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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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從記事起,我就意識到自己是一個膽小的人,有一個很久遠的記憶,一直沒從我腦海中消失,那時我非常小,大概隻有五六歲,當時我是被寄養在伯父的家庭中,我的二堂姐帶我出去看別人表演的粵劇,那時有一幕,就是在台上表演的一個演員,演到戲的某一段,故作要從台上走下來,我覺得要是這麽一個裝扮的如此可怕的人從台上走下來,將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他在台上我還不至於太過恐懼,畢竟我與他之間還有著台上和台下這一個屏障,可我當我看著他即將要衝破這道屏障時,便連忙拉著二堂姐的手,讓她趕快帶我回家。

    這一件事,哪怕在以後我長大成人了,二堂姐還總會拿出來,笑說當年的我膽小,人家不過是表演,根本就不是真的要下來追殺你,為什麽就這麽怕呢?

    我無法回答,即便我清楚記得當年的我也明白那隻是表演,但後來我才想通了,原來我從本能上就感覺到人類的可怕性,並因這個原因,隻要遇到半點風吹草動,我就會落荒而逃。

    我是在一個單親家庭中長大的,但我的這個單親家庭有點特殊,我的父親在生前是一個混黑社會的人,似乎也靠自己努力混到了老大的位置,但最後好像也因為黑社會,跳樓死了,我母親說當時很多家人包括他在內,都勸他不要跳樓,但他還是跳了,那時我隻有一歲,被我母親抱在懷裏的我,也懵懂不知的目睹了過程,一個不可能記住的過程。

    除了混黑社會,他還是一個風流的人,他娶了三個老婆,我母親剛好是他最後一個老婆,在我父親死後,母親為了能出去賺錢,不得不將我和比我大兩歲的姐姐寄養在分別兩個家庭之中。

    最開始,我是寄養在我小伯那裏的,他是我父親的弟弟,那時還有我的奶奶也在我小伯那裏,至於我的爺爺在很早以前就死了,具體的情況我不知道,也沒人跟我說過,所以我連我爺爺的名字叫什麽我也不知道。

    我想我在大概兩三歲時去到小伯家的,那時除了我被寄養在小伯家,還有我的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她是我二媽生的女兒,大概比我大三四歲。

    小伯也有一個女兒,她比我小兩歲,這些就是我寄養在小伯家裏的所有人,但是我在這個家庭裏的記憶很少,我能記住的那些記憶裏,是沒有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的,我是從照片上得之她原來跟我在同一個家庭裏寄養過,至於她後來被寄養到哪個家庭裏,我不大清楚,那怕現在長大了也沒問過這事。

    在小伯家裏,隻有大概幾個片段性的模糊回憶,但那些都是可有可無的事情,在這裏不說也罷。

    後來沒多久,估計五歲到六歲間,我就離開了小伯的家庭,去到了我大伯的家庭裏,大伯的家庭,是我目前這一生中呆的最久,影響也最深的家庭。

    另外一提,我還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同母同父姐姐,我的姐姐她被寄養在大姨那裏,大姨就是我母親的大姐姐。我的姐姐,以我個人的記憶來說,從我五六歲開始,一直到我上小學這之間都沒有接觸過,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之中,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姐姐(這裏的記憶可能和事實有很大出入,不過既然我也記不清,那就說明它無關痛癢)。?

    我的童年,從一個家庭的不幸開始的,盡管我本人對這個不幸是毫無所覺,但大人們都極力用語言去粉飾這個事實,其目的就是害怕我會用這個事實來要挾他們;但事實上,我從沒有過這樣的念頭。

    我寄養在伯父的家庭中,他們對我的保護非常嚴,年幼的我,在伯父伯母都出去工作的時候,隻能一個人被反鎖在家裏,唯一打發時間的隻有看電視或者吃零食,一直得等到他們回來,我才能自由的走出去,當然也不能走太遠。

    另外的,伯父也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他們也要出去上學,一般等他們放學了,或許他們會和我玩一下。

    那時每天我很擔心一件事,就是大家都出去讀書或工作了,因為一個人在家我會非常害怕,盡管沒人察覺到這一點,我也從沒將這點告訴過別人,我明白,哪怕我說出來,我的這一個期許也不會得到實現。

    在大家都離開家門後,無論我怎麽害怕,但我清楚知道這個小小的空間裏隻有我一個人,哪怕我大哭大叫,也不會有人過來撫慰我,所以當我被關在家裏時,我從不敢把眼睛從電視上移開,不是節目有多精彩,隻是我怕我若是將視線轉移的話,會和某個站在一邊青麵獠牙的鬼怪對視上,我寧肯什麽也不知道的被它帶走;既然結果都是恐怖的,那麽移開視線起碼可以在心理上好一點。

    後來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或許根本就沒有原因,我伯母帶著我一起去到她工作的地方——農田。

    農田是有趣的,農田是非常自由,非常快樂的,這裏有著很多的小動物小昆蟲,一直都一個人被關在狹小的空間的我,真的被這個世界給震撼到了。

    去到農田的我,對一切事物都是充滿好奇,記得那時伯母每天都會挑著兩隻大花灑去一個小水坑裏打水,水坑是前麵淺,然後越到後麵越深,估計最深處有兩三米深吧。最開始我對這個不過幾平米大小的水坑是不大關注的,但隨著時間過去,我每天都看到伯母來這裏打水,我就逐漸注意到這個小水坑,我在猜想,究竟水坑的最深處裏麵藏著什麽呢?會不會有水怪在裏麵呢?還是說裏麵會有什麽未知的動物?我對這個水坑的深處充滿幻想,我一直想自己進去探索,但我覺得還是先了解一下水坑的深度最好,所以就問伯母:“那裏麵有多深?”

