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社會》

    “現在的形態屬於高位箱體運動，在這種情況下，一般先賣一半以上，等之後趨勢明朗了再看看能不能買。”我對他說道。

    “有你這個股神鄰居在，真是賺到了，你最近還有沒去遊泳？專家說遊泳是比較適合老人家的運動，不像跑步那樣，太激烈了。”黃何穿著典型的老人三件套，也就是一件有領襯衫和一條七分大褲衩，再加上一雙布鞋和灰色長襪子，當然他本身就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穿這樣的衣服也無可厚非。

    “有幾天沒去了，最近始終感覺肩膀隱隱的痛，我懷疑就是遊泳遊出來的。”我說道。

    “那散散步也可以啊，老是坐在家裏不動的話，人老的快呀。”黃何說著雙手便做著伸展運動，看來他真的是特別喜歡養生。

    “我是已經無所謂了，人老，子女又不中用，你說是不是這樣，我辛辛苦苦拉扯的他們那麽大，沒想到長大了全都往外跑，我這種老頭他們看都不看一眼，我告訴你，要不是我還有幾億身家在，我敢保證，我現在一定要撐著這把老骨頭去外麵撿破爛謀生！”我每每想起那三個不孝子女，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

    “唉，現在的子女都是一個樣的了，所以老陳，我們更加要自己出去找樂子，讓自己開心起來，不然這下半輩子可是很難熬過去的。”黃何說到這個話題，神色也即是無奈，更是無力。

    “其實你不知道，就一個月前，他們是天天來我這大吵大鬧的，你知道為什麽嗎？”說著，我又想起了更令我窩火的過去。

    “真的？他們幹嘛來大吵大鬧？”

    “這還用問嗎？肯定就是錢啊！整天逼著我寫遺書，要我把錢轉給他們，你說這還是人嗎？居然逼著自己的親身父親寫遺書？所以不管他們來多少次，我都是拿掃把將他們轟出去，來一次轟一次！”

    “轟的好！”黃何大力往茶幾一拍，茶杯裏的茶都被震的撒出來。

    但黃何隨即又一皺眉，說：“你剛才不是說一個月前天天都來這的嗎，那怎麽現在就不來了？”

    他算是把話說到點子上了，“我也是想不明白這個，之前都火燒眉毛一樣，每天都急著要我的錢，那為什麽現在就不來了呢？”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向我湊過來壓低聲音，對我說：“老陳，你得小心了，你那三個兒女我看都是屬於那種心機很重的人，現在一定都謀算著什麽，你可得提防著，就像你自己說的一樣，這樣大一把年紀，要是沒錢了，那日子可真的是很難熬的，所以我覺得你最好弄好一份遺書，說死後把錢捐出去也會或者什麽別的也好，起碼這樣就等於提前保障了不會讓他們占到便宜。”

    聽到他說的話，我沒說什麽，他見到我思考的表情，也同樣沒再多說什麽，我們隻是一口一口的喝茶，悠閑但又不平靜地度過一個中午。

    送了黃何出門，我回去吃晚餐，晚餐是一個比我小十歲的女傭人給我準備的，平時的家務活也是她給我做，至於妻子，在五年前就去世了，也因為妻子的去世，對這些日常家務都不太懂的我，才會花錢去請傭人。

    我是靠炒股發家，在年輕時憑著努力，將最開始那一萬塊的資本翻滾到兩個億的身家，到了後來我就隻留一成的錢在股市中，其餘的錢大部分都用來投資房地產，當然我也不太在乎，畢竟到了這個地步，賺錢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我平常都沒什麽事可做，所以我會種些花草，或出去跟鄰居下棋，再或者畫水墨畫來打發時間，日子非常平靜的流逝。

    可是，本來平靜的日子卻因那三個子女給打破了，他們最開始不是這樣的，雖然說不上對我有多體貼，但起碼還不至於和我翻臉不認人，但最近似乎在外頭發生了什麽，變得對錢這種東西異常的渴望。最開始我倒沒有拒絕，每人都給了他們一百萬，按理說隻是用在生活上的話，有了這一百萬足以讓他們寬裕很多，輕鬆很多，可事情卻不是這樣。

    得到了第一個一百萬之後，他們變本加厲，還想再索取第二個一百萬，就像之前跟大家說過的一樣，我是靠炒股發家的，因此我非常熟悉人在麵對錢時，心理上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並且能非常快速的察覺得到。我的三個子女也不例外，雖然我沒說出口，但他們心裏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我，在給出第一個一百萬時我還隻是抱有懷疑，但第二次，我就完全確信了。

    不用說，我當然拒絕了他們的要求，可沒想到這一拒絕，就成了我與他們之間爆發的導火索，也因此，我被折磨的身心疲憊，也就最近這一個月好了很多而已，不過一想到不知什麽時候他們又會過來，我就又憂心忡忡起來。

    “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就應該告上法院，讓法院來禁止他們騷擾你。”

    似乎知道我此刻心中在想什麽，傭人阿久憤慨的對我說道。

    其實他說的，我也不是沒想到，隻不過這種方法，我不喜歡。吃過晚飯後，我一個人出去散步。

    才出門，就剛好遇見黃何，我向他招呼一聲，聽到我的叫聲，他笑了笑向我靠過來，跟我一起並肩而行。

    “吃過了沒？”他向我問出一句最通用的問話之一。

    “什麽‘吃了沒’，就非要說這種沒營養的話嗎？”

    我沒有用最簡單的話回答他，反倒是將心中對這種話的不喜的情緒對他釋放出來。

    “什麽沒營養的話，這可是我們中國人最常見的交往方式，我說你怎麽連這個也不懂的呢？”

    沒想到，他的反過來把我給逼住了，雖說心中不喜，但也沒法否認他的這個答案。

    見到我轉頭看向一邊，他故意不理會我心裏的情緒，繼續補充道：“做人不能那麽孤僻，得多出去和別人溝通，你說說看，在這小區裏除了我之外，你還認識哪個人？阿久不算。”

    他的這一問，更是道出了我的人際交際圈是多麽的狹窄，狹窄到這個圈子裏的人十隻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這還包括了一些常見但關係不好的人，但是我心裏卻沒一點難過，原因很簡單，這種狀況不是被誰導致的，而是我自己主動選擇的結果。

    “你說，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最讓人痛苦？”我答非所問的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什麽？”黃何有點莫名其妙。

    “就是例如除了發生意外，掉了錢包，股票大跌之類的，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最讓人痛苦。”

    “你這人，說話真的是東扯西扯的，我想想……要說什麽樣的事情最讓人痛苦，其實不管什麽事，凡是不好的都會讓人痛苦，隻是把所有事情總結起來，結論就是讓人後悔的事，讓人後悔的事最是痛苦，那是天下間最苦的事。”

    聽了黃何的回答，我腦子裏麵似乎閃過一到電流，這道電流將某件事情給串聯起來。

    “嘿，你看了今天新聞沒，據說最近好像發明出一種叫什麽自我確信什麽的藥，名字亂七八糟的，不過那種藥可是使人相信一些沒發生過的事，例如你得了癌症，然後用吃了這種藥之後你就會相信自己沒有生病，人家已經開始用這種藥來治療癌症了，這個發明的靈感是來自人們做夢時對荒誕夢境不作懷疑而來的。”

