷幄的女醫者模樣，她深深看著司鄭鄭，說：“我會竭盡全力把他還給你的。”

    馮醫生叫人去準備手術室，轉頭又吩咐護士收采血液，幸好時牧的血型並不罕見，在場的很多人都是o型血，一時倒解了燃眉之急。

    手術做了近八個小時，司鄭鄭從天亮等到天黑，過程中她也做了取彈的手術，不過跟時牧的手術相比，她的情況要樂觀很多。醫生給她包紮完畢後，原本想讓她在病房中休息，可哪料她連話都沒聽完，直接一瘸一拐地又去了搶救室門口守著。

    等待的過程中，她一直靠牆蹲坐，雙手輕握抵在額頭上，瘦瘦小小的一隻縮在那兒。周圍的世界仿佛和她無關，她什麽聲音也聽不見，什麽人影也看不到，所有的感官與視角像是一瞬間都被關掉了，滿腦子好的想法壞的想法一直交疊著亂轉。

    馮醫生出來的時候，她兩條腿都蹲麻了，剛剛包紮好的那隻，受傷部分又滲出血跡，大片的白紗布都被染成血紅。

    馮醫生皺著眉頭將她拉起來，訓斥：“你不想要命了？！剛包紮好的腿怎麽能這麽壓著？！”

    司鄭鄭恍若未聞，她已經麻木到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了，哪還在乎這些？看見馮醫生在自己眼前，第一時間拽住她的手。

    她的手勁非常大，馮醫生被她捏得表情都變了。

    “他……他怎麽樣？”

    馮醫生握著她的手，“你之前怎麽勸我的？難道他出事了，你真的也不活了？”

    “……”司鄭鄭沒答，隻是緊緊盯著她。

    “已經搶救回來了。”馮醫生歎了口氣，“時牧的命真的很大，那一刀割到的是氣管，沒有割到頸動脈，加之搶救也算及時，所以這條命是保住了。”

    仿佛是一場考試，在得到答案的那瞬間，司鄭鄭繃著的那根弦終於鬆了，剛剛感受不到的疼痛也在第一時間席卷而來。

    她脫力地跌坐在地上，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馮醫生焦急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她心想，還好，還好她沒有弄丟他。

    司鄭鄭和時牧被安排在了同一個病房內。

    其實按一般情況來講，他們受傷的程度不同，應該一個在icu一個在普通病房的，但戰地醫院最缺的就是空間和物資，兩個人能單獨有一間已經是難得。

    司鄭鄭先醒來的。

    意識清楚之後，手臂和腿部的疼痛也隨之蘇醒。

    她皺皺眉毛，舌尖舔了舔有些蒼白幹裂的雙唇，吃力地撐起身子。

    目光隨意向四周打量，定格在旁邊的病床上時，她原本灰暗的眸子終於出現光亮。

    跌跌撞撞地下床，兩步跨到時牧床邊，握住他的手，眼眶裏的淚水忍不住脫落。

    “原來不是夢，你真的回來了。”

    “我之前還在想，如果你敢這麽扔下我不管的話，那我以後一定把你忘得一幹二淨，再找一個比你帥比你有錢比你溫柔成熟的男人，到時候我每天都和他說前男友壞話。”

    “我還要更努力，變得更優秀，讓業界的人一提起咱們台的記者時，隻知道我，不記得你！”

    ……

    司鄭鄭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但時牧卻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她看著，鼻尖的酸意越來越濃。

    “你怎麽還不醒啊？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呢……”

    時牧依舊沒有反應，臉上罩著呼吸機，臉色看上去蒼白無力，下頜還冒出不少胡茬。

    她哭得有些累了，但又不想離開他回到自己的病床，於是抽來一把椅子坐下，趴在他床邊休息。

    她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在夢中還在哭，眼淚衝刷著髒兮兮的小臉兒，一道道淚痕消失又出現。

    這時，修長的大掌忽然動了動，有些吃力地向下移著，輕撫在她的臉頰上，像是在替她擦淚。

    也不知是不是那指間的溫暖給她帶來了力量，原本在睡夢中一直落淚的人漸漸揚起嘴角。

    窗外暖陽出現，打在已經枯黃的樹枝上。

    陣風襲過，卷起一片片落地的殘葉。

    萬物皆已走向衰亡。

    可衰亡，卻也是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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