    “很深很深,深的能把你整個人都淹了。”

    伯母用這一種帶著威脅又透露著她對水坑深處的不願觸碰的說法,告誡我也不要去觸碰,因此最後我隻能始終抑製著好奇心,讓水坑深處的神秘事物,永遠停留在幻想之中。

    失去了探索水坑這個一神奇的事物的機會,我並沒感到多遺憾,因為在農田裏還有很多很多好玩的東西。記得當時我最喜歡就是找蝌蚪和捉青蛙,可是我對青蛙始終有點怕,因為我看到的青蛙很醜,我發現我在農田裏所看到的青蛙和電視上的青蛙是不同的,電視上是全身翠綠色,皮膚光滑非常好看的青蛙,但實際我看到的卻是灰色,全身都是疙瘩,醜陋不堪的青蛙。但我伯母說這就是青蛙,我大失所望,伯母認為作為小孩子的我一定會喜歡青蛙,哪怕這是一隻醜陋的青蛙。有一次她捉住青蛙給我玩,我覺得要是我不接受的話,一定會導致她心裏不歡快,盡管她不會口頭上責怪我,但我知道她一定會這樣的,所以盡管我很怕這隻醜陋的小東西,我還是雙手把它接下來,落到手,我感覺到青蛙的皮膚冰涼冰涼的,這更是讓我不舒服。

    除此之外,那時有一些在伯母鄰田種菜的阿姨,她們平時經常聚在一起聊天,所以他們都比較熟絡,那些阿姨正好從伯母口中得之我非常喜歡青蛙,她們也正好很喜歡我這樣的小孩,所以有時她們會主動捉住一隻青蛙給我,讓我帶回去玩,每次,我都隻能咬著牙,收下這樣的小東西。

    收下別人贈予的青蛙,當然不能當場放生,所以我隻能把青蛙帶回家裏,其實也沒什麽好玩,不在農田裏的青蛙,是沒有任何樂趣的,伯母的農活一直持續到太陽將近下山才會停止,然後騎著自行車載我回家。

    隻記得有一次,我收到一隻青蛙,伯母用稻草綁住青蛙的腿,我則坐在伯母自行車上,將青蛙放在地上,我牽著草繩拖著青蛙走。

    正好這次二堂姐也過來幫忙農活,隨著一起回家,跟在伯母後麵的她見到我這樣行為後,叫我不要這樣做,她說這樣做青蛙會很痛,我聽了她的話,將青蛙放到自己大腿上,青蛙沒受什麽傷,那時的我其實沒想折磨青蛙,事後也非常愧疚,我隻不過是想試試拖行它,看它能不能自己跳著跟我走而已,即是青蛙真的很醜,但那時的我是不會因為它的醜陋而折磨它的。

    人類對美醜有著天性一般的使命感,對美的東西有著據為己有的強烈,而對醜的東西就會產生厭惡感並對醜進行殘忍的摧毀,如同我對青蛙的態度一樣,盡管我並沒對青蛙產生厭惡並摧毀它,但不可否認,醜陋依然讓我感到厭惡,可偏偏我又對它的醜陋產生了憐憫,若不是這種毫無理由的憐憫,恐怕是阻止不了我對醜陋之物不由分說的殘酷行徑。

    將青蛙帶回家,怎麽處理它成了問題,我一般以為會有一個類似玻璃缸之類的東西,將青蛙放在裏麵養它,但家裏人沒幫我這樣做,伯父伯母讓我將青蛙丟在自家的水渠裏麵。說到這個水渠,我要解釋一下,伯父家有一個小庭院,但庭院不是將房子完全圍住的,它隻圍住兩邊,想象一下,有一棟建築物,四麵被牆壁圍住,而伯父家的則去掉了兩麵牆,隻剩下另外兩麵,那那剩下的兩麵牆就不得不和建築物連接在一起。

    這樣,就是伯父家的庭院,有著一個合計有將近一百平米的庭院,那麽就肯定有用來排水的水渠,水渠很長,深度大概是兩隻手掌那麽長。他們就是讓我將青蛙放在那裏麵,其實我心裏很不想這樣做,畢竟水渠這麽髒,整天都用來排汙水,而且放在外麵肯定不如放在家裏,可是我知道,我在這個家裏沒有話語權,哪怕誰也沒明示過,但實際上,誰又會給一個五六歲的小孩話語權呢?盡管這隻是一個外在理由,但若是沒有它,內在理由也不會變得如此理所當然。

    我隻能在心裏可憐這隻青蛙,但我對它的下場無能為力,或許錯的更多的是這個把它帶回家的我,要是讓它在田地裏,那它就一定不會這樣。但事情還沒結束,雖說隻能睡水渠是很不好,但起碼它還能繼續蹦蹦跳跳的繼續吃蚊子,不過我還是有點擔心它,所以晚上睡覺時也老惦記著它。

    第二天早上,一直惦記著青蛙的我一起床就立馬跑去水渠那裏察看青蛙的情況。

    我在水渠前來回察看,始終沒發現青蛙的身影,難不成它跳出水渠跑了?可我覺得青蛙不具備這樣的跳躍力啊,對於它來說,水渠的高度可是它的身高十多倍,況且關於這點我昨天就想到了,我特意觀察過它能不能跳出來,因此我非常想不明白,正好伯父也在一邊,我就向他問:“青蛙怎麽不見了?”