    “扯蛋，就算真有這麽神奇的藥，你覺得這真能治好癌症？那純粹就是在自我欺騙，對一些腦子有問題的人用倒是不錯，但對身體有毛病的人用完全就是等於謀殺。”

    雖然嘴上說的不好聽，不過我心裏還是非常為這個世界而驚歎，這世界每天都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新發明，讓人感覺自己活在一個童話世界裏一樣，天天都有驚喜。當然，“童話”二字也隻能偶爾的用一用，大部分時間還是要用“殘酷”二字。

    這一飯後散步足足繞了小區兩圈，回到家時兩個小時就過去了，連續走了兩個小時，我雙腿也累的發麻，所以一回到家，我就躺在我的安樂椅上休息。

    “阿久，倒杯水給我。”我對正在專注看著電視的阿久說道。

    很明顯，現在電視劇正事精彩時刻，但阿久也很敬業，戀戀不舍的從電視上移開目光，去廚房倒了一杯涼白開水給我。

    我將水一飲而盡，幹渴的喉嚨瞬間得到了極大的滋潤，但突然間，我感覺四周在天旋地轉，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是地震？我看向阿久，試圖從她身上尋找答案，可看到她的眼神，反而更令我迷糊了，她怎麽會用那麽驚慌的眼神看著我？

    “陳哥，陳哥，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呀，陳哥！”阿久不斷搖動我的身子，但我實在沒力氣製止她這煩人的搖動。

    ……

    潔白無瑕的天花板映入眼簾，之前我身上似乎發生過什麽事，可是我記不起來。

    “誒！醒了，陳哥你醒了。”

    才一睜開眼，就聽到阿久喜悅的在我眼前嚷嚷，我問她剛才我怎麽了，她告訴我我突然暈倒，在她不知所措期間，好在黃何聽到這邊叫聲趕了過了，並立刻叫救護車送我到醫院來，我已經昏迷了整整一天了，但說到這裏，阿久的神色一黯，好像我即將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昏迷了一整天。

    光是這個我就預感到一些不好的預感，但是對於在股海中浮沉許多年的我來說，麵對突如其來的噩耗，盡管我無法避免的感到恐懼，但我也始終能冷靜的應付，哪怕威脅到性命。

    “醫生，我身體出什麽毛病了？你直接告訴我，說的不清不楚的話我反而更擔心。”

    在這種事情麵前，阿久顯得很沒用，所以我直接自己跑過去問醫生。

    醫生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畢竟對他來說，病人就像自己身上的毛發，看似關聯，實則又無關痛癢。

    “腫瘤，你腦子裏長了一個腫瘤，也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腦癌。”

    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依然按不住心髒的一陣劇烈顫抖，我咽下唾沫，問道：“那是早期還是晚期？”

    “晚期。”

    ……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從醫院回到家，剛好見到那三個子女坐在客廳等我。

    我知道阿久是很努力攔住他們的，但也始終沒法攔住這三人進我家門，混賬程度可見一斑。

    “怎麽隔了這麽久才來啊？難不成騷擾我騷累了，要休息個把月？”

    不管我心裏怎麽煩躁，怎麽難過，但在應付混賬的時候，我始終是非常鎮定的。

    “裝什麽，我們知道你得了癌症了，之前死都不肯放手，現在可輪不到你說不行了。”

    我唯一的兒子用一種勝者的目光看著我，但我根本就不吃他這種幼稚的把戲，雖說心裏稍稍有點驚訝他們能這麽快得到消息，不過這還擾亂不到我。

    我不急不慢的煮茶，完全把他們當做空氣一般晾在一邊，我道：“我的個兒呀，你爹和你娘當年教了你說那麽多話，可怎麽長大了，反而隻會說這幾句話呢？是程序沒編好嗎？來來，過來讓你爹瞧瞧那裏出bug了。”

    “老家夥，別在那耍嘴皮子，我告訴你，要是你今天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複，等你死了後你想進土都難。”大女兒指著我鼻子尖聲尖氣地道。

    “就是，我都忍你很久你，你一個老頭捂著那麽多錢幹嘛？我們要供孩子讀書，要買學位，要付房貸，每天都累死累活的，你一個老家夥倒好，整天無所事事，也花不了幾個錢，卻非得死捂住那些錢？難道你還能把那些錢帶走？現在我們又不是說拿了你的錢就翻臉，你就再給點錢我們付完房貸，我們好生照顧你到進棺材那一天，這絕對比請一個外人好一百倍！”二女人把這一番已經說過幾百遍的話再重複一遍說給我聽。

    “滾你嗎個蛋！”我今天是沒法再忍了，我狠狠將手中茶杯往他們擲過去，不過茶杯沒擲中他們，而是撞到牆上碎落一地。

    “我現在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跟你們說，從今天起，我跟你們斷絕一切關係，我就當做沒生了三坨狗屎，你們什麽狗屁都別想從我身上拿走，你們想要我的錢？哈哈，我現在就告訴你們，等下我立刻叫律師來，讓他把我的全部錢全部捐出去，統統捐出去，一分不留，我看你們以後跟誰要錢去！”

    我的這一番聲嘶力竭的吼叫，把他們氣的七竅生煙，但他們也耐我不何，隻能憤怒的留下幾句惡毒的話就轉身離去了。

    見他們離去，我立刻拿出手機來撥通了我律師的電話，我讓他帶齊一切文件立刻趕來我家。

    在怒火的熔爐中燃燒了近半個小時，律師才終於趕到，他一來到我就非常直接告訴他，我要把錢全部捐出去，開始他當然勸我不要這樣做，這是當然，我是我沒錢了，那他怎麽能每個月輕鬆從我身上拿走大把的錢呢隻是我決定了的事，誰也別想阻止，除非我認識到我的決定是錯的。

    不過律師還是很敬業，他好說歹說，也讓我腦袋降下溫來，明白了哪怕得了絕症，那也不是立刻就死，盡管我沒問醫生，但我也能感覺到自己還是活一段日子的，所以我還是留下五十萬來當做最後的生活費，其餘的包括現在所住的房子，全部變現並捐出去，並且就算我這最後的五十萬，我也立下遺囑，等我死後也要捐出去，這樣，我就將他們三個的“財路”給封死了。

    “你走吧，我好累。”我對律師下來逐客令，等律師走了後，我對阿久說道：“阿久，你去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你的工資我已經打到你賬戶上了，等你什麽時候收拾好了你就走吧，不過我也希望你能盡快收拾好。”

    把該說的話說完，我回房間倒頭就睡下，我今天被連番的事情折磨的身心疲憊，卻也因此今晚是我這麽久以來睡的最香的一次。

    我看著熟悉的天花板，一覺睡到天亮的滋味非常好，此刻我感覺自己少了很多重負，不再考慮明天會怎麽樣，隻想著自己應該怎麽享受這最後時光。不用再為那三個子女的事憂心忡忡，並且想到他們現在拿不到錢的氣憤樣子，我心中就充滿暢快，這也是因為黃何那天說過的那一句話：讓人後悔的事最是痛苦，那是天下間最苦的事，這一句話點醒了我。

    他們跟我生活了那麽多年，猜到我是那種死後會把遺產留給子女的人，可我就偏偏不留，偏偏不讓他們得逞，想必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吧，要是之前好好照顧我，哪怕隻是給我做做家務，陪我散散步，我也不至於會這麽對待他們，可偏偏卻連這點表麵功夫都不肯做，拿不到我的錢也活該。

