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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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霜秋高舉的巴掌,最終還是沒能落下去。他有膽子掌摑林雨軒,但卻沒膽子跟林雲裳動手。

    那老東西負傷在身,林雨軒這一巴掌挨了也是白挨。

    可是若敢跟林雲裳動手,估計林子淼但凡還有一口氣,自己也隻有等死的份。

    不過好在今日的火候也已經足夠。

    林霜秋回頭瞧了瞧一幫支脈子弟,心中輕哼一聲。

    有了這揚眉吐氣的一巴掌,最近幾日在支脈的後宅裏,他林霜秋就是這群小字輩的頭羊。

    院中一眾支脈弟子已經散去,隻剩下了林雲裳和林雨軒這對兄妹。

    “哥,還疼麽?”林雲裳看著自家兄長臉上的紅印,小心翼翼的問道。

    “一巴掌總比一拳來的好。”林雨軒笑了笑。

    林雲裳白了林雨軒一眼,自己這個哥哥莫不是讀書讀傻了,人家少年郎年輕氣盛,想來多半都是願意挨上一拳,而非臉上的一巴掌。

    “聽說你最近開始和父親學劍了?”林雨軒又從屋內搬出了一把椅子,讓給了林雲裳。

    這件事林雨軒也是聽林子淼偶然提起的,自從那次他病倒之後,林雲裳便提起了那柄家傳的青雲劍,開始跟自家老爹學起了武藝。

    林雲裳輕輕的恩了一聲,她聲音清脆,宛若簷下風鈴。

    林雨軒輕輕的握住了林雲裳的手,不知何時那秀氣的手掌上邊已經有了些許繭紋。

    “女孩子家家的,手生了繭子就不漂亮了。”

    林雲裳沒好氣的道:“哥的手到是好看的緊,可若是圖手好看但臉上卻要印紅,那我可不願意。”

    林雨軒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一邊輕輕按壓著林雲裳掌間腕上的穴位,一邊回道:“雲裳比起我這個隻會讀書的呆子,自然要聰穎的多。”

    “可不是。”林雲裳沒有收回手,隻是掛著笑,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此時餘杭城外的一家酒肆裏,林啟雄背著手,盯著眼前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二弟,回來了?”林啟雄難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魁梧男子點了點頭,接著順手抄起了桌麵上的酒碗,揚起頭顱一飲而盡。

    他飲罷酒之後便開了口,隻不過他粗獷的聲線比起江南人的溫文爾雅,倒更像是終日浸在寒風裏的北方武夫。

    “三弟還需要些時日才能回來,他不像我。我專心練武,了無牽掛,可他手底下還有一幫弟兄呢。”

    林啟雄擺了擺手,回道:“無妨。”

    兩人就這樣坐在酒肆裏一邊喝酒,一邊閑談起來。

    酒肆的老板,瞧著那魁梧漢子一仰頭便是一碗,心中愜意的緊,若過往的行人都如這漢子一般爽利,他哪還用擔心自己掙得銀兩不夠豐厚?

    不過再魁梧的漢子也有小女子般的時候,被林啟雄喚做二弟的男人在飲下了三四碗酒水後,竟然有些扭捏起來。

    林啟雄心知自己這位兄弟是犯了毛病,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氣急的說到:“老毛病又犯了?!”

    “回了家,喝了酒。”魁梧的漢子也不反駁,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

    林啟雄歎了口氣,接著伸手從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了一落銀票,粗略算了算起碼也得有個三四兩的雪花銀。

    “喏。”林啟雄沒有猶豫,直接將手上這落銀票放在桌麵上。

    魁梧的漢子見到銀票哪還有之前豪邁的做派,他一雙如蒲扇般的大手以迅雷之勢收起了桌上的銀票,接著賠笑道:“又讓大哥破費了。”

    林啟雄無奈的搖了搖頭,而那個漢子拿了銀票兩眼放光,顯然桌上的酒水已經留不住他的心思了。

    “去吧。”林啟雄說完,就開始自顧自的小口酌酒。

    魁梧漢子如獲大赦,立馬起身告罪接著轉身進了城。

    而留在酒肆裏的林啟雄,眼光漸漸冷了起來。

    看看這諾大的林家,家主林子淼溺愛不明,三從事林智縱情聲色,二從事林陽嗜賭如命,一個個盡是些沒用的廢物。

    林啟雄忽然胸中升起一股豪氣,也學著林陽的樣子舉杯一飲而盡,接著望著餘杭城門半晌不語。

    我林啟雄,林家大從事,苦心經營十五年,架空了家主林子淼,又花了七年,終於讓整個林家的人脈財政盡落其手。

    千兩銀票砸彎了一個林家從事,兩名精心調教的孤女籠絡了一個林家從事,現在整個林家仍能與他針鋒相對的,唯獨隻剩下了那個一生無望通玄的林家家主。

    二十餘年的苦心經營,一切隻為了那個男人生而注定的家住位置。宗脈,支脈,一字之差竟浪費了自己所有的大好年華。

    林啟雄放下酒杯,望著眼前盛夏時節的餘杭城,長歎一聲。

    幸好,從今往後的林家不會再有宗支之別了。

    一盒攝魂香沒能鏟斷宗脈這顆毒瘤的根莖,這也好,那就幹脆讓這顆毒瘤在我二十年中徐徐引燃的業火裏燃燒殆盡吧。

    餘杭城內的一座茶社的二樓上。

    林子淼靠坐在欄杆旁,冷眼瞧著一個魁梧的漢子走進了一家賭檔。

    老三好色,老二好賭,而那個自詡獨一無二的老大呢,偏偏卻對權勢貪戀不已。

    何苦來哉。

    林子淼垂下眼皮。低著頭端起茶杯輕輕的吹了口氣,忽然想起了那日和自己那個飽讀詩書的兒子閑談。

    “軒兒,雲裳那丫頭找爹學武了。”

    林雨軒皺了皺眉,接著說道:“手上生了繭子,怕會不好看了。”

    “是啊,但爹教了。林家畢竟算是武林世家,家裏沒個會武的撐門麵不像話啊,這你不會怪爹吧。”林子淼有些心虛的看了看自己的兒子。

    “怪什麽,既然是雲裳想學那就學罷。”林雨軒坦然一笑。

    “可她終究是個女子。”林子淼想到這又有些愁倦。

    林雨軒白了自己這個便宜老爹一眼:“娘還是個女子呢,您凡事不還得仰仗著她。”

    林子淼搓了搓手,繼續說道:“雲裳心思純淨,又不缺小聰明,在為父看來是塊學武的材料,可這家裏的方方麵麵……”

    “有我呢。”林雨軒淡淡的應了一聲。

    一雙兒女都有出息啊,思緒回到現在,林子淼嘴角悄悄的掛上了笑。

    這下若是到了下麵,那婆娘肯定舍不得打我。

    天色漸晚,林雨軒又將那條藤椅搬到了院中。

    他看著高掛在天空中的那輪孤月,屈指彈算了幾下。

    “唉,我又承了你爹林子淼一恩。你們這對父子啊,一個比一個難纏,我得多久才能還完這人情賬啊。”

    林雨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麵頰,上午掌摑的紅印已經消除,但還是隱約有些痛意。

    這位高挑俊俏的讀書人歎了口氣,接下來迎著月光緩緩的拉開了架子,慢慢的打起了一套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