    他答道:“應該是被老鼠叼走了。”

    這一句回答,讓我入墮深淵,青蛙居然被老鼠吃了?簡直聞所未聞,我根本就想不到還有這種可能性,我知道家裏有老鼠出沒,特別是水渠這邊,可我怎麽也想不到老鼠會吃青蛙。得之這麽一個殘酷的答案,讓我很難過,但心情又非常複雜,因為我覺得這樣的結局完全可以避免的,隻要讓我將青蛙放在屋子裏養,可我怎麽也不敢責怪伯父伯母,所以那天我隻能鬱鬱不樂的度過了。

    若是說青蛙隻落得這樣的下場,那我不論如何難受,最終也僅僅是難受而已,可之後,某天我又“被迫”帶了一隻青蛙回來後,伯父伯母對我說,要把青蛙煮給我吃,他們說青蛙很好吃的。當時的我就說好啊,還配合著露出期待的神情,但此刻,我因造成這樣結果的懦弱自己而痛苦不堪,要是我再強硬一點,大聲吼著說“不要”或許就能避免這個結果;但是我沒有。?

    後來伯母的確煮了青蛙給我吃,也的確,青蛙的肉非常美味,這些都是事實,無可爭辯的事實。

    後來,我認識了兩個人。

    第一個人,是一個比我小一歲的男孩,當時我如往日一樣被關在家裏,不知什麽原因,那個男人孩走到我的門前,透過門縫看到我,伯父家大門是那種由一根根鐵焊在一起打造成的鐵門,那些縫隙的寬度可以勉強讓我的手掌穿過去。那個男孩來到門前,我們雙方一時無語,因為我們不知道如何和一個陌生的同輩人交流,之後不知為何,或許是我看他好像挺關注我身後放著的零食的,所以我拿了一瓶小飲料從縫隙中遞過去給他喝,他接受了,如此簡單的一個行動,讓我和他將這段友誼維持了近十年。

    第二個人,則是一個比我大了半個世紀有餘的老人,我將他稱呼為“阿公”,這是我們這邊稱呼男性老人的普遍叫法。阿公是我在農田裏認識的,他當然也是一個種田的農民,但他也不是一個普通的農民,如何不普通?那是因為他有著一頭水牛,黑色的大水牛。

    有一次我見到他牽著一頭水牛走,我簡直是驚呆了,我心中反複的叫喊:水牛?居然是水牛?怎麽會有這樣好玩的東西?好想過去摸一摸,好想騎上去啊!

    我簡直都要興奮的發瘋了,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向他們提出這個要求,因為我就覺得就是提出來也不大可能得到實現,想一想,我身邊發生的事情,不論哪一件,都不由得我來決定的。我沒說我喜歡青蛙,或者說是那麽醜陋的青蛙,我不想讓青蛙呆在室外,我更不希望吃青蛙肉,但是,我所有的不想,都被強製執行了,這些事的原因,全都源於我的無能。

    但是後來,我沒想到的是我的要求真的被實現了,其實與其說要求不如說是希望,因為我根本就沒說出來。盡管隻有短短的幾秒時間,但是他們真的讓我騎上去了,當時伯母站在一旁,阿公哄笑著將我抱到牛背上,短短幾秒時間,就立刻被阿公又抱下來。

    由於時間太短,我翹首以盼了這麽久的一件事,最後落下了的感受隻有兩個,一個是坐姿搞得我很難受,我想調整坐姿,但根本沒這個機會,另一個是不過癮,我多麽想一個人坐在牛背上,駕著牛走啊,就像電視上那些演員一樣,隻不過我騎的是牛。

    站在水牛麵前,我總會無法抗拒的在心頭中掠過一絲恐懼,因為它有著這麽巨大而強壯的身軀,看上去尖尖的非常嚇人的牛角,可也同時因為這點讓我費解,因為實際上來看它性子是那麽溫順,似乎不論弱小的人類對它做什麽事,它都不會生氣一樣,任憑你如何調遣它。

    我曾經問過伯母,阿公是用什麽方法讓水牛跟著他走的,伯母說:“它鼻子上的那個環,你一牽它的鼻環它就痛,然後就會跟著你走。”

    得到了這個答案的我,反而更加迷惑了。

    以我看來,水牛完全有能力在別人碰到它的鼻環之前將人頂飛,可偏偏它卻等著人來牽它的鼻環,特意讓別人來捉住自己的弱點,故意讓弱小的人類掌握著自己的痛苦,讓他們以折磨自己的方式來屈服於他們,我一直想不明這個問題,因為要是換作我的話,那我一定會想法設法將自己的弱點掩藏起來,甚至幹脆把這個弱點去掉,總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人前。

    這是我當時的想法,認為自己將自己的弱點隱藏起來就可以,但後來我發現完全就不是這回事,是我把這件事看的太膚淺了。

    後來,我上到了幼兒園去讀書了,我特別記得開學第一天我去到幼兒園的場景,家長們把他們的孩子送來,讓他們留在這裏念書,但是平均年齡六歲左右的孩子們卻一個個為人生中第一次離開父母而感到恐慌,他們都在嚎啕大哭,喊著不要家長把他們留在這裏,家長們則忙著幫他們擦眼淚。