    一如既往的日常，即便我身患絕症，可我平日該做的事還是繼續去做，隻要還有那個氣力，就不會中斷，晨運，看報紙，對花草護養，溜一溜狗，反正我是過的很輕鬆，實在沒感覺到多絕望，或許因為我已經活了很久，對生的渴望不如年輕時候的大，又或者我是那種能隨遇而安的人，不管如何，絕症幹擾不到我的生活。

    六個月後。

    我還活著，今天我去醫院檢查了一番，結果簡直出乎我意料，我的腦癌居然好了，腦癌晚期居然在沒吃藥沒打針的情況下，好了，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聽錯了，但事實上我沒有聽錯，的確好了。

    突如其來的幸福讓我整天都不知所措，我麵對恐懼時能保持冷靜，可麵對幸福時卻難以自持。

    可接著我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了，為什麽我會好了呢？

    這種事情我不是沒聽過，的確也有極少的案例出現，但我就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到我身上，難不成在之前我的生活很不好？我可以明確的說，這半年間的生活的是和我五年前的生活沒有多大區別，那就是在我精神上發生了變化？

    瞬間，我腦海中略過我那三個子女的麵孔，要說變化的話，最大就變化就是沒有了他們三個來騷擾我了，看來這痊愈好像和他們有著關聯，他們的不在，讓我釋放了一個巨大的精神負擔。

    前半輩子為那三個子女操勞的未老先衰，下半輩子卻因失去那三個子女而獲得健康，這世事也真的應了那兩個字——難料。

    “哢嚓。”

    忽然間，門鎖傳來被扭開的聲音，這一下子就把我從思考中驚醒，究竟是什麽樣的賊那麽膽大，居然在大白天就要入室盜竊？

    雖然我是個老人，可我是不會束手待擒，我將茶幾上的小水果刀快速藏到自己褲腰上，並用衣服掩蓋好，等下賊進來了我就故意擺出弱勢姿態，等他失去警惕心時再進攻。

    “吱呀——”

    大門被緩緩推開，但來人卻把我嚇了一跳。

    “你們怎麽又來了？”

    沒錯，正是我那三個子女，萬萬沒想到他們會突然在今天過來，我實在想不到究竟還有什麽理由驅使他們過來，因為現在我隻是一個沒多少錢的糟老頭子。

    “看來藥效還沒過啊。”我兒子他沒理會我，而是隻顧著對我兩個女兒談話。

    “沒事，我們把藥力給去掉就行了，反正過來的目的就是這個。”大女兒說道。

    他們三人從門口走進來，可更讓我沒想到的是黃何也來了，連阿久也在。

    “這究竟怎麽了一回事？你們想幹嘛？！”

    “給你恢複正常。”黃何對我說。

    “正常？我哪裏不正常了，我好得很，不用你們恢複。”

    “算了，別跟他浪費口水，直接動手。”我兒子說道。

    “你們想幹嘛！？我要報警了，再靠近過來我就報警了！”

    我忽然明白了，黃何和阿久都是他們一夥的，這樣也算弄明白了我一個繚繞在心頭很久的問題，那就是半年前，我剛剛得知得了癌症時，明明那三個子女從不關心我，卻能在極短時間內了解到我的病情。沒想到原來是這五人是一夥的，五人一直在明裏暗裏的謀算著我的財產，我居然一直都沒發現，我居然一直都推心置腹的和那二人交往，這是多麽恐怖，恐怖的讓人毛骨悚然。

    但他們也沒想到出了意外，我身患絕症，並因此將全部財產捐出去，一下子讓他們謀劃多年的計劃泡湯了，正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

    但是現在又怎麽了？我現在也就剩下四十來萬，他們總不至於為了這點錢害我的命吧？而且因為我提前立了遺囑，因此害了我的命反而拿不到錢，他們不至於還不清楚這件事，那究竟是為了什麽？

    可是不容我多想，我眼前突然天旋地轉，我兩眼一黑，就什麽都看不見了，為什麽，他們明明還沒接近我，是怎麽把我弄暈倒的？

    ……

    “總於醒了。”

    睜開雙眼，第一時間就見到我兒子那張讓人厭惡的臉，我反射性的後退了一下，我看到其餘四人也在，他們都坐在我床邊圍著我。

    可是，沒等他們開口說什麽，我的疑問被解決了，是我自己解決的，在我麵前的這五人，他們不是我的傭人，不是我的鄰居，也不是我的兒女，我更不是什麽老人。

    對，我根本就不是一個老人！

    我的眼睛掃視了房間周圍一下，我看到一麵鏡子，我走到鏡子前，看到映入鏡子中的是一個年輕、精力飽滿小夥子，而這個小夥子就是我——陳洋。

    “我知道你肯定想問我們為什麽要這樣做，你自己就真的不清楚嗎？你孤僻，脾氣暴躁，封閉自我，根本就不肯和別人交流，的確你很有本事，靠著玩炒股，居然能在短短五年時間中將一萬變成兩個億。但你知道，我們不希望你這樣，我們想要你去找一個合適的女孩，然後結婚、生子，有一個美滿的家庭，而不是把自己整天關在房間裏搞什麽音樂。”我的“兒子”，真正來說他是我的叔父，對我說道。

    “洋洋，我們這麽做都是為你好，假如不這樣做，你是一輩子都不會出去和別人交往的，人不能這樣活的，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有意思嗎？這樣做人還有樂趣嗎？”我的“鄰居黃何”，也就是我的爺爺對我說道。

    “就是，最開始我們一直都不知道怎麽辦，但忽然說有種藥能使人相信自己想象出來的幻覺，我想這是老天給的一個機會，讓我們將你拉回正軌的機會。”我的“傭人阿久”，也就是我的奶奶說道。

    “那為什麽要我把錢捐出去？”我看著他們問道。

    “那是因為你要是有錢在手，衣食無憂的話，又怎麽肯走出社會？所以一定要讓你失去錢，這樣你就不得不出來社會工作了。”我的“大女兒”，也就是我的嬸嬸說道。

    “你們瘋了。”

    “你再說一般試試？你眼裏還有沒有尊重長輩這四個字！？你別以為你長大了我就不敢打你，你知道自己現在成什麽樣了嗎？人不人鬼不鬼的，現在你是人見人怕，誰還肯跟你沾上關係啊？我真不知道怎麽會生出你這樣一個兒子來。”我的“二女兒”，也就是我的母親說道。

    我整理了一下混亂的腦袋，大概摸清了事情的脈絡，起因是我的性格和生活方式在我的家人看來是一種不正常的狀態，盡管我自己不這麽認為，我覺得在不影響他人，不拖累他人的情況下，怎麽生活都可以的，但他們卻一定要我像一個“正常人”一樣過日子，但問題是我具備了一個很強大的經濟基礎，也已經成年了，他們無法再用過去對待幼年的我的那種方式來控製我，所以必須要用一個更為高明的手段。於是他們就用到了最近新發明的一種藥，一種能夠讓人暫時相信一些明明在誰看來都很不合理的事情，例如我明明是一個年輕的青年，但自己就偏偏認為自己是一個半隻腳踏進墳墓的老人。

