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露露親手改良後的飯菜堪稱美味，或許有我個人主觀情感在內，但至少不會比學校附近的小餐館差。我們保持著這樣稍微沉悶的氣氛一起在廚房裏洗著盤子，但總覺得我自己在幹一件本不該是我做的事情。

    『學長其實剛才不用勉強的啊……』

    「啊？」

    林露露突然向我拋出這樣一個問題，讓我有些來不及反應，不過我還是硬著頭皮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啦，隻是不想看到露露你挨罵的樣子。」

    『沒什麽……』

    時候又恢複了一陣沉默，本以為就這樣一直到我們彼此都做完工作，但林露露再次開口說道：

    『學長……有喜歡的人嗎？』

    其實就是你啊，笨蛋——雖然我很想就這樣故作瀟灑地說出來，但是我知道一旦我說出口，那麽我們彼此之間的關係就到此為止了。

    不過就在我為難該怎麽回答的時候，卻突然她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對學長的感情究竟是怎樣的，總覺得像是可以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但是又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直到現在也是這樣……』

    「呃……」

    我被這突然到來如同表白一樣的話給嚇了一跳，但是內心深處卻又湧上一種不安與期待。

    『啊哈哈……對不起，不知不覺說了奇怪的話……』

    「沒關係……」

    周圍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明明和林露露獨處的機會如此難得而且可遇不可求，但是不知為何總覺得現在這樣仿佛讓人窒息一般令我透不過氣來。

    總覺得這樣繼續發展下去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而且今天的林露露一直很奇怪，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所以我還是盡快離開這裏吧？

    但是一時之間我也沒什麽理由啊，怎麽辦呢？

    正這麽想著，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鈴聲，像是八音盒那樣悅耳動聽

    「露露，你手機響了？」

    『不是我的，是學長你的吧？』

    我剛準備說我的鈴聲是神曲最炫民族風，但轉念一想直接這樣說出來林露露估計會覺得我太重口味了，而且……而且我記得我手機壞了吧？那這莫名的鈴聲從哪兒來的呢？

    我突然想起從劉氏莊園臨走的時候劉星語那丫頭送我一部諾基亞，頓時恍然大悟，急忙把那個盒子打開。

    由於走的時候有些匆忙，應該說是有些倉惶，所以我沒怎麽看這手機究竟是什麽樣的，雖然那丫頭已經把我手機卡裝進去了，但是如果不說我還差點真的把這個忘了。然而當我打開那個包裝盒的刹那，我瞬間就愣住了。

    「……」

    是不是拿錯了？

    我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然後確認似的仔細看了看盒子，表麵上的確寫著『nokia』，但是我這才發現底下還有幾個字：『vertu』。

    「一定是拿錯了吧……」

    之所以這麽說，那是因為裏麵裝的手機完全超出我的想象！這哪是吊絲神機啊，怎麽看都是奢侈品吧？

    流線型的機身，

    我就這樣呆愣了一會兒，這期間鈴聲終於消停了，而林露露似乎也覺得有些奇怪似地走過來關切地問道：

    『是不是我在這邊不方便說話？』

    當我拿著手機站起身的時候，我發現林露露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之色，這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或許是我看錯了也說不定。

    「不是……隻是我那學生突然送這麽貴重的東西給我有些承受不了而已……」

    剛說完這句，手機突然又響起那聽起來頗有神秘風格的獨特鈴聲，我這才發現給我打電話的是白富美。

    我咽了下口水，這家夥每次連續打我手機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出什麽事了，而且每次我晚接一會兒都被她罵得狗血噴頭，想必這次也好不了多少了吧……

    我按下接聽鍵，緊接著就傳來類似於咆哮的聲音：

    『高富帥！你這家夥死哪兒去了！』

    「呃，息怒息怒……我在別人家裏做客呢……」

    本想說我在王大媽家吃飯，不過我怕這樣說會節外生枝，所以就說得含糊一點兒。但白富美的注意力似乎不在這上麵，而是繼續咆哮道：

    『我打你電話你不接！現在出大事了！快給我死過來！』

    「我這不是才換手機麽……什麽時候過去啊？」

    『十秒鍾內出現在我麵前！』

    「別說胡話了！」

    這妞估計是氣糊塗了吧？十秒？就算我坐火箭點火也要十秒好吧？

    『算了，你在哪裏，我去接你！』

    「我在……小區，我在入口等你。」

    我盤算著究竟是什麽事讓她這麽著急，該不會是真出什麽大事了吧？白富美那家夥平日裏很少這麽急的啊，這不免讓我擔心起來。

    不過拖了她的福，這正好讓我找到一個很好的借口趕緊逃離這裏。我急忙收拾好東西，卻發現林露露像是想著什麽心事似的站在我麵前，讓我有些放心不下。

    「露露，我……呃……公司有急事，所以我現在得走了。」

    『啊！……嗯……』

    她像是從自己的世界裏驚醒似的，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

    『學長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認識路，露露你這樣可愛的女孩子走夜路我會不放心的。」

