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李喚飛的郵箱依然如死水一般沒有一絲動靜，但他並不氣妥，他覺得自己努力的方向沒有錯，他依然堅持學***結、寫開發信……

    星期五的時候，二姐打電話告訴李喚飛，爸爸住的那邊房子要建一個平房，因為那邊是戶籍所在地，所以建房時政府會給一些補助。而媽媽住的這邊房子是客居他鄉，沒有政府補助，建房子的錢不夠，所以，媽媽隻能繼續住著原來的那間破舊不堪的土夯瓦房。

    李喚飛家有四姐弟，他是最小的弟弟，所以，家裏人也都很疼他。在他還不到兩歲的時候，父親就開始神經失常，經常無端打罵母親，而且每次都往死裏打，他那可憐的大字不識一個的母親，到處借了錢，央求叔伯們帶父親去醫治，可無奈的是，在那個誰都窮怕了的年代裏，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叔伯們冷漠的說，“他是因為脾氣不好才這樣的，不是病”，所以，關於父親的病，從此再也無人理會……

    不堪忍受毒打乃至生命受到威脅的母親，隻能選擇與父親離婚，李喚飛姐弟四人從那時起就跟著母親逃難、客居他鄉……

    李喚飛的家，是公社化時期用來儲存“公鹽”的土瓦房，因為年代久遠，現在每堵牆都有不同程度的傾斜，每個牆角的裂縫都能伸進一個成年人的拳頭，每當刮風下雨的時候，他們一家人都不得不逃到隔壁三姨家裏躲著……

    那個裝“公鹽”的老房子，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做“天氣預報”，每當變天的時候，家裏的地板就會回潮得特別厲害，天兒還沒下雨，家裏就已經濕漉漉的了，如果再不小心在地上灑了碗水，家裏就變得泥濘不堪，連走路都會“打滑”……李喚飛一家五口，就在這樣的房子裏生活了26年……

    本想著等自己事業上有了一定的成績後再給媽媽打電話，但是，畢業出來都半年多了，自己至今還一事無成……再想到媽媽還要住在那樣一個破舊不堪的危房裏，李喚飛心酸不已……

    晚上一下班，李喚飛忍不住給媽媽打了電話。

    “喂，媽。”

    “喲，我兒子終於給我打電話了，我以為你早把媽給忘了，怎麽這麽久沒給我打電話啊。”媽媽期盼的聲音裏帶著些許激動的顫抖，李喚飛心裏明白，媽媽也想他了。

    “嗬嗬，剛出來找工作，忙……”李喚飛顯得有些失落。

    “哦，我說呢。”媽媽微笑著，“現在工作找到了嗎？還……有沒有錢？要不要媽給你寄點？”

    “不用，我出來工作都好幾個月了，第一個月二姐就給我寄了兩千塊錢，現在我也領了幾個月的工資了，哪還能跟你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婆拿錢啊。”李喚飛略帶調皮的微笑著回答。

    “喲，二十幾歲了終於嫌棄我這老太婆的錢是吧。”媽媽笑著，“我還擔心我兒子沒找到工作流落街頭了呢……”

    “那哪成，你一個人養我們四姐弟都沒讓我們流落街頭，我一個有知識有文化的人哪能破落到那個地步，這不是要讓一個60多歲的老太婆看我笑話呢嘛……”

    媽媽大笑，“喲，我兒子挺出息的嘛，那你要好好工作哈。”

    “媽，那個……我聽我姐說……今年……我們原來的老家要建房子給我那老頭兒是吧？”

    “是啊，你能回來嗎？現在都做得差不多了，隻是有一些收尾的工作要做而已，累得我是腰酸背疼的，又是跟他們搬石頭，又是去河邊挖沙子，又是去山上砍樹做頂筒，現在真是老了，哪像我年輕的時候……唉……叫你回來公考在家工作是最好的了，你又不回，你要是離家裏近點兒，多好……”說到這，媽媽突然沒有繼續往下說了，她“嘿嘿”的笑了笑，“你好好工作，別做違法的事兒就行。”

    姐姐們一畢業就在外麵工作了，李喚飛在外麵讀書也很少回家，所以這些年，媽媽一直一個人呆在家裏，她看上去已經習慣了孤獨，但其實，媽媽真的很孤獨……

    從小媽媽就跟李喚飛四姐弟念叨一句話：“窮點沒什麽，勤快一點就餓不死我，想有錢，那就多動腦多努力賺。但是，千萬不能做違法的事兒。人爭氣，馬爭肥。”