    當然還有很多其餘的細節，他們通過讓這麽多的事情串聯起來，給我設了一個局，讓我深陷其中而不自知，最終完完全全著了他們的道，讓他們達成了目的，目的達成之後當然就不用再維持這個幻覺，而我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能清晰記起自己做過什麽事，但又無法控製自己怎麽做，最終夢醒了，一切自然就真相大白。

    既然真相大白了，那現在的我，除了無奈的後悔之外，還明白，在他們麵前不論我說什麽都沒有用，因為他們根本就聽不進去，他們要的就是我按照著他們所編好的藍本來行動，僅此而已，個人意誌這種東西沒有任何意義，不，恰恰這個個人意誌對他們來說就是叛逆，就是錯誤，隻有他們所認為的，所設定的才是正確，而我所認為的，與他們相悖的追求，是錯誤的，是需要立馬訂正的，所以不惜讓我多年付出的努力得來的東西全部流走，也要讓我變回一個正常的人。

    在我想著這些事的時候，他們如同鞭炮一樣的一連串話語依然不斷在我耳邊轟炸，我如此慌亂和恐懼，但沒有人察覺，或者說在乎。我記得，我的童年時期、少年時期，一直都在這種氛圍下成長的。

    此刻我也明白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隻有一個……

    “對……對不起，我錯了，今後我會改正過來的……”我對他們說道。

    ……

    “九十八塊七。”

    “給你一百，不用找了。”

    我反複的確認顧客遞來的百元鈔票，確認是真幣後我才收下並放進收銀機裏麵，顧客提著他的商品走了。

    陳洋，男，31歲，小便利店的店長，月薪三千五百，已婚，並育有一個兩歲女兒。

    全文完。

    《回歸社會》

    “現在的形態屬於高位箱體運動，在這種情況下，一般先賣一半以上，等之後趨勢明朗了再看看能不能買。”我對他說道。

    “有你這個股神鄰居在，真是賺到了，你最近還有沒去遊泳？專家說遊泳是比較適合老人家的運動，不像跑步那樣，太激烈了。”黃何穿著典型的老人三件套，也就是一件有領襯衫和一條七分大褲衩，再加上一雙布鞋和灰色長襪子，當然他本身就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穿這樣的衣服也無可厚非。

    “有幾天沒去了，最近始終感覺肩膀隱隱的痛，我懷疑就是遊泳遊出來的。”我說道。

    “那散散步也可以啊，老是坐在家裏不動的話，人老的快呀。”黃何說著雙手便做著伸展運動，看來他真的是特別喜歡養生。

    “我是已經無所謂了，人老，子女又不中用，你說是不是這樣，我辛辛苦苦拉扯的他們那麽大，沒想到長大了全都往外跑，我這種老頭他們看都不看一眼，我告訴你，要不是我還有幾億身家在，我敢保證，我現在一定要撐著這把老骨頭去外麵撿破爛謀生！”我每每想起那三個不孝子女，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

    “唉，現在的子女都是一個樣的了，所以老陳，我們更加要自己出去找樂子，讓自己開心起來，不然這下半輩子可是很難熬過去的。”黃何說到這個話題，神色也即是無奈，更是無力。

    “其實你不知道，就一個月前，他們是天天來我這大吵大鬧的，你知道為什麽嗎？”說著，我又想起了更令我窩火的過去。

    “真的？他們幹嘛來大吵大鬧？”

    “這還用問嗎？肯定就是錢啊！整天逼著我寫遺書，要我把錢轉給他們，你說這還是人嗎？居然逼著自己的親身父親寫遺書？所以不管他們來多少次，我都是拿掃把將他們轟出去，來一次轟一次！”

    “轟的好！”黃何大力往茶幾一拍，茶杯裏的茶都被震的撒出來。

    但黃何隨即又一皺眉，說：“你剛才不是說一個月前天天都來這的嗎，那怎麽現在就不來了？”

    他算是把話說到點子上了，“我也是想不明白這個，之前都火燒眉毛一樣，每天都急著要我的錢，那為什麽現在就不來了呢？”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向我湊過來壓低聲音，對我說：“老陳，你得小心了，你那三個兒女我看都是屬於那種心機很重的人，現在一定都謀算著什麽，你可得提防著，就像你自己說的一樣，這樣大一把年紀，要是沒錢了，那日子可真的是很難熬的，所以我覺得你最好弄好一份遺書，說死後把錢捐出去也會或者什麽別的也好，起碼這樣就等於提前保障了不會讓他們占到便宜。”

    聽到他說的話，我沒說什麽，他見到我思考的表情，也同樣沒再多說什麽，我們隻是一口一口的喝茶，悠閑但又不平靜地度過一個中午。

    送了黃何出門，我回去吃晚餐，晚餐是一個比我小十歲的女傭人給我準備的，平時的家務活也是她給我做，至於妻子，在五年前就去世了，也因為妻子的去世，對這些日常家務都不太懂的我，才會花錢去請傭人。

    我是靠炒股發家，在年輕時憑著努力，將最開始那一萬塊的資本翻滾到兩個億的身家，到了後來我就隻留一成的錢在股市中，其餘的錢大部分都用來投資房地產，當然我也不太在乎，畢竟到了這個地步，賺錢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我平常都沒什麽事可做，所以我會種些花草，或出去跟鄰居下棋，再或者畫水墨畫來打發時間，日子非常平靜的流逝。

    可是，本來平靜的日子卻因那三個子女給打破了，他們最開始不是這樣的，雖然說不上對我有多體貼，但起碼還不至於和我翻臉不認人，但最近似乎在外頭發生了什麽，變得對錢這種東西異常的渴望。最開始我倒沒有拒絕，每人都給了他們一百萬，按理說隻是用在生活上的話，有了這一百萬足以讓他們寬裕很多，輕鬆很多，可事情卻不是這樣。

    得到了第一個一百萬之後，他們變本加厲，還想再索取第二個一百萬，就像之前跟大家說過的一樣，我是靠炒股發家的，因此我非常熟悉人在麵對錢時，心理上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並且能非常快速的察覺得到。我的三個子女也不例外，雖然我沒說出口，但他們心裏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我，在給出第一個一百萬時我還隻是抱有懷疑，但第二次，我就完全確信了。

    不用說，我當然拒絕了他們的要求，可沒想到這一拒絕，就成了我與他們之間爆發的導火索，也因此，我被折磨的身心疲憊，也就最近這一個月好了很多而已，不過一想到不知什麽時候他們又會過來，我就又憂心忡忡起來。

    “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就應該告上法院，讓法院來禁止他們騷擾你。”

    似乎知道我此刻心中在想什麽，傭人阿久憤慨的對我說道。

    其實他說的，我也不是沒想到，隻不過這種方法，我不喜歡。吃過晚飯後，我一個人出去散步。

    才出門，就剛好遇見黃何，我向他招呼一聲，聽到我的叫聲，他笑了笑向我靠過來，跟我一起並肩而行。

    “吃過了沒？”他向我問出一句最通用的問話之一。

    “什麽‘吃了沒’，就非要說這種沒營養的話嗎？”

    我沒有用最簡單的話回答他，反倒是將心中對這種話的不喜的情緒對他釋放出來。

    “什麽沒營養的話，這可是我們中國人最常見的交往方式，我說你怎麽連這個也不懂的呢？”