    我故意隨口開著玩笑，心裏卻充滿了矛盾和掙紮，明明想逃離這裏，但是卻又有些期待，我暗罵自己太沒出息，但聽見林露露有些急促的聲音：

    『那，那我送你到電梯口吧……』

    「好吧。」

    我能感覺到她在極力抑製著什麽，似乎有什麽話要對我說，但是我隻能說，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和她的關係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就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這樣下去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

    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因為我竟然還在奢望能跟她像以前那樣做一個朋友？這真是太可笑了，畢竟我們彼此之間都互相吐露了一次心聲，而這換來的隻有兩種結局：交往，或是分開。人就是這樣奇怪的一種動物，拚命地想去探求對方心裏真正的想法，但是這樣換來的往往是尷尬，痛苦，而所謂的『我們還是朋友吧』這樣的話，很多時候隻是一種自我的安慰而已，誰都知道在坦露心聲之後就連再次麵對對方的勇氣都沒有，這些都是自欺欺人的謊話。

    「唉……」

    我們一路上誰都沒有說一句話，林露露默默地跟在我後麵，我沒有去看她，但偏偏她那錯亂的呼吸讓我都覺得全身上下都繃緊了神經。直到我們彼此沉默著來到了電梯口，她突然開口說道：

    『要怎麽做，學長才能夠原諒我呢……我已經……無法承受這樣的痛苦了……』

    這聲音仿佛刺入我的內心似的，但是我知道現在我不能回應她，絕對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學長喜歡我……學長對我的好……學長的心意……還有學長的痛苦……這些我全部都感受得到……』

    林露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渺，但此時的我卻像是被定格在那裏似的，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這樣很狡猾……但是我不想就這樣永遠地失去學長……因為學長是這兩年來唯一一個真心對我好的異性……也是唯一一個進入我內心的男生……』

    『我沒有太多朋友……周圍的女生們除了妮妮大多都對我冷嘲熱諷，說我裝模作樣、自命清高……而男生們則是見過幾次麵之後就過來表白或者用金錢來誘惑我……我每天都在忍受著這樣的煎熬，直到我遇見了學長……』

    『我舍不得失去這樣一份來之不易的友誼……甚至在想，甚至有些小小的期待……那天晚上如果學長真的吻了我，這一輩子就跟學長在一起似乎也是很幸福的事……這樣的想法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心裏一顫，難道……難道那天她並沒有睡著？我的一舉一動她都知道？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繼續說道：

    『學長抱起我的時候我覺得很溫暖，甚至有些依賴……直到後來學長吻了我的額頭，我在心中就已經確定……學長是一個可靠的人……而且是真心喜歡我的人……我很開心，但是又有些失落……』

    『而我也發現，自己也越來越不像自己了，所以……所以……』

    「……」

    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但我似乎已經是時候去將這最後一個心結解開了。

    我歎了口氣，然後轉過身，看著她那有些濕潤的眼睛，像是要把我內心深處所有的思念和心意全部傳遞給她似的，透過那漂亮的雙眸，我似乎看見了她的內心，看著她像是發覺了什麽似的全身變得有些僵硬，我鼓起勇氣對她說道：

    「我喜歡你。」

    『啊……』

    像是被子彈擊中的鴿子那樣，林露露全身一僵，隨後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那般奪眶而出。

    『我……我……』

    但我知道我不能讓她而她也無法去回應我。

    我不知道著淚水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幸福，但至少，藏在心底的話，我的心意，我的想法，這一次終於好好傳遞給她了，沒有任何隱藏，也沒有任何欺騙。

    我第一次真正地，這麽近距離地去打量她的臉蛋，而那原本遙不可及的臉龐這一刻看起來是如此的清晰。

    但是我知道，這一切並不會這樣結束，因為我知道她心已有歸屬。

    「這是我的心意，這次我終於說出口了，心裏舒坦很多。」

    『我……』

    「我知道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但是這個世界上，從不會因為我喜歡你，你就必須要喜歡我，所以你隻需要做回你自己就好。」

    『學長……我……我——』

    我伸出手按住那柔軟的嘴唇，然後搖了搖頭：

    「說出這句話，你就會失去你現有的一份幸福，這樣好嗎？」

    『……』

    「我們可以做朋友，真正的朋友，或者成為戀人，但是——」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

    「但是決定這一切的是露露你啊……」

    『……』

    我們彼此沉默了一會兒，林露露雙肩有些顫抖地說道：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學長對我來說是怎樣的存在……我隻知道失去學長我會傷心難過，我……』

    這一刻，我手機再次毫無征兆地響起，我知道白富美肯定已經到了，畢竟公司離這裏並不太遠。但我並沒有去接，因為這個時候接電話就意味著一切都完了。

    我轉過身按下按鈕，電梯緩緩地上升，但我並沒有再轉過身。

    「你可以在電梯上升的這期間考慮，你不需要顧及我的感受。接受我的表白，或者拒絕。我知道這將會給我再次帶來傷痛，但我也明白，這無疑是對我們彼此雙方都好的一個辦法。因為我知道我始終放不下你，歸根結底我並沒有死心，總覺得露露沒有親口說出『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就有那哪怕是微乎其微的機會……而露露你之所以會痛苦，那是因為你原本會走向幸福的生活中，突然闖入了一個我，你一直不敢去正視這份感情，你在一直逃避，甚至不知道這究竟是真正的戀愛，還是單純的友人之間的不舍，所以……所以我想讓你鄭重回應我一次，無論結局是好是壞，我都會去接受……」