    但我想,我的伯母是沒有這樣的麻煩的,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沒有哭,甚至對於伯母,我都沒說過一句讓她不要離開我之類的話,我想這不是因為我的堅強,隻是很單純的,我沒有把自己此刻內心的恐慌暴露出來而已。我一直就接受著男人哭就是懦弱的觀念,被囚禁在“男子漢大丈夫”這六個字之中,更準確來說是囚禁在他人的目光和評判之中,哭是會被嘲笑的,即便我隻是一個小男孩,我也盡量壓抑住每一次哭的衝動。

    可經過我十年如一日的“堅持”,明白到“男子漢大丈夫”這六個字不過是一層比紙張還脆弱的遮羞布,為了這一層遮羞布,為了這個愚蠢滑稽可笑又莫名其妙的無形之物,我選擇了用永無盡頭傻事來維持住它。這幾滴鹹腥的液體,一旦流出來就會使自己陷入“弱者”這個標簽中,盡管我時刻都意識到自己是何其的軟弱無力,無論去到哪裏,總有人能一眼識破我這粗糙的掩飾,並迅速攻擊我的軟肋,但是這一切都隻能在暗麵中顯現(但我覺得在這個暗麵世界中被打上弱者標簽,更能感受到弱者的痛苦,因為這個暗麵世界中是連虛偽的同情都不存在的),至少隻要沒被打上那個標簽,明麵上就能勉強維持住那塊比紙張還要脆弱的遮羞布。

    後來開始了為期兩年的幼兒園生活,不得不說,幼兒園的生活是非常有趣的,這裏不像以前,全是大人,這裏有著很多和你年紀相仿的同輩人,有著和藹可親的老師,他們會每天都想方設法的找遊戲出來和你一起玩,隻是對於這些事,大部分我都不太記得,畢竟開心的事情往往是最難記住的。

    在讀幼兒園期間,每次畫畫,我都老畫同一種東西——水牛,因此大家還會總認為我是全校把水牛畫的最好看的那一個人,但有一天,我的這種因為他人的評價而日益積累下來的自信,被完全粉碎了。

    一次我如往常一樣跟著伯母去到農田,在伯母忙著農活期間,我去和阿公單獨二人坐在一塊,看著這一片綠油油的天地,那時太陽燦爛卻又不,涼爽的清風微微拂過,這樣的好天氣實在讓人心情不由自主的舒暢起來。

    阿公他將放在胸前口袋中的一個小鐵盒拿出來,我問他這是什麽,他說是卷煙,用一張白紙把零碎的煙草卷起來,用口水粘住邊緣,如此就做出了一根包裝簡易的香煙來。對於這種能自己動手製作出來的香煙,我稍感新奇,但我卻不知出於什麽原因,看著在遠方田地裏吃草的水牛,向他請求畫一隻水牛出來。

    他笑了笑就答應了我的請求,他依舊的從胸前的口袋中抽出一隻鋼筆來,用那個用來卷煙的白紙作為畫紙,我隻見他的手很快速的在紙上描繪了幾下,一隻栩栩如生的水牛就呈現在白紙上,此刻我再回想起自己那拙劣的畫作,頓時我為自己過往那種可笑的自信而羞愧不已,並且從此以後,每當班上有同學稱讚我畫水牛畫的很好,我總是隻能報以一個尷尬的微笑。

    很多事情,都會讓我感到過度的恐懼,一些突如其來的惡意,更是如此,我記得我在幼兒園並不會去做一些特別得罪人或者討人厭的事情,若是我是那種頑皮的孩子,倒也不至於活得像現在這麽痛苦,但是我隻記得有一次,在上課的時候,老師叫我上去講台,我記得好像要把我做的手工發回給我,我當然是快步往講台走去,但沒想到卻意外被絆倒了,不是我走路不小心,而已我清楚記得,是一個同學故意將腳伸出來絆倒我的,我回頭的那一瞬間,看到他臉上充滿著一種得意的笑容,似乎能成功絆倒我讓他感到莫大的成就感。

    當時老師也看到這一幕,老師當場訓斥了他,但他卻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根本就不把這事放在心上,我以為他做出這麽壞的事情會讓班上別的同學討厭他,卻沒想到根本就沒人在乎這樣的事,大家依舊嘻嘻哈哈的玩樂,全然不將這樣的事情放在心上,老師也除了訓斥他一句外,就沒更多的作為了。

    我想,比起這一個同學出乎意料的惡意行為,更加讓我恐懼的是周圍的人的那一種深藏不露的冷漠,大家平日玩的這麽要好,但似乎就在突然的一瞬間,就誰也不認識誰了,這總是讓我感到空前的恐懼,並且使我以後一旦置身於人群之中,就會不自覺的感到焦慮和恐慌。

    在幼兒園的兩年眨眼就過去了,我去到了小學一年級讀書,不過其實這個小學就在幼兒園附近,所以從空間距離來說差別並不大,不過我卻沒想到兩年前幼兒園開學那一幕又再次發生,這次真的讓我感到吃驚,為什麽過了兩年了還不能稍微獨立一點?還如此依賴父母?