    沒想到，他的反過來把我給逼住了，雖說心中不喜，但也沒法否認他的這個答案。

    見到我轉頭看向一邊，他故意不理會我心裏的情緒，繼續補充道：“做人不能那麽孤僻，得多出去和別人溝通，你說說看，在這小區裏除了我之外，你還認識哪個人？阿久不算。”

    他的這一問，更是道出了我的人際交際圈是多麽的狹窄，狹窄到這個圈子裏的人十隻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這還包括了一些常見但關係不好的人，但是我心裏卻沒一點難過，原因很簡單，這種狀況不是被誰導致的，而是我自己主動選擇的結果。

    “你說，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最讓人痛苦？”我答非所問的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什麽？”黃何有點莫名其妙。

    “就是例如除了發生意外，掉了錢包，股票大跌之類的，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最讓人痛苦。”

    “你這人，說話真的是東扯西扯的，我想想……要說什麽樣的事情最讓人痛苦，其實不管什麽事，凡是不好的都會讓人痛苦，隻是把所有事情總結起來，結論就是讓人後悔的事，讓人後悔的事最是痛苦，那是天下間最苦的事。”

    聽了黃何的回答，我腦子裏麵似乎閃過一到電流，這道電流將某件事情給串聯起來。

    “嘿，你看了今天新聞沒，據說最近好像發明出一種叫什麽自我確信什麽的藥，名字亂七八糟的，不過那種藥可是使人相信一些沒發生過的事，例如你得了癌症，然後用吃了這種藥之後你就會相信自己沒有生病，人家已經開始用這種藥來治療癌症了，這個發明的靈感是來自人們做夢時對荒誕夢境不作懷疑而來的。”

    “扯蛋，就算真有這麽神奇的藥，你覺得這真能治好癌症？那純粹就是在自我欺騙，對一些腦子有問題的人用倒是不錯，但對身體有毛病的人用完全就是等於謀殺。”

    雖然嘴上說的不好聽，不過我心裏還是非常為這個世界而驚歎，這世界每天都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新發明，讓人感覺自己活在一個童話世界裏一樣，天天都有驚喜。當然，“童話”二字也隻能偶爾的用一用，大部分時間還是要用“殘酷”二字。

    這一飯後散步足足繞了小區兩圈，回到家時兩個小時就過去了，連續走了兩個小時，我雙腿也累的發麻，所以一回到家，我就躺在我的安樂椅上休息。

    “阿久，倒杯水給我。”我對正在專注看著電視的阿久說道。

    很明顯，現在電視劇正事精彩時刻，但阿久也很敬業，戀戀不舍的從電視上移開目光，去廚房倒了一杯涼白開水給我。

    我將水一飲而盡，幹渴的喉嚨瞬間得到了極大的滋潤，但突然間，我感覺四周在天旋地轉，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是地震？我看向阿久，試圖從她身上尋找答案，可看到她的眼神，反而更令我迷糊了，她怎麽會用那麽驚慌的眼神看著我？

    “陳哥，陳哥，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呀，陳哥！”阿久不斷搖動我的身子，但我實在沒力氣製止她這煩人的搖動。

    ……

    潔白無瑕的天花板映入眼簾，之前我身上似乎發生過什麽事，可是我記不起來。

    “誒！醒了，陳哥你醒了。”

    才一睜開眼，就聽到阿久喜悅的在我眼前嚷嚷，我問她剛才我怎麽了，她告訴我我突然暈倒，在她不知所措期間，好在黃何聽到這邊叫聲趕了過了，並立刻叫救護車送我到醫院來，我已經昏迷了整整一天了，但說到這裏，阿久的神色一黯，好像我即將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昏迷了一整天。

    光是這個我就預感到一些不好的預感，但是對於在股海中浮沉許多年的我來說，麵對突如其來的噩耗，盡管我無法避免的感到恐懼，但我也始終能冷靜的應付，哪怕威脅到性命。

    “醫生，我身體出什麽毛病了？你直接告訴我，說的不清不楚的話我反而更擔心。”

    在這種事情麵前，阿久顯得很沒用，所以我直接自己跑過去問醫生。

    醫生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畢竟對他來說，病人就像自己身上的毛發，看似關聯，實則又無關痛癢。

    “腫瘤，你腦子裏長了一個腫瘤，也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腦癌。”

    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依然按不住心髒的一陣劇烈顫抖，我咽下唾沫，問道：“那是早期還是晚期？”

    “晚期。”

    ……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從醫院回到家，剛好見到那三個子女坐在客廳等我。

    我知道阿久是很努力攔住他們的，但也始終沒法攔住這三人進我家門，混賬程度可見一斑。

    “怎麽隔了這麽久才來啊？難不成騷擾我騷累了，要休息個把月？”

    不管我心裏怎麽煩躁，怎麽難過，但在應付混賬的時候，我始終是非常鎮定的。

    “裝什麽，我們知道你得了癌症了，之前死都不肯放手，現在可輪不到你說不行了。”

    我唯一的兒子用一種勝者的目光看著我，但我根本就不吃他這種幼稚的把戲，雖說心裏稍稍有點驚訝他們能這麽快得到消息，不過這還擾亂不到我。

    我不急不慢的煮茶，完全把他們當做空氣一般晾在一邊，我道：“我的個兒呀，你爹和你娘當年教了你說那麽多話，可怎麽長大了，反而隻會說這幾句話呢？是程序沒編好嗎？來來，過來讓你爹瞧瞧那裏出bug了。”

    “老家夥，別在那耍嘴皮子，我告訴你，要是你今天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複，等你死了後你想進土都難。”大女兒指著我鼻子尖聲尖氣地道。

    “就是，我都忍你很久你，你一個老頭捂著那麽多錢幹嘛？我們要供孩子讀書，要買學位，要付房貸，每天都累死累活的，你一個老家夥倒好，整天無所事事，也花不了幾個錢，卻非得死捂住那些錢？難道你還能把那些錢帶走？現在我們又不是說拿了你的錢就翻臉，你就再給點錢我們付完房貸，我們好生照顧你到進棺材那一天，這絕對比請一個外人好一百倍！”二女人把這一番已經說過幾百遍的話再重複一遍說給我聽。

    “滾你嗎個蛋！”我今天是沒法再忍了，我狠狠將手中茶杯往他們擲過去，不過茶杯沒擲中他們，而是撞到牆上碎落一地。

    “我現在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跟你們說，從今天起，我跟你們斷絕一切關係，我就當做沒生了三坨狗屎，你們什麽狗屁都別想從我身上拿走，你們想要我的錢？哈哈，我現在就告訴你們，等下我立刻叫律師來，讓他把我的全部錢全部捐出去，統統捐出去，一分不留，我看你們以後跟誰要錢去！”

    我的這一番聲嘶力竭的吼叫，把他們氣的七竅生煙，但他們也耐我不何，隻能憤怒的留下幾句惡毒的話就轉身離去了。

    見他們離去，我立刻拿出手機來撥通了我律師的電話，我讓他帶齊一切文件立刻趕來我家。

    在怒火的熔爐中燃燒了近半個小時，律師才終於趕到，他一來到我就非常直接告訴他，我要把錢全部捐出去，開始他當然勸我不要這樣做，這是當然，我是我沒錢了，那他怎麽能每個月輕鬆從我身上拿走大把的錢呢隻是我決定了的事，誰也別想阻止，除非我認識到我的決定是錯的。

