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靜如水，也有一番樂趣。

    封家，仆人們忙著清掃院子，會客廳裏傳來微揚的聲音。

    “住我隔壁？不行！”封賢睜著一雙明亮的眸子看著眼前這人。

    陳苛一臉純良，眼睛裏像是藏了無數忽閃忽閃的小星星，“怎麽就不行了，就住你隔壁。”

    封賢從座位上站起來，仔細打量穿著一襲新衣裳的書生，“你認真的？”

    陳大奸臣神情充滿防備，仍是膽大的回了句，“嗯呀。”

    還敢‘嗯呀’？

    封賢眸子微涼，泛著流光的唇畔輕輕一笑，“去睡大街吧，趕明還我銀子。”

    睡大街？還銀子？

    陳苛有點後悔說出那番話，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下，麵上帶著無害的淺笑，“小地主不會這麽殘忍對待我的，是不是？”

    封賢看著他那張戴了人皮麵具顯得平平無奇的臉，無情的吐出兩字，“嗬嗬。”

    真的惱了？

    陳苛拿不準她心裏怎麽想的，斂了笑一本正經道，“住大街是不可能的，還銀子更是不可能的。”

    這就是存心賴賬了？

    封賢順手從桌邊拿起算盤，劈裏啪啦一陣脆響就見她‘哐’的一聲把算盤放下，淡淡道，“連本帶息一共一百五十兩，還銀子吧。”

    “……”你這一百五十兩怎麽算出來的？誰家的利息這麽高？搶劫嗎！

    “怎麽？不服氣？”封賢重新將算盤拿起。

    陳苛一下子慌了，趕緊按住那算盤，“別別別，我又不是存心賴賬，這不是沒銀子嗎？不過，我可以以工抵債啊。”

    “以工抵債？”

    封賢看著他瘦弱的小身板，“你除了寫字能幹啥？殺雞，會嗎？”

    陳苛揚起小臉，自豪道，“這我還真會！”

    “嗬。”

    封賢算是服了他這厚臉皮。

    “那以後養雞這活也歸你管了。養死一隻，十兩銀子，養死十隻，你就等著掛牌子賣身吧。”

    “你家的雞，是金雞？”陳苛嘴角一抽。

    封賢接過阿芳遞來的帕子擦擦手，不輕不重道，“算是吧，反正比你值錢。”

    陳苛見她要走，眼疾手快的抓住她袖子，“等會！房子那事兒呢？”

    封賢就不明白了，“你為何一定要住我隔壁？隔壁是王大娘一家，你要住那兒，讓王家怎麽辦？”

    “這你別管，反正我有辦法。”陳大奸臣信心滿滿。

    封賢一陣無語，幽然道，“閣下臉長得真小，真好看。”

    “……”這是拐著彎兒說他臉大嗎？

    眼看人踏出房門，陳苛唇畔微揚，竟是多年來難得的開懷。

    他也說不準這人到底是誰，但就是平白的有了興趣。否則，以他奸臣的性子，如何會百般耐心討好？

    這些年來他變化很大，就連作為心腹的成俊都說，大人喜怒無常，性子走了極端。

    哪裏還是三年前清風朗月的狀元郎？

    可陳苛不在乎。

    當一個人失去了一切，還有什麽好在乎的呢？

    他嘴裏哼著小曲，嗓音格外好聽，哼哼唧唧的竟也別有一番韻味。

    ……

    蓮花鎮中心大街封家酒樓，陳苛一臉嚴肅的站在桂香麵前。

    “你要買我家房子？”桂香吃驚的看著他。

    “是呀，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沒想到他說話如此直白，桂香皺了皺眉，“東家知道嗎？”

    陳苛雙臂在懷，眼裏帶著笑，“她說讓我看著辦。”

    看著辦？

    桂香略微思忖，“這事兒我得問過爹娘才能回複你。”

    一身青袍的書生喉嚨裏溢出醇厚的笑，“你爹娘答應了，讓我問問你的意思。買下你家房子我會給你們足夠的銀子在村裏另蓋房屋。嗯，你…考慮好沒有？”

    這麽急？

    桂香被他那聲笑晃了神，想都沒想冒出句，“那行吧。”

    這就是成了？

    陳苛開心的朝她露出笑容，“那謝了。”轉身就走。

    等蘇娘端著飯菜過來時，一愣，“他怎麽走了？不吃飯嗎？”

    桂香若有所思，“他大概是想和小東家一起吃吧。”

    回去的路上陳苛肚子一起在響，咕咕咕，像五髒廟的一場交響樂。然他此刻開心的想飛起來，真好，要住在隔壁了。

    封大趕著馬車，對於這個來曆不明還賴上他家主子的臭男人表示很不屑。

    馬車趕的很倉促，一路顛簸，下車的時候陳苛腿肚子還有點發軟。

    封大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又暗暗罵了句，慫！

    陳苛歡喜的踏進門，卻見阿芳丫頭正在收拾飯桌，一下子急了，“你們都吃過了？”

    封賢凝神靜氣的在那下棋，左右手互搏，下的起勁兒，沒工夫理他。

    陳苛臉上的喜色一下子被衝垮，失落道，“這樣啊。”

    他不嘚瑟了封賢反倒注意到他了，揮揮手就讓阿芳重新端出一桌飯菜。

    陳苛看的眼睛一亮，多年不動的心竟被一桌飯菜收買了，但從麵上來看，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的感動。

    “我就知道小地主是個大善人，才不會忍心看我餓肚子呢。”他上前坐下，執筷夾菜。

    動作幹脆利落有條不紊，透著股子難言的優雅。

    封賢下棋時無意瞥了他一眼，眸眼漸漸幽深。

    “還是家裏的飯菜香啊，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了！比…比天底下最好的廚子做的都好吃！”

    “天底下最好的廚子？”封賢心思一動，麵上帶了一絲笑，“你吃過？”

    陳苛狡猾的看著她，“靠猜的呀。”

    封賢午後要去徐家一趟，這會兒丟了棋子，看了他一眼，“過會兒我出去，你就不用跟著了。”

    “好嘞，正好過會兒我要午睡，告訴你家下人，別讓他們吵醒我。”

    “吃飽了就睡，豬。”

    陳苛筷子一頓，惱羞成怒，“胡說！你家二十八隻雞可全是我養著呢！”

    “哼。”封賢不理他，再次強調一遍，“養死一隻，十兩銀子。”

    “呸！不相信我的本事？”

    “不和你說了，我去收拾。”

    飯吃了一半，人走了，陳苛百無聊賴的在那發呆，心道，要是她能再陪會兒，說不得這碗飯他就能吃完了。

    怔怔的望著那晚白米飯，肚子裏有了吃食，陳大奸臣頓時沒吃下去的食欲了。

    他食量少，身子弱，再加上常年陰鬱，縱是山珍海味到了他嘴邊都嚐不出好賴，在封家吃的這幾頓飯，算的上他為官三年吃的最痛快的了。

    陳苛拿起帕子擦拭嘴角，“算了，去喂雞。”

    封家小地主愛吃雞肉，幾乎每隔兩天都得吃點雞肉才行。

    本著愛屋及烏的心思，陳大奸臣置身亂糟糟的雞窩。

    公雞母雞湊一塊兒，一看喂食的家夥來了，興奮的直接從陳苛頭頂飛過。

    奸臣發怒動輒抄家滅門，然端著食盆想著愛吃雞肉的女子，陳苛咬咬牙，收住要踢出去的大長腿，再咬咬牙，特麽的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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