    那時伯母在我身後,和某個孩子的家長聊天,剛好聊到我,那個家長還稱讚我了不起,說我居然沒哭,當然他是永遠不會明白這種所謂的“堅強”是建立在什麽樣的不安之中。

    後來不知不覺間我升到了小學三年級,我的同學們也越來越褪去那種小孩的稚氣,似乎隨著成長,他們心中的某種可怕的意識也逐漸變大起來,我也發現我與他人間的關係也應付的越來越吃力。

    當時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做我們的班主任,平日她看起來和藹可親,上課是總是喜歡開一開玩笑來緩和氣氛,但有一日,我大概記得我做了一個惡作劇戲弄了我的同桌同學,這讓他非常生氣,他立刻跑到老師那裏告狀,當時我心裏害怕極了,我怕萬一老師告訴我的伯父,那麽我是免不了一頓抽打的。我非常後悔,我以為他跟我同桌,平日大家這麽熟,這個一個小惡作劇能一笑置之,卻沒想到在他心裏麵,我是一個如此讓他厭惡的人,僅僅隻為了這麽一件小事就要置我於死地。

    其實我對他做這個惡作劇之前,已經好多次看到有別的同學對他做出過更過分的事情,但他卻隻是以生悶氣的方式讓這事情過去,對別人總是寬容的,我想我也做一個不大的惡作劇應該也問題不大,況且我個人認為我們這麽熟,大不了下次讓他也對我做一個惡作劇來解氣,這麽看來他對我的想法未必是厭惡,應該說一直等著這樣的機會。

    後來上課鈴聲響了,班主任來到課室上課,這一節課我是一直在不安中度過,但從頭到尾,班主任也沒看過我一眼,我想是不是沒事了呢?

    但事情總不可能這麽簡單就結束,下課後,老師叫住了我,她走到我麵前,問我那件事是不是你幹的,我想這其實根本就不用問,她不過是在尋求一個信號罷了,所以我隻能回答她是。

    “啪”的一聲,我隻能感覺到臉頰火辣火辣的痛,我真的想不到她會采取這種懲罰方式,用雙手同時扇到我兩邊的臉頰上,一般正常情況都是用尺子打手板的,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被她扇了這麽一個大臉光,我想相比於臉上的疼痛,這一種毫無轉彎餘地的淩辱,更讓我感到痛苦。

    同時,老師突然間的轉變,也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以我平時對她的印象,她是一位脾氣溫和的人,可她卻能在一瞬間轉變成另一個形象,這讓我聯想那頭水牛,水牛平日是如此的溫和,可有一天就在你輕輕撫摸它的時候,它毫無征兆的用牛角頂穿了你的肚子,我想比起老虎,這樣的水牛更讓人戰栗。

    就這樣這件事情就過去了,我們又回到往日的關係中,似乎誰也沒受到這件事的影響。

    後來有一日,我的班主任病倒了,她病倒後就由別的老師來代她的課,那位代課老師說她其實很早以前就在發燒,但她為了各位同學的成績著想,所以一直帶病工作,可也因此讓病情越加惡化,最終變成現在的四十度高燒,不得不住院。

    聽了後,我強迫自己去認為這是一種非常無私的行為,可是事實上哪怕我真的這麽強迫自己去認為她是一個好人,也始終無法抑製住內心在對她的恐懼。之後到了她出院那一天,班上大概有十來個同學去迎接她,當時我不知道為了什麽,也加入了迎接她的行列之中,那一刻我的心情是複雜又矛盾的,就像有一根魚骨卡在喉嚨一樣,明明我知道就算我不去也不會有誰會在道德上譴責我,畢竟班上有近五十人,去的大概也就五分之一罷了,這也說明了大部分的同學其實對她也不是那麽的尊敬,但也恰好給了我一個機會。

    我當然明白我不是真的因為她帶病工作這件事才去迎接她的,更多的還是因為我想討好她,我想在她麵前做出一個卑躬屈膝的姿態,或許這樣就能換來她不再對我敵視的目光。隻是我記得,當時她根本就給看過我一眼,她的注意力都在那幾個說話最多,成績也最好的同學身上,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當時沒怎麽說話,站的位置也靠後所以她才沒注意到我,或者說她是有意識的選擇了無視我,但我想無論原因是哪個,我的這一次討好都是以失敗而告終的。

    最開始,我總是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名強者,認為自己努力就能夠成功,隻是到了後來我才發現,無論我怎麽做,也始終成為不了強者,那我想既然做不了強者,不如幹脆就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弱者好了。可不久之後我才發現,自己連弱者都做不成,若我是一個弱者,那倒也自由一些,擺出一副無賴的模樣,對於世間的事情可以滿不在乎的一笑置之。可我做不到,就因為心裏存在著那一絲想要變成一名合格的人的火種,使我為了壯大這點火種,總想去迎合別人、討好別人,試圖尋求到他人的認同,讓我可以在他們的空隙之中呼吸,卻沒想到這一行為讓我變得既不是一個強者,也不是一個弱者,最終夾在這中間的我硬生生的變成了一頭扭曲的異類。

