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有客到！”

    小女孩扯著嗓子喊人，很快就見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婆婆從裏屋走了出來。

    女孩見了人恭恭敬敬的施禮，將封賢剛才問的那句話原封不動的說出來。“這位大姐姐剛才問了，浮雲山上有仙人，問咱們這有沒有，奶奶，我說有，所以就請您出來了。”

    聽完前半句老婆婆的神色就變了，客氣道，“不知來的是山上的哪位？”

    封賢不語，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說，說她是浮雲山首席大弟子，這話…說出來可是要嚇死人的。

    見她不語，老婆子看她的眼神更加敬畏，“姑娘有什麽吩咐，盡管說吧。老婆子在這守了三年，終於等來有人問出這句話了，姑娘盡管吩咐，治病救人，沒什麽是浮雲山做不到的。”

    封賢沉吟開口，“明縣有疫情，煩請老婆婆帶上所有藥材和人手去一趟吧。”

    有疫情？老婆婆倒吸一口涼氣，很快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姑娘可有藥方？”

    封賢將早就寫好的方子拿出來，老婆婆見了藥方眼睛劃過異樣的神采，“佩服，姑娘小小年紀，不愧是浮雲山高徒。”

    她將藥方收好，立馬道，“老婆子這就派人清點藥材人手，保證管夠！”

    但見她肅穆莊嚴的從袖袋取出一道信號彈，高空之上瞬間綻放出明亮色彩。

    這是浮雲山救人的信號彈，一般都是有大事時才能點燃。

    封賢看著璀璨的煙火在高空綻放消散，一顆心終於落地。

    明縣的百姓，有救了。

    ……

    明縣，長街。

    歲月流淌。

    這已經是小神醫離去的第二天了。

    善仁堂的大夫們頹唐的坐在地上，毫無形象的在那哭起來。

    沒有藥材了，沒有藥材了啊。

    明知道該怎麽救，明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可是，沒藥材了啊。

    空有醫術卻無法救人，眼睜睜看著診治多日的病人咽下最後一口氣，這無疑是在心口上紮了幾刀。

    到哪裏，究竟要到哪裏才能湊齊方子上的藥？大劑量的藥，就是善仁堂這會兒也拿不出來了。

    想要將藥材運過來，至少得兩天的時間。

    兩天的時間，明縣的百姓沒有藥喝，如何能撐下來？

    這會兒已經有暴亂的星火在燃燒了。

    平時這個時候，大夫們都會照顧病人喝藥，這會兒大夫們卻在地上哭。

    哭？是這瘟疫治不好了嗎？是他們要死了嗎？

    有人悲傷等死，也有人憤怒的在那叫囂，“藥呢？藥呢！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們不是說能救人嗎？救呀！現在就救呀！”

    一人呼百人應，這段時間的救助，已經有很多人慢慢恢複過來，至少，有力氣嘶喊了。

    善仁堂的大夫心如死灰的看著他們的病人。

    他們也想問，藥呢？藥呢！

    沒有藥，他們拿什麽救人？

    整整三車的藥材都用光了，很多天之前他們就建議縣令采購藥材，本來以為沒問題的，誰曉得這昏官竟然沒有派人去！

    莫說采購藥材了，他就等著這些人死呢。

    人死了，他隨便往朝中遞一道折子，哪怕隨口編個理由，也總比如實匯報的好。

    天高皇帝遠，昏官就因這一絲僥幸的心理，讓整個明縣的人都跟著他受罪，善仁堂的大夫義憤填膺的瞪著那個罪魁禍首。

    不經意中看到了書生充滿光彩的眼。

    他…他竟然不傷心嗎？

    還在堅信嗎？

    那小神醫到現在還沒回來，八成是不會回來了。

    他還在等嗎？

    連他們這些大夫都死心了，他為什麽還抱著希望？

    陳苛手中持刀，笑吟吟的看著縣令，“狗官，過不了今天你的死期就到了。”

    縣令睜大眼睛看著他，“你…你要殺我？我可是朝廷命官！”

    陳苛輕輕的搖搖頭，“不，你不是。”

    大周的朝廷，不需要你這樣的命官。

    善仁堂的老大夫走過來問陳苛，“書生，你……還在等嗎？”

    陳苛一笑，聲音清冽悅耳，“她不會讓我失望的。她比你們，更在意這群百姓的性命，她會回來的。”

    他這話落在大夫們的耳裏，不由的方才動搖的心又有點搖擺不定。

    是呀，那位小神醫更在乎這群百姓的死活，至於為什麽這麽篤定，這大概是一種感覺。

    是在小神醫親力親為不眠不休的為病人熬藥，是在小神醫費心研究藥理整理藥方時迸發出的頑強，他們從來沒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過這種執著。

    那是一種不願見一人死的抗爭。

    是與死亡在抗爭！

    所以，她…會回來的吧？會吧？會吧！

    “騙人的！她都走了，怎麽可能還會回來？！”說這話的，是個年輕人，他的性命正是封賢親手救回來的。

    可現在，連他都不相信了。

    “她不會回來了…她走了，她不在意我們的死活了……”

    激烈之後就是喃喃的囈語，老大夫記得這人，就是這人在他們產生動搖時大聲的斥責他們，要相信她，相信她！

    陳苛的目光落在年輕人的身上，沒有動怒也沒有歎息，他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年輕人險些崩潰。

    “你…忘了她是怎麽救回你的麽？”

    他見過她傲然無懼的模樣，卻從來沒見過她那樣專注且卑微的模樣啊。

    陳苛仰頭看著那人，清聲道，“她會回來的，你是她救回來的，你要相信她，不然，她會傷心的。”

    年輕人身子搖搖欲墜，看著年邁不久於世的老母親，留下兩行熱淚，“好，我信她……”

    信她會回來，信自己的娘親不會死。

    他信，他能做的也隻有信了。

    老大夫突然趴在地上，耳朵傾聽，而後便見他老淚縱橫的抬起頭，“是馬蹄聲！是馬蹄聲！”

    陳苛身子一動，手上的那把刀差點結果了縣令的命。

    “壯士！壯士看著點！”

    嚇得縣令差點再尿褲子。

    陳苛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麵上仍是那副模樣，而此時，他的眼睛迸發出明亮耀人的色彩，他有預感，她回來了。

    她要回來了！

    想到這，他持刀的手越來越抖，似是渾身都在顫抖一樣。

    這顫抖是驚喜是動容。

    而昏官的顫抖純粹是恐懼，是膽寒。

    這人…這人太可怕了！他是真的敢殺朝廷命官！

    馬蹄聲越來越近，明縣的百姓以及那群大夫欣喜若狂，就連守城的官差都露出狂喜之色。

    能活命，誰想死呢？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抹溫暖在，能當好人，誰會願意手持屠刀呢？

    善仁堂的大夫們走出兩步就想去迎。

    不管來的是誰，那都是救星！

    陳苛抬起頭，一對清澈的眸子裏輕而易舉的映照出一人的影，單槍匹馬乘風而來，而在她的身後，是十幾輛裝滿藥材的馬車。

    封賢縱馬而下，布滿塵霜的麵頰露出由衷的微笑。

    她朝著善仁堂的大夫抱拳，朝著持刀架在縣令脖子上的陳苛抱拳，朗聲道，“諸位，封賢幸不辱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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