    不過律師還是很敬業，他好說歹說，也讓我腦袋降下溫來，明白了哪怕得了絕症，那也不是立刻就死，盡管我沒問醫生，但我也能感覺到自己還是活一段日子的，所以我還是留下五十萬來當做最後的生活費，其餘的包括現在所住的房子，全部變現並捐出去，並且就算我這最後的五十萬，我也立下遺囑，等我死後也要捐出去，這樣，我就將他們三個的“財路”給封死了。

    “你走吧，我好累。”我對律師下來逐客令，等律師走了後，我對阿久說道：“阿久，你去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你的工資我已經打到你賬戶上了，等你什麽時候收拾好了你就走吧，不過我也希望你能盡快收拾好。”

    把該說的話說完，我回房間倒頭就睡下，我今天被連番的事情折磨的身心疲憊，卻也因此今晚是我這麽久以來睡的最香的一次。

    我看著熟悉的天花板，一覺睡到天亮的滋味非常好，此刻我感覺自己少了很多重負，不再考慮明天會怎麽樣，隻想著自己應該怎麽享受這最後時光。不用再為那三個子女的事憂心忡忡，並且想到他們現在拿不到錢的氣憤樣子，我心中就充滿暢快，這也是因為黃何那天說過的那一句話：讓人後悔的事最是痛苦，那是天下間最苦的事，這一句話點醒了我。

    他們跟我生活了那麽多年，猜到我是那種死後會把遺產留給子女的人，可我就偏偏不留，偏偏不讓他們得逞，想必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吧，要是之前好好照顧我，哪怕隻是給我做做家務，陪我散散步，我也不至於會這麽對待他們，可偏偏卻連這點表麵功夫都不肯做，拿不到我的錢也活該。

    一如既往的日常，即便我身患絕症，可我平日該做的事還是繼續去做，隻要還有那個氣力，就不會中斷，晨運，看報紙，對花草護養，溜一溜狗，反正我是過的很輕鬆，實在沒感覺到多絕望，或許因為我已經活了很久，對生的渴望不如年輕時候的大，又或者我是那種能隨遇而安的人，不管如何，絕症幹擾不到我的生活。

    六個月後。

    我還活著，今天我去醫院檢查了一番，結果簡直出乎我意料，我的腦癌居然好了，腦癌晚期居然在沒吃藥沒打針的情況下，好了，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聽錯了，但事實上我沒有聽錯，的確好了。

    突如其來的幸福讓我整天都不知所措，我麵對恐懼時能保持冷靜，可麵對幸福時卻難以自持。

    可接著我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了，為什麽我會好了呢？

    這種事情我不是沒聽過，的確也有極少的案例出現，但我就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到我身上，難不成在之前我的生活很不好？我可以明確的說，這半年間的生活的是和我五年前的生活沒有多大區別，那就是在我精神上發生了變化？

    瞬間，我腦海中略過我那三個子女的麵孔，要說變化的話，最大就變化就是沒有了他們三個來騷擾我了，看來這痊愈好像和他們有著關聯，他們的不在，讓我釋放了一個巨大的精神負擔。

    前半輩子為那三個子女操勞的未老先衰，下半輩子卻因失去那三個子女而獲得健康，這世事也真的應了那兩個字——難料。

    “哢嚓。”

    忽然間，門鎖傳來被扭開的聲音，這一下子就把我從思考中驚醒，究竟是什麽樣的賊那麽膽大，居然在大白天就要入室盜竊？

    雖然我是個老人，可我是不會束手待擒，我將茶幾上的小水果刀快速藏到自己褲腰上，並用衣服掩蓋好，等下賊進來了我就故意擺出弱勢姿態，等他失去警惕心時再進攻。

    “吱呀——”

    大門被緩緩推開，但來人卻把我嚇了一跳。

    “你們怎麽又來了？”

    沒錯，正是我那三個子女，萬萬沒想到他們會突然在今天過來，我實在想不到究竟還有什麽理由驅使他們過來，因為現在我隻是一個沒多少錢的糟老頭子。

    “看來藥效還沒過啊。”我兒子他沒理會我，而是隻顧著對我兩個女兒談話。

    “沒事，我們把藥力給去掉就行了，反正過來的目的就是這個。”大女兒說道。

    他們三人從門口走進來，可更讓我沒想到的是黃何也來了，連阿久也在。

    “這究竟怎麽了一回事？你們想幹嘛？！”

    “給你恢複正常。”黃何對我說。

    “正常？我哪裏不正常了，我好得很，不用你們恢複。”

    “算了，別跟他浪費口水，直接動手。”我兒子說道。

    “你們想幹嘛！？我要報警了，再靠近過來我就報警了！”

    我忽然明白了，黃何和阿久都是他們一夥的，這樣也算弄明白了我一個繚繞在心頭很久的問題，那就是半年前，我剛剛得知得了癌症時，明明那三個子女從不關心我，卻能在極短時間內了解到我的病情。沒想到原來是這五人是一夥的，五人一直在明裏暗裏的謀算著我的財產，我居然一直都沒發現，我居然一直都推心置腹的和那二人交往，這是多麽恐怖，恐怖的讓人毛骨悚然。

    但他們也沒想到出了意外，我身患絕症，並因此將全部財產捐出去，一下子讓他們謀劃多年的計劃泡湯了，正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

    但是現在又怎麽了？我現在也就剩下四十來萬，他們總不至於為了這點錢害我的命吧？而且因為我提前立了遺囑，因此害了我的命反而拿不到錢，他們不至於還不清楚這件事，那究竟是為了什麽？

    可是不容我多想，我眼前突然天旋地轉，我兩眼一黑，就什麽都看不見了，為什麽，他們明明還沒接近我，是怎麽把我弄暈倒的？

    ……

    “總於醒了。”

    睜開雙眼，第一時間就見到我兒子那張讓人厭惡的臉，我反射性的後退了一下，我看到其餘四人也在，他們都坐在我床邊圍著我。

    可是，沒等他們開口說什麽，我的疑問被解決了，是我自己解決的，在我麵前的這五人，他們不是我的傭人，不是我的鄰居，也不是我的兒女，我更不是什麽老人。

    對，我根本就不是一個老人！

    我的眼睛掃視了房間周圍一下，我看到一麵鏡子，我走到鏡子前，看到映入鏡子中的是一個年輕、精力飽滿小夥子，而這個小夥子就是我——陳洋。

    “我知道你肯定想問我們為什麽要這樣做，你自己就真的不清楚嗎？你孤僻，脾氣暴躁，封閉自我，根本就不肯和別人交流，的確你很有本事，靠著玩炒股，居然能在短短五年時間中將一萬變成兩個億。但你知道，我們不希望你這樣，我們想要你去找一個合適的女孩，然後結婚、生子，有一個美滿的家庭，而不是把自己整天關在房間裏搞什麽音樂。”我的“兒子”，真正來說他是我的叔父，對我說道。

    “洋洋，我們這麽做都是為你好，假如不這樣做，你是一輩子都不會出去和別人交往的，人不能這樣活的，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有意思嗎？這樣做人還有樂趣嗎？”我的“鄰居黃何”，也就是我的爺爺對我說道。

