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小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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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賢再見到徐老的時候,記憶裏凶巴巴的徐老這會兒一點都不凶。

    臉色尚是有些蒼白,精神頭看著卻比之前好了很多。放著他自己的病情不問,反而笑容滿麵的問她,“小神醫,你這筆字是誰教的?”

    封賢:“……”

    不就是你麽?

    封賢八歲為帝,為她開蒙的,是當時的太子太傅徐文遠。

    她到現在都記著,留著小胡子的徐老拿著戒尺凶巴巴監督她練字的場景。

    物是人非,小胡子成了白胡子,好好的太子太傅混了個告老還鄉,大病初愈第一件就問她習字老師是誰。

    說不出的怪異。像是冥冥之中總逃不過那個怪圈。

    見她不吱聲,徐老歎了一聲,覺得自己問的唐突了。

    封賢瞅著他,歎了句歲月不饒人。

    身子骨硬朗的敢上山打老虎的徐老,病了一場怎麽就成這副德行?

    還是藥喝的不夠多啊。

    在她看來,多灌幾服藥下去保管生龍活虎。

    心裏想著,嘴上就禿嚕出來,“吃藥了嗎?”

    徐老愣在那,“吃了。”

    “還是不夠多啊。”

    “什麽?”

    封賢從失神狀態裏走出來,笑了笑,“服藥半月,早中晚三副,忌葷腥油膩,最好每天清晨起來鍛煉會兒,對身體有好處。”

    這就是所謂的醫囑了。

    關乎自家性命,徐老不敢不聽。

    身邊的徐管家早就拿了小本子在那嗖嗖嗖記著。

    “小神醫醫術高明,不如留下來吃頓飯再走?”徐老還想著她那手讓人驚豔的字。

    封賢想了想,“好吧,多謝徐老美意了。”

    酒過三巡。

    徐老眼巴巴的瞅著小神醫放下酒杯,心底的饞蟲早就犯了。

    封賢知道他嗜酒如命,刻意說了句忌酒,徐老這才訕訕的放下香醇美酒。

    “不知小神醫是哪裏人?幾歲開始啟蒙啊?”

    “十裏村人,四歲啟蒙。”

    四歲…徐老眼神微微恍惚。

    他記得當初那個孩子,也是四歲啟蒙。

    封賢這話不假,原主生母是當地有名的才女,出口成章滿口錦繡。

    時值昭然帝當政,女人有才更受人敬重,原主生母本身就是個極具詩書氣的女子,是以原主早早開蒙,至於學的如何……

    封賢一笑。

    “為小神醫開蒙的先生肯定很厲害吧?”

    封賢聽到這話眉眼滲出笑意,徐老頭,你這是在自誇嗎?

    昭然帝一生拜師眾多,但最早為她奠定習字基礎的,就是眼下的徐老。

    往後封賢被諸多名師教導,左右手可以寫出幾種字跡不同的字體,有這份能耐,多虧了當時徐老手中的戒尺。

    “老先生身子恢複了,可有心重新教導位小學生?”

    徐文遠正想著陳年舊事,忽然聽到這麽一句,推諉道,“年紀大了,早沒了以前的鬥誌了。”

    封賢一笑,“我看不見得吧。”

    從看到她的那一刻,徐文遠就有種很奇怪的直覺,這人像是很了解他一般。但挖空了心思,他也清楚,這個小姑娘,他是沒見過的。

    到底是哪裏熟悉呢?

    是她字裏滲透出的韻味,還是言談舉止裏藏著的貴氣…

    是了,從村子裏走出來的人哪來的貴氣可言?就是那些從小浸泡在富貴窩裏的世家子都不見得有此人耀眼。

    是哪裏疏漏了麽……

    封賢抬頭看他,就知壞了事,一個沒注意被這老家夥起了疑心。

    “小神醫行事為人倒讓我想起一樁陳年的舊事。”

    沒等封賢開口,徐老顧自說了起來。

    “很久以前老朽有個小學生,那學生是我執教半生遇到的最頑劣但也最用功的孩子。”

    “……”

    “但是她還那麽小,寫字的時候背脊挺得非常直,往往寫好了一副大字給我看,我說好,她就會頭也不回的拿給她家大人看。”

    “…實不相瞞,老朽已經很久沒見過那孩子了,也不怕被小神醫笑話,今日見了小神醫的字,我還有點想我那位學生了。”

    徐老頭,想不到你還想著朕……

    突然有點感動,怎麽辦?

    徐文遠從往事的悵然裏抬起頭,“能讓小神醫引薦的孩子定有非凡之處,這樣吧,明日小神醫帶那孩子來吧。”

    這就是要考核的意思。

    封賢認真的點點頭,“老先生不怪罪在下無禮,已經很感恩了。”

    徐老搖搖頭,“年輕人嘛,就該和我們這些老家夥不一樣。”

    “小神醫……”

    “嗯?徐老請說。”

    “老夫的身體真是生了病麽?”

    封賢抿唇,“不是的,老先生是中了毒。”

    “這樣啊。”

    庭院深深,有風吹來。

    等人走後,徐文遠顧自看著石桌上的酒,心道,老了老了,就容易念舊。

    “那位小神醫,不簡單啊。”

    徐管家候在一旁,謹慎道,“那毒……”

    徐文遠手臂輕抬,“忘了吧。”

    已經告老還鄉了,就別再去蹚朝堂那池渾水了。

    說到底,他效忠的是先皇,是那個風骨卓然的昭然帝,又不是那坐在朝堂還沒長開的小皇帝。

    先皇…先皇啊!

    徐文遠頹然的倒了一杯酒,橫灑在泥土芬芳的後花園。

    那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啊。

    ……

    ……

    小樹站在村口翹首盼望,忽的一下眼睛亮了起來。

    “小姐姐!”

    封賢摸著男孩子的頭,笑道,“怎麽不回家?在這兒做什麽?”

    小樹害羞的眨眨眼,“先生…先生呢?”

    封賢大笑。“先生明天就要看小樹的本事,能不能讓先生收你為徒,要看小樹的表現了。”

    “啊?那先生會不會嫌我年紀大?會不會嫌我肚子裏讀的書不多?”

    “不會的不會的,小姐姐給你找的先生啊,除了凶了點,很好的。”

    小樹鬆了一口氣,“哎呀!那我要不要現在準備準備?”

    封賢徹底被他逗笑,“準備什麽?師徒講究的是緣分,緣分不到強求也沒用,緣分到了,就該著你走大運了。”

    夕陽拉長人的影,不遠處的楊柳樹悄悄生長著嫩芽。小樹和封賢並排走著,討論著明日就要見麵的老先生。

    說說笑笑,總是引起男孩子好奇的發問。

    “噫?小姐姐和那位先生認識嗎?”

    “唔,認識?今天就算作認識了吧。”

    這叫什麽來著?

    他鄉遇老師,重逢再相識。

    封賢揚起唇角,覺得這個春天來得非常適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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