    「電梯來之前，你叫住我就代表你接受我，反之我們就是最普通也是最好的朋友。」

    『……』

    我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甚至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因為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將自己比如絕地，隻會讓內心那最後一點幻想破滅，以至於我說出口後就覺得有些後悔，但是同樣，我心裏也有著一些不切實際的期待，因為這不僅僅是林露露的心結，同樣也是我的。

    這之後，周圍便不再有聲音，時間一點一點在流逝，我看著電梯緩緩上升，心中的希望一點一點在破滅，而這一刻我也變得越來越坦然。

    我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舉一動，現在想來卻有種莫名的傷感。說到底還是自己太過天真，還是說自己太過自信？即使在這短暫而又漫長的等待中我不斷去想象如果她接受我又該怎樣，但我知道這恐怕隻是在夢中才會出現的畫麵。

    我就這樣呆呆站在電梯的門前，反光中她握緊拳頭一直低著頭，我知道這對於她來說有些殘忍，但是如果這點不去弄清楚的話，很可能會兩敗俱傷。

    直到電梯緩緩在我們麵前停穩，發出叮的一聲響，我依舊沒有聽她的回複，似乎最後一絲希望也已經破滅了。我隻覺得自己世界開始旋轉，甚至變得一片空白，過去那些痛苦不堪的回憶在這一刻在我眼前一一浮現。

    痛苦，不安，不甘，失落……

    仿佛與那曾經的回憶再次重合一般似的，我緊緊握住拳頭，甚至額頭開始不斷滲出汗水。而我的心裏則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

    「這樣真的好嗎？就這樣放棄真的好嗎？自己不會後悔嗎？——」.

    自己明明一直很期待，很努力，但為什麽真正的最後的時刻自己卻無法釋然，無法坦然呢？是不甘吧？是不甘吧？

    我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同樣的問題，在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自己第一次邁入這個學校時候的樣子，然後時光飛逝，轉眼年華已去，自己渾渾噩噩過了四年，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一無所有，而這又是為了什麽？

    一瞬間，我突然發現似乎有什麽從眼睛裏流出來了，而直到這一刻我才終於知道，到頭來連我自己都未曾真正去了解我自己過，但是——我怎麽可能會流淚？明明已經難過了，明明這種沒出息的反應並不符合我的性格，明明說好了要瀟灑帥氣地去說明天見的——但為什麽這明明既不溫馨也不感人的時刻，我卻控製不了我自己的情緒？

    但我知道，我必須去麵對這個現實，而這也是意料中的結局，畢竟生活不是小說，更不是童話故事。

    至始至終，我也沒有和林露露再說過一句話，恐怕這才是我們彼此的解脫吧？也許真如先前說的那樣，從我踏進這個電梯開始，我們便是最普通也是最好的朋友了吧？

    我不會再去幻想，也不會再去奢望，她對於而言將是和胖子他們一樣最真摯的朋友。

    最後一次，我握緊拳頭，電梯的門已經緩緩打開。

    『我——啊！……』

    「……」

    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預兆，我轉過身，而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把她緊緊抱住。

    『學長？！……』

    「……」

    難道這才是我心裏真正的想法嗎？還是說太過不舍？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我隻知道這個時候要緊緊抱住這個嬌小的身體，去感受她那真實的體溫，去貪婪地呼吸那有她香味的空氣，我不斷地收緊手臂，像是要把我的思念和不舍全部傳遞給她似的。

    「我原諒你，不要得意忘形啊……」

    『嗚……』

    收緊手臂，咬緊牙關，我知道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以這樣的心情，這樣的身份去給她這個擁抱，我知道有些話無論如何都無法開口去說，但或許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告訴她。直到我發現她似乎因為很痛而顫抖，我才如夢初醒一般，我知道自己不可以再繼續任性下去，我知道這也是最好的謝幕，這恐怕是大學期間最後一次戀愛，雖然說不上是戀愛，最多也隻能說是自顧自地去喜歡一個女孩子，而且到後來弄得亂七八糟，但這樣已經足夠了，留下了這麽多回憶，我也沒什麽遺憾了。

    我一咬牙，在放開她而逃入電梯的那一刹那，我像是丟了最心愛玩具的孩子那般不知所措，直到最後我都不敢去看她的臉，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的一種表情，因為我怕我一回頭我就再也邁不出下一步。

    「終於領便當了……」

    我像是演完終幕的演員那樣順著電梯的牆壁滑坐在地上，什麽也不去想，什麽也不去做，我也不想去問自己，這樣做真的好嗎——這種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的問題，但我又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麵對其他人呢？出了這個電梯之後，一切又會是新的開始吧？所以趕緊忘記吧，隻不過是給先前的失戀鄭重地頒發一次證書而已——我這樣安慰著我自己，卻怎麽也笑不起來，或許人生就是這樣，永遠沒有回頭路可以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