    “就是，最開始我們一直都不知道怎麽辦，但忽然說有種藥能使人相信自己想象出來的幻覺，我想這是老天給的一個機會，讓我們將你拉回正軌的機會。”我的“傭人阿久”，也就是我的奶奶說道。

    “那為什麽要我把錢捐出去？”我看著他們問道。

    “那是因為你要是有錢在手，衣食無憂的話，又怎麽肯走出社會？所以一定要讓你失去錢，這樣你就不得不出來社會工作了。”我的“大女兒”，也就是我的嬸嬸說道。

    “你們瘋了。”

    “你再說一般試試？你眼裏還有沒有尊重長輩這四個字！？你別以為你長大了我就不敢打你，你知道自己現在成什麽樣了嗎？人不人鬼不鬼的，現在你是人見人怕，誰還肯跟你沾上關係啊？我真不知道怎麽會生出你這樣一個兒子來。”我的“二女兒”，也就是我的母親說道。

    我整理了一下混亂的腦袋，大概摸清了事情的脈絡，起因是我的性格和生活方式在我的家人看來是一種不正常的狀態，盡管我自己不這麽認為，我覺得在不影響他人，不拖累他人的情況下，怎麽生活都可以的，但他們卻一定要我像一個“正常人”一樣過日子，但問題是我具備了一個很強大的經濟基礎，也已經成年了，他們無法再用過去對待幼年的我的那種方式來控製我，所以必須要用一個更為高明的手段。於是他們就用到了最近新發明的一種藥，一種能夠讓人暫時相信一些明明在誰看來都很不合理的事情，例如我明明是一個年輕的青年，但自己就偏偏認為自己是一個半隻腳踏進墳墓的老人。

    當然還有很多其餘的細節，他們通過讓這麽多的事情串聯起來，給我設了一個局，讓我深陷其中而不自知，最終完完全全著了他們的道，讓他們達成了目的，目的達成之後當然就不用再維持這個幻覺，而我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能清晰記起自己做過什麽事，但又無法控製自己怎麽做，最終夢醒了，一切自然就真相大白。

    既然真相大白了，那現在的我，除了無奈的後悔之外，還明白，在他們麵前不論我說什麽都沒有用，因為他們根本就聽不進去，他們要的就是我按照著他們所編好的藍本來行動，僅此而已，個人意誌這種東西沒有任何意義，不，恰恰這個個人意誌對他們來說就是叛逆，就是錯誤，隻有他們所認為的，所設定的才是正確，而我所認為的，與他們相悖的追求，是錯誤的，是需要立馬訂正的，所以不惜讓我多年付出的努力得來的東西全部流走，也要讓我變回一個正常的人。

    在我想著這些事的時候，他們如同鞭炮一樣的一連串話語依然不斷在我耳邊轟炸，我如此慌亂和恐懼，但沒有人察覺，或者說在乎。我記得，我的童年時期、少年時期，一直都在這種氛圍下成長的。

    此刻我也明白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隻有一個……

    “對……對不起，我錯了，今後我會改正過來的……”我對他們說道。

    ……

    “九十八塊七。”

    “給你一百，不用找了。”

    我反複的確認顧客遞來的百元鈔票，確認是真幣後我才收下並放進收銀機裏麵，顧客提著他的商品走了。

    陳洋，男，31歲，小便利店的店長，月薪三千五百，已婚，並育有一個兩歲女兒。

    全文完。

    《回歸社會》

    “現在的形態屬於高位箱體運動，在這種情況下，一般先賣一半以上，等之後趨勢明朗了再看看能不能買。”我對他說道。

    “有你這個股神鄰居在，真是賺到了，你最近還有沒去遊泳？專家說遊泳是比較適合老人家的運動，不像跑步那樣，太激烈了。”黃何穿著典型的老人三件套，也就是一件有領襯衫和一條七分大褲衩，再加上一雙布鞋和灰色長襪子，當然他本身就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穿這樣的衣服也無可厚非。

    “有幾天沒去了，最近始終感覺肩膀隱隱的痛，我懷疑就是遊泳遊出來的。”我說道。

    “那散散步也可以啊，老是坐在家裏不動的話，人老的快呀。”黃何說著雙手便做著伸展運動，看來他真的是特別喜歡養生。

    “我是已經無所謂了，人老，子女又不中用，你說是不是這樣，我辛辛苦苦拉扯的他們那麽大，沒想到長大了全都往外跑，我這種老頭他們看都不看一眼，我告訴你，要不是我還有幾億身家在，我敢保證，我現在一定要撐著這把老骨頭去外麵撿破爛謀生！”我每每想起那三個不孝子女，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

    “唉，現在的子女都是一個樣的了，所以老陳，我們更加要自己出去找樂子，讓自己開心起來，不然這下半輩子可是很難熬過去的。”黃何說到這個話題，神色也即是無奈，更是無力。

    “其實你不知道，就一個月前，他們是天天來我這大吵大鬧的，你知道為什麽嗎？”說著，我又想起了更令我窩火的過去。

    “真的？他們幹嘛來大吵大鬧？”

    “這還用問嗎？肯定就是錢啊！整天逼著我寫遺書，要我把錢轉給他們，你說這還是人嗎？居然逼著自己的親身父親寫遺書？所以不管他們來多少次，我都是拿掃把將他們轟出去，來一次轟一次！”

    “轟的好！”黃何大力往茶幾一拍，茶杯裏的茶都被震的撒出來。

    但黃何隨即又一皺眉，說：“你剛才不是說一個月前天天都來這的嗎，那怎麽現在就不來了？”

    他算是把話說到點子上了，“我也是想不明白這個，之前都火燒眉毛一樣，每天都急著要我的錢，那為什麽現在就不來了呢？”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向我湊過來壓低聲音，對我說：“老陳，你得小心了，你那三個兒女我看都是屬於那種心機很重的人，現在一定都謀算著什麽，你可得提防著，就像你自己說的一樣，這樣大一把年紀，要是沒錢了，那日子可真的是很難熬的，所以我覺得你最好弄好一份遺書，說死後把錢捐出去也會或者什麽別的也好，起碼這樣就等於提前保障了不會讓他們占到便宜。”

    《回歸社會》

    “現在的形態屬於高位箱體運動，在這種情況下，一般先賣一半以上，等之後趨勢明朗了再看看能不能買。”我對他說道。

    “有你這個股神鄰居在，真是賺到了，你最近還有沒去遊泳？專家說遊泳是比較適合老人家的運動，不像跑步那樣，太激烈了。”黃何穿著典型的老人三件套，也就是一件有領襯衫和一條七分大褲衩，再加上一雙布鞋和灰色長襪子，當然他本身就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穿這樣的衣服也無可厚非。

    “有幾天沒去了，最近始終感覺肩膀隱隱的痛，我懷疑就是遊泳遊出來的。”我說道。

    “那散散步也可以啊，老是坐在家裏不動的話，人老的快呀。”黃何說著雙手便做著伸展運動，看來他真的是特別喜歡養生。

    “我是已經無所謂了，人老，子女又不中用，你說是不是這樣，我辛辛苦苦拉扯的他們那麽大，沒想到長大了全都往外跑，我這種老頭他們看都不看一眼，我告訴你，要不是我還有幾億身家在，我敢保證，我現在一定要撐著這把老骨頭去外麵撿破爛謀生！”我每每想起那三個不孝子女，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