    意識到自己是一頭別於常人的異類時,我在人前總是小心翼翼的行走,隻怕自己一個不慎的舉動,會暴露出自己的真實麵貌,從而遭到世人無情的驅逐。

    依然是在三年級的時候,在很平常的某一日,發生了一件我萬萬沒想到的事情,教我們生物課的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頭,具體的我估計應該上五十了吧。平時他非常凶,我見到有一個同學曾在上課時睡覺,他不動聲色的一邊講解課文一邊走近過去,接著用課本狠狠地敲到那個睡覺的同學的頭上,我想這可能就是最可怕的驚醒方式之一。但也因為這一幕,在他的課堂上,不論多麽困,我也努力提起自己的眼皮,為的就是不讓那一幕上演到自己身上。

    日子不斷過去,我過的也算相安無事,但有一次,在午休時,我和別的同學玩耍,可能因為當時跑的太快沒看清前路,竟與一個同學正麵撞上,對方看上去沒受到什麽明麵上的傷,但我卻撞的鼻血直流。當然我也不覺得流個鼻血算什麽,平日我也是有點冒失,各種皮外傷受了不知多少,可卻沒想到那些明明跟我關係也不算熟絡的同學們在見到我流鼻血後都非常關心的跑過來,什麽教我仰起頭,扶我去水池衝洗之類的,和平時的形象完全相反。

    之後上課鈴打響,正好就是生物課,我當時不知為何,警惕心下降了,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然後生物老師走到我旁邊,他用著關心的語氣對我說:“你撞到的鼻子沒事吧?”?

    我立刻驚醒,可一時之間我卻是懵了,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為什麽不是劈頭蓋臉的用書本把我敲醒?為什麽當時不在場的他,會知道我鼻子撞的流血的這件事,這不過是短短十幾分鍾前才發生的事而已。

    我想不通,為什麽隻是流了幾滴鼻血,就能讓他們在突然之間發生這麽大的轉變,在我看來,像我這樣一個如此讓他們厭惡的人,那麽不論我變得如何,他們的態度也不應該有所改變才對,甚至說變得更為惡劣也是應該的,難道他們不知道還有一句話叫痛打落水狗的嗎?

    盡管發生了這麽一件超乎我想象的事情,但當時的我堅信不論出於何種理由,那也是短暫的,不會具備持續性,若是我不小心沉迷其中,那我一定會落到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後來事實也證明我想的沒錯,這種虛幻的美好,的的確確是短暫的,如同曇花一現。

    不過也因為這一件事,讓我明白我更應該用更好的偽裝來遮掩我這頭異類,若是萬一我被人們曇花一現的美好給勾引的主動暴露出真麵目,想必人們一定會因為自己的善意落到一頭如此醜陋的異類上而惱怒不已,那時可真的是我的末日了。

    後來,我的姐姐來了。

    前麵我已經說過,在我讀小學之前,她是被寄養在我母親的大姐姐的家裏。我姐姐大概在我幾歲的時候來到伯父家寄養的我實在是記不清楚,我隻能憑著感覺記得是在我二年級至到三年級之間吧。

    她的出現我一點都沒感到如何奇怪,我想我在生活中總是麵臨著太多突發情況,這樣突然出現一個姐姐也不會讓我感覺難以融入她這樣一個人。最開始我也說到我認識了兩個人,一個是阿公,一個是比我小一歲的玩伴,那個玩伴就暫時以x來稱呼他,他家就在我的旁邊,到了現在我已經和他玩了好幾年了,除此之外,他還有兩個弟弟,他們三兄弟和我是一起玩到大,也因我們二人,我們的家長也借此相互接觸,逐漸熟絡起來。

    我姐到來,也加入了我們這個圈子中,大家整天嘻嘻哈哈的四處遊玩,我的這條村子都被我們逛遍了。可是我們中大部分的人都不認識路,經常都是x帶著我們找到回家的路,同時x也有著很良好的社交能力,他總會在某一天帶著某個我們不認識的孩子加入到我們的圈子中,實在想不通他是怎麽做到的。

    我和x的感情是很友好的,我有困難時,他雖說會在一邊哈哈大笑的嘲笑我落難時的狼狽模樣,但最終還是會搭一把手拉我出困境。後來我姐姐的加入,我們一起的玩,那我也理所當然的認為我姐姐也會像x一樣的幫助我,卻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一次,我和我姐姐還有一個我的表姐,這個表姐的身份有點特殊(她是一個養女,不過作為小孩的我也很難考慮到更深的方麵,或者說,自己有著和她類似的情況,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我們三人去我姐姐的一個同學家作客,後來玩的時間差不多了就離開。離開時經過了一條路,那條路上剛好有一戶人家養了一條狗,我那時離狗大概還有一兩百米遠,正好看到那隻狗很凶的對一個在它麵前走過的行人吠叫,而且那狗還撲到行人身上。盡管最終沒有咬那個行人,但這一幕還是把我嚇得不輕,我本身就非常怕狗,但一般情況下還能離它稍遠的走過,可這麽凶的狗我還是第一次見,據我自己所知,我遇到最凶的狗也不過是吠著追我一段距離,根本不會撲到人的身上。

    被那隻狗的凶猛給嚇到的我,向他們而且請求換一條路走,但他們卻不以為然,說離那狗稍微遠一點的走過去就行了,我的請求被如此輕易的推回,而他們說完這句話後也不在乎我是否能接受他們的方法,二人就自己從那狗麵前走過去了。而我,隻能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著他們離去。這下子我一下就慌了,三人聚在一起我也沒那膽量從惡狗麵前走過,那更別說一個人了,可要是讓我繞路,我也不認得路,萬一迷路了那就更加糟糕,無助之際,我沒有經過任何的思考,做出了一個行動。