    “媽，在那邊村建房子幹嘛啊？那老頭兒又經常住在他的深山野林裏，還不如做我們這邊的房子，這邊你要住著呢，不然一刮風下雨的，我們真的很擔心你……”李喚飛很心疼媽媽的說。

    “誰說不是呢，前幾天晚上突然一陣大雨，風也很大，嚇得我馬上跑去你三姨家躲，嚇死了，雷也特別響，他丫的……”媽媽說著，沒有絲毫的傷感，反而帶著些笑意，而李喚飛隻是擔心的、沉默的聽著。

    媽媽似乎感覺到了李喚飛的擔心，她突然又笑了笑，說：“現在沒事兒了，都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或許是太久沒有給媽媽打電話的原因，又或許是媽媽心裏的話太久沒有跟別人訴說的原因，跟李喚飛聊著，媽媽很開心，開心得什麽都想說一通。

    “對啊，所以我覺得還不如建我們這邊的房子。”

    “我也想啊，但是，即使現在把家裏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也不夠建我們這邊的房子，我們又不是這個村的戶口，政府也不會給我們任何補助，所以……趁今年有補助的政策，我們就隻能先建那邊的房子了，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補助，不敢耽擱。”媽媽說著，長歎了一聲，“這次建那邊的房子，還真得感謝你表姐夫，鎮政府本來隻同意補助幾千塊錢給我們的，後來你表姐夫把我們家的困難情況做了份材料交上去，幾經周折才幫我們爭取下這個扶貧的名額。剛開始，鎮領導還說我們作假，他說他在鎮裏當差當了近十年都沒有人跟他反映過我們家的困難情況。”媽媽很不服氣的說，“那麽多年，哪年我不去鎮政府領救濟糧，他們怎麽會不知道？難道作為扶貧辦的工作人員，鎮裏有哪些特困戶有多少貧困戶也不知道嗎？那他們一天都在幹嘛？”

    李喚飛隻是靜靜的聽著，他知道，媽媽心裏有太多的苦要說了。

    “那天我親自去找到鎮領導，我跟他好好說，讓他派人下來調查我們家是不是這樣困難的情況。跟他說起我們的往事，我的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但他還是堅持說不給我們扶貧款。你想想，你們四姐弟讀書的時候，那麽困難，我們家沒有得到任何扶貧支持，全是我一個人扛……”媽媽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是啊，這麽多年，客居在這個村，要田沒田要地沒地，什麽都是跟人家借的，在90年代的山區的農村，那樣的困難程度，很難想像當初母親是怎樣的堅強和努力才把李喚飛四姐弟拉扯大的，而且，還讓每個孩子都上了學。

    “文盲，不懂，我也沒想著要去跟政府部門爭取什麽，他們給我就要，不給我也不說不問。現在懂了，上級政府一直是有扶貧政策的，特困戶是得會到政府的照顧的，所以，現在我一定要去爭取。”媽媽越說越生氣，她咬了咬牙，“你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學校說政府會把你的學費全免了，而且會一直供你上學直到你成年為止，那時還讓你去照相館照相了，材料也都做好了交上去了，可是你看這麽多年，毛線都沒有。”媽媽咬牙切齒的狠狠的罵著。

    “那……這次我們家得到多少補助款？”李喚飛低聲問。

    “這次還好，有你表姐夫幫忙做了材料，建那邊房子花了六萬多點，政府補貼了兩萬多。”媽媽寬慰的說完，但還是氣憤難平，“幸好這次有你表姐夫幫忙，這份恩情你們都要記住啊。”

    “媽……那……家裏現在還需要錢嗎？我身上還有幾千，我給你寄回去吧？”李喚飛裝作有底氣的問。

    “房子都快做好了，不用了，你留著吧，別亂花錢哈。”

    “哦……”

    “唉，你要是回家考試在家這邊工作就好了。”媽媽無意間又歎了口氣，“就這樣了哈，不然花你太多電話費了。”

    “嗯……媽……你在家……要……好好照顧身體。”

    “嗯，知道了，你不用擔心家裏。”媽媽說完把電話掛了。

    放下電話後，李喚飛沉思良久，他心裏突然閃出回家再次參加公務員考試的念頭，那一直是媽媽的企盼，也是姐姐和姐夫的希望，他們都不希望李喚飛太辛苦的在外麵四處漂泊，他們也希望，李喚飛能在離媽媽近一點的地方工作，這樣，也可以照顧媽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