    “唉，現在的子女都是一個樣的了，所以老陳，我們更加要自己出去找樂子，讓自己開心起來，不然這下半輩子可是很難熬過去的。”黃何說到這個話題，神色也即是無奈，更是無力。

    “其實你不知道，就一個月前，他們是天天來我這大吵大鬧的，你知道為什麽嗎？”說著，我又想起了更令我窩火的過去。

    “真的？他們幹嘛來大吵大鬧？”

    “這還用問嗎？肯定就是錢啊！整天逼著我寫遺書，要我把錢轉給他們，你說這還是人嗎？居然逼著自己的親身父親寫遺書？所以不管他們來多少次，我都是拿掃把將他們轟出去，來一次轟一次！”

    “轟的好！”黃何大力往茶幾一拍，茶杯裏的茶都被震的撒出來。

    但黃何隨即又一皺眉，說：“你剛才不是說一個月前天天都來這的嗎，那怎麽現在就不來了？”

    他算是把話說到點子上了，“我也是想不明白這個，之前都火燒眉毛一樣，每天都急著要我的錢，那為什麽現在就不來了呢？”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向我湊過來壓低聲音，對我說：“老陳，你得小心了，你那三個兒女我看都是屬於那種心機很重的人，現在一定都謀算著什麽，你可得提防著，就像你自己說的一樣，這樣大一把年紀，要是沒錢了，那日子可真的是很難熬的，所以我覺得你最好弄好一份遺書，說死後把錢捐出去也會或者什麽別的也好，起碼這樣就等於提前保障了不會讓他們占到便宜。”

    聽到他說的話，我沒說什麽，他見到我思考的表情，也同樣沒再多說什麽，我們隻是一口一口的喝茶，悠閑但又不平靜地度過一個中午。

    送了黃何出門，我回去吃晚餐，晚餐是一個比我小十歲的女傭人給我準備的，平時的家務活也是她給我做，至於妻子，在五年前就去世了，也因為妻子的去世，對這些日常家務都不太懂的我，才會花錢去請傭人。

    我是靠炒股發家，在年輕時憑著努力，將最開始那一萬塊的資本翻滾到兩個億的身家，到了後來我就隻留一成的錢在股市中，其餘的錢大部分都用來投資房地產，當然我也不太在乎，畢竟到了這個地步，賺錢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我平常都沒什麽事可做，所以我會種些花草，或出去跟鄰居下棋，再或者畫水墨畫來打發時間，日子非常平靜的流逝。

    可是，本來平靜的日子卻因那三個子女給打破了，他們最開始不是這樣的，雖然說不上對我有多體貼，但起碼還不至於和我翻臉不認人，但最近似乎在外頭發生了什麽，變得對錢這種東西異常的渴望。最開始我倒沒有拒絕，每人都給了他們一百萬，按理說隻是用在生活上的話，有了這一百萬足以讓他們寬裕很多，輕鬆很多，可事情卻不是這樣。

    得到了第一個一百萬之後，他們變本加厲，還想再索取第二個一百萬，就像之前跟大家說過的一樣，我是靠炒股發家的，因此我非常熟悉人在麵對錢時，心理上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並且能非常快速的察覺得到。我的三個子女也不例外，雖然我沒說出口，但他們心裏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我，在給出第一個一百萬時我還隻是抱有懷疑，但第二次，我就完全確信了。

    不用說，我當然拒絕了他們的要求，可沒想到這一拒絕，就成了我與他們之間爆發的導火索，也因此，我被折磨的身心疲憊，也就最近這一個月好了很多而已，不過一想到不知什麽時候他們又會過來，我就又憂心忡忡起來。

    “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就應該告上法院，讓法院來禁止他們騷擾你。”

    似乎知道我此刻心中在想什麽，傭人阿久憤慨的對我說道。

    其實他說的，我也不是沒想到，隻不過這種方法，我不喜歡。吃過晚飯後，我一個人出去散步。

    才出門，就剛好遇見黃何，我向他招呼一聲，聽到我的叫聲，他笑了笑向我靠過來，跟我一起並肩而行。

    “吃過了沒？”他向我問出一句最通用的問話之一。

    “什麽‘吃了沒’，就非要說這種沒營養的話嗎？”

    我沒有用最簡單的話回答他，反倒是將心中對這種話的不喜的情緒對他釋放出來。

    “什麽沒營養的話，這可是我們中國人最常見的交往方式，我說你怎麽連這個也不懂的呢？”

    沒想到，他的反過來把我給逼住了，雖說心中不喜，但也沒法否認他的這個答案。

    見到我轉頭看向一邊，他故意不理會我心裏的情緒，繼續補充道：“做人不能那麽孤僻，得多出去和別人溝通，你說說看，在這小區裏除了我之外，你還認識哪個人？阿久不算。”

    他的這一問，更是道出了我的人際交際圈是多麽的狹窄，狹窄到這個圈子裏的人十隻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這還包括了一些常見但關係不好的人，但是我心裏卻沒一點難過，原因很簡單，這種狀況不是被誰導致的，而是我自己主動選擇的結果。

    “你說，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最讓人痛苦？”我答非所問的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什麽？”黃何有點莫名其妙。

    “就是例如除了發生意外，掉了錢包，股票大跌之類的，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最讓人痛苦。”

    “你這人，說話真的是東扯西扯的，我想想……要說什麽樣的事情最讓人痛苦，其實不管什麽事，凡是不好的都會讓人痛苦，隻是把所有事情總結起來，結論就是讓人後悔的事，讓人後悔的事最是痛苦，那是天下間最苦的事。”

    聽了黃何的回答，我腦子裏麵似乎閃過一到電流，這道電流將某件事情給串聯起來。

    “嘿，你看了今天新聞沒，據說最近好像發明出一種叫什麽自我確信什麽的藥，名字亂七八糟的，不過那種藥可是使人相信一些沒發生過的事，例如你得了癌症，然後用吃了這種藥之後你就會相信自己沒有生病，人家已經開始用這種藥來治療癌症了，這個發明的靈感是來自人們做夢時對荒誕夢境不作懷疑而來的。”

    “扯蛋，就算真有這麽神奇的藥，你覺得這真能治好癌症？那純粹就是在自我欺騙，對一些腦子有問題的人用倒是不錯，但對身體有毛病的人用完全就是等於謀殺。”

    雖然嘴上說的不好聽，不過我心裏還是非常為這個世界而驚歎，這世界每天都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新發明，讓人感覺自己活在一個童話世界裏一樣，天天都有驚喜。當然，“童話”二字也隻能偶爾的用一用，大部分時間還是要用“殘酷”二字。

    這一飯後散步足足繞了小區兩圈，回到家時兩個小時就過去了，連續走了兩個小時，我雙腿也累的發麻，所以一回到家，我就躺在我的安樂椅上休息。

    “阿久，倒杯水給我。”我對正在專注看著電視的阿久說道。

    很明顯，現在電視劇正事精彩時刻，但阿久也很敬業，戀戀不舍的從電視上移開目光，去廚房倒了一杯涼白開水給我。

    我將水一飲而盡，幹渴的喉嚨瞬間得到了極大的滋潤，但突然間，我感覺四周在天旋地轉，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是地震？我看向阿久，試圖從她身上尋找答案，可看到她的眼神，反而更令我迷糊了，她怎麽會用那麽驚慌的眼神看著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