    那時我正好見到有一個婦女和一個年齡比我大一點的女孩在一起燒冥幣,我就走到他們麵前哭了起來,但我隻是輕輕的抽泣,而不是大聲的哭喊,那個婦女見到我哭立馬安慰我,問我怎麽了,我告訴他我忘記了回家的路,我沒有告訴她,若是循著大路走,我還是記得回家的路,我不這樣走不過是因為一隻狗而已。

    聽我這樣說,她立馬就問我的家住在哪,並直接開摩托車送了我回家,就這樣我順利度過了這一個難關,用一種極其卑劣的手段。

    我一點都不為自己想到這樣一個辦法度過難關而自豪,相反我認為自己以這樣一個故意偽裝成一個弱者來博取他人的同情的手段而感到無比的羞愧,若是撕下我的偽裝,那麽毫無疑問的不論是誰也會因為我裏麵的醜陋而感到無比的震驚,並對此避之如蛇蠍。

    每給自己施加多一層偽裝,我對未來的擔心就會增加一分,因為每次一想到這層層的偽裝終有一日因過度的沉重而轟然塌下時,我就總會因此而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的恐慌。為了不讓這一天的到來,不論是善意還是惡意,不論是來自他人的還是源自自己的,我一定會傾盡全力的去回避或者壓製,要是真的避無可避了,或許我會對他做出一些讓他反感的事情,讓他自覺的鄙視我,並離我遠遠的.

    這件事我沒跟誰說過,倒不是我要為了維持我姐姐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而刻意不說,主要原因是兩個,第一個是說了也不會有人在乎這樣的小事,第二個是我也是對這類事情見怪不怪了(不如說我更習慣浸泡在冷漠無情的世界中),我本人也覺得這也隻是一件小事,除了我最後的那個卑劣的行為,其餘的都是小事。

    盡管我早已對人失去了基本的信任,可也不知為什麽,我總是會被人欺騙了,不,我知道其實是我始終沒改掉自己的天真,一旦與人搭上關係我就欣喜若狂的掉以輕心,隻有等出現了出乎意料的結果時,才會讓我像被一桶透骨的冰水澆下來似的驚醒,但我也隻能茫然又恐懼地抱緊自己顫抖的身軀,即使試圖去鼓起勇氣反擊,但看著這個讓我眼花繚亂的世界,連確實的反擊目標都找不到,隻能讓我徒生出空前的無力感。

    日子一如既往的過去,我也沒出現更大的變化,後來有一天,某種特別的感覺從我胸口中湧上喉嚨。在放學後同學們都走的七七八八,教室中隻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忽然動了一個歪念,今天發了試卷,我的考分還算在中遊,但有一個成績一向很好的同學考了一百分,我就想著把他的試卷名字改成我的名字,然後再拿回去給伯父伯母看。

    我知道其實我自己根本就不是為了得到伯父伯母的褒獎而做這樣的事的,說實話現在記起來,似乎他們很少有因為我學習成績不好而打我罵我,平日更多的是在我的頑皮給他們造成麻煩或者我做了一些不道德,例如偷錢、說謊或傷害他人之類的行為而打我罵我。

    最後我的行動依然沒有改變,把試卷拿回去給伯母看,她興奮又高興的抱起我,但在那一瞬間,我感覺有四個人,第一個是假裝考得高分而高興的我,第二個是假裝看到孩子考得高分而高興的伯母,另外兩個則是看穿了自己一係列行為真相的自己和似乎因為自己剛才抱起我這樣的動作而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伯母。

    想必伯母眼中閃過的那一絲異樣應該是因為抱了我一下而導致的,我覺得倒不是懷疑,真正主要原因還是我們都難以適應過於明顯過於親密的表達方式,她一點因為自己不小心衝動的用出了這樣一種表達方式而尷尬不已吧。至於我自己,其實我真的沒有因為自己做出這樣一種欺騙行為而感到羞愧,這次的事,更多給我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衝動,自己有時總會突然出現一種莫名的衝動,最終在不知不覺間,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成程序化的行動了起來。

    這件事一直沒有暴露過,但我也沒有再去做第二次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認識到越來越多的人和事,也對這個世間了解的越多,因此也越加認識到自己的醜陋和自己的醜陋會被世間嫌棄到什麽地步,這更加加強了我若是想要殘存在這個世間,隱藏自己內心是何其重要的一件事情。可是我越加刻意去隱藏,就越加招致他人想要使勁剝開我的保護層的衝動,我滿懷希望的認為自己終於遇到一個能稍微傾聽一下我心聲的人,可當我試探性的將一點點想法暴露給他時,他就像已經準備好了一樣,立刻以一種看透了我的嘲笑眼神來回敬我。當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多了,以後每每遇到試圖窺探我隱藏麵的人時,我一定會用一種讓他們討厭的偽裝性格來滿足他們的好奇心,盡管這會招致他人的厭惡,不過像我這種人,也從不配得到他人的喜歡,所以也不大在乎他們對我的厭惡,甚至可以說我更樂於讓人厭惡。

    假定他人從頭就開始以厭惡的目光看待我,那麽不論如何也不會往更壞的方向發展,可我萬一和別人建立起親密關係,那別人因為這種親密感,一定會對我抱有期待,期望我給他更好的一麵。但我深知自己內心是汙穢不堪的,我沒有能力每時每刻都用一層虛假的外衣包裹好來,同樣我也害怕把自己心靈深處的醜陋公然的暴露,那對於這兩樣都做不到的我,除了找一個暗處躲藏起來之外,還能做到什麽?

    要說我最醜陋的一點,那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一定是我那隻能用變態兩個字形容的性癖吧,這也可以說我最想隱藏起來的一個醜陋麵。

    從小的開始,幾乎就接近了我能夠記起的最早的記憶開始,我就不知是基於什麽原因,就喜歡上女人的腿部,大腿、小腿和足部自然不必說,就連一個指甲我都會去認真審閱,女人的腿給予了我無限的性誘惑。

    在這裏說一個題外話,在我十一二歲上下的時候,那時我記得還沒有魚嘴鞋這種設計的鞋的,而我則是突然想到若是鞋尖弄一個開口出來會不會更好?盡管這個想法隻維持在我的大腦假設狀態下,卻沒想到不久後就出現了魚嘴鞋了,似乎人類在某些方麵是具有共通性的,不過我想在鞋尖開一個口是覺得這樣能透氣一些,而不是為了美觀性,估計在這點上麵是和那個設計者是完全相反的吧。

    我最早接觸到的性,是從我的兩個哥哥那裏開始的,我不敢去擅自猜測,也不是為了給自己辯解什麽而特意重點說這件事,我純粹隻是認為,既然這是一件發生過的事情,那麽就要原封不動的講述出來。

    最開始,我住在伯父家的時候,我和兩位哥哥一起睡一張床,一個是我的堂哥,也就是伯父的兒子,另一個則是我的同父異母哥哥,他是我大媽所生,他們二人的年齡相仿,所以一直都比較親近。

    伯父是一個要求很嚴格的人,他不允許我們太晚睡覺,不論怎麽樣,晚上到了十點多鍾的時候,都會熄燈讓大家回房間睡覺。我當然不是夜貓子,所以一般躺床上沒多久就能睡著,不過有時我也會因為悶熱或者被子被搶走而弄醒,偶有幾次,我察覺了我的兩個哥哥的一些異樣。

    我醒了後發現他們二人麵對麵的,靠的非常近的在細聲說話,這樣的動作不論是平日如何玩來的,如何兄弟,這對於兩個男人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一個親近距離。我好奇的的偷偷瞄過去,我一點也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麽,盡管平日微微感覺到它是屬於某種人們不願正麵談論的禁忌之物。

    由於不明白,所以我也不放在心上,第二天醒來,該玩就玩,該吃就吃。

    後來過來一段時間,我都沒再發現他們二人再做過那樣的事情,卻沒想到有一天,我在睡夢中被我的同父異母的哥哥叫醒,我記得堂哥已經睡著了。他叫我不要出聲吵醒堂哥,我當時大概腦子也是一片混濁,沒有任何反抗的接受了他的邀請,現在回憶起來,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他所說的一句話。在和他的這場互慰之中,我的上是的確感受到快感了,不論心中如何的不喜。至於他們的感受我是不知道的,我也不能單憑這一件事就去斷定他們的人格,除了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之外,對於他們我是一句評判的話都說不出來。

    第二天醒了後,我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夢,醒來之後誰也忘記了有做過這樣的一個夢,這個,應該就是我最早,也最強烈的關於性的記憶了。

    我不知道別人是如何認為的,但至少我自己覺得,這段記憶估計和我現在的性癖無關,哪怕有也是微乎其微,那我的這個性癖又源自於哪裏呢?我實在無法追究的清楚,因為我估計這個性癖是從六歲就開始了,很自然的我六歲就開始喜歡上女性的腿部,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單純的是最本能的。

    說到女性的腿部,那麽就不得不提絲襪這種東西了,我想那時候的我是覺得比起女性的腿部,絲襪所給我帶來的刺激恐怕是更加來的直接和巨大的。但問題是,若是絲襪失去了和女性腿部的關聯性,那麽它也不過是一件紡織品,就像平日的衣服一樣,它會瞬間失去所有意義,所以盡管我感覺絲襪的刺激更強烈,但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有著女性腿部的這一個基礎上。

    我雖然有著這樣的癖好,可也不代表隻要某一個女性具備了滿足我癖好的特征,我就會對她產生,我試過把我的母親還有我的幼兒園老師當做幻想對象,可一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內心中就始終有著一種說不明的厭惡感和抗拒感,讓我無論如何都難以把他們當做性幻想對象。

    後來,不知不覺間,我的大堂姐就取代了任何一個人,成為了我小時候最魂牽夢繞的一個女性。我的大堂姐絕不是一個長相漂亮的女人,若是隻論外貌的話,我去到街邊隨隨便便就能找到一堆比她更好看的女人,但問題是,我之所以讓她成為我的性幻想對象,也根本就不是因為她的外表。不,其實我更覺得這不是我自主選擇的結果,大概她是離我最近同時也是散發著最強烈的雌性荷爾蒙的女人,盡管我四周也有著大量的女性,可是能正好符合條件的也隻有她,別的女同學的盡管我也會喜歡,但是她們並不具備大堂姐所帶來的感覺,那種濃烈的荷爾蒙每時每刻都刺激著我的神經,感覺就如同不斷吞咽甜的發膩的牛奶一樣;胃部明明已經在拚命抽搐痙攣,可欲罷不能的興奮感讓我無法停止吞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