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千萬別！”一個蒼老的聲音大喊著, 隨即一隻布滿青筋的大手抓住了即將踹向舒靈的那隻腳，然而用力將人往後推了推，這才煞有介事地說，“你這一腳下去，這丫頭的命肯定沒了，那你先前跑那麽遠把人送來，不是白白費了力氣嗎？”

    起初的那個聲音滿是不屑地說：“白費力氣就白費力氣，我剛才是腦子抽了才會想要救她，不然這會她就該同水鬼作伴了。”說完這話，他腳下一使勁，一塊石子擦著舒靈的頭發飛了過去。

    舒靈被氣得心口疼，她稍稍緩過了氣, 等到眼前清明了，這才掙紮著坐起了身。入眼是一老一少兩個男人, 還有一座正冒著青煙的茅廬。

    她看向那個白須白發一臉慈藹的老頭，臉上適時地露出了驚訝之色：“你是神仙嗎？是你救了我？”

    白發老頭愣了愣, 隨即失笑著搖了搖頭, 他手往旁邊一指，說：“是他救了你。”

    舒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冷著一張臉看過來, 那原本十分俊俏的臉上仿佛蒙上了一層煞氣，看著就讓人頭疼不已。

    舒靈旋即轉過了頭，她對著那老頭說道：“老神仙真愛開玩笑，這人莫非是那白無常麽, 看著怪嚇人的。”

    “噗嗤——”老頭頓時笑了出來，他捂著肚子笑彎了腰，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因為忍耐變得十分滑稽。

    舒靈故作不解地開口問道：“老神仙你怎麽了，是肚子疼嗎？”

    “哈哈，哈哈哈——”老頭終於忍耐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他抹了抹笑出的淚，朝著年輕男子怪笑說，“沒想到你小子也有今天，哈哈，白無常，哈哈……”

    “很好笑嗎？”年輕人沉了臉色，目光仿佛結了冰一樣冰冷，他死死地盯著舒靈，神情間似乎在猶豫著什麽。

    聽到這帶著恐嚇的質問，老頭終於收了笑聲，但那彎成月兒一般的眼睛卻無聲地昭示了他的內心。他上前看了看舒靈，很是奇怪地說：“小姑娘你是哪裏不舒服嗎，看起來好像沒毛病啊？”

    舒靈不知對方底細，也就半真半假地回道：“我方才差點落水，大約是受了點驚嚇。”

    老頭一聽立刻轉身看向了年輕人：“小石頭，人家隻是受了驚，你把人送回家喝完安神湯就完事了，何苦還讓人受這顛簸之苦。”

    年輕人臉上閃過一抹羞惱，他虎著臉嗆聲道：“你眼神還好嗎，看都沒仔細看就妄下定論，我看你神醫的名頭都是吹出來的！”

    老頭眉頭一皺剛要反駁，但似乎想起了什麽，就轉身對著舒靈說：“小姑娘不介意老夫給你把個脈？”

    舒靈搖搖頭，稍稍坐直身子將左手遞了過去，口中疑惑道：“老神仙還會看病嗎，可我這病大夫都說看不好了。”

    一聽這話，老頭原本自信滿滿的臉上多了幾分鄭重，他伸出手指搭上舒靈的脈搏，在仔細聽了一會後，卻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怎麽了？”年輕人見老頭一反常態，立刻開口詢問。

    “沒什麽。”老頭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他此刻不苟言笑的樣子和剛剛判若兩人，仿佛那個笑得像小孩一樣的人隻是他們的錯覺。他冷漠地看了眼舒靈，搖搖頭說，“老夫醫術淺薄，也是無能為力。”

    舒靈剛剛就有所懷疑，這會對方的態度更是驗證了她的猜測。

    她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反過來安慰道：“老神仙不用放在心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瑞福這輩子本就是閻羅手裏偷來的，又豈能再做強求。”說完她費力地站起了身，等穩住搖搖晃晃的身子，這才微微欠身行了一禮說，“還需勞煩二位送我回去了。”

    老頭眼神一凝，他朝年輕人示意了一下，自個轉身進了茅廬，接著又把門一關，意思就是不管了。

    舒靈無奈地看向那個年輕人，心裏有些擔心對方會不會也和那老頭一樣撒手不管，那她可就真不知道該怎麽回去了。

    年輕人臉色比剛剛更糟糕了，他朝屋裏吼了一聲：“死老頭，你給我等著！”隨後就怒氣衝衝地出了門。

    舒靈不清楚對方到底什麽態度，隻能慢慢跟了上去。可才剛剛走出十來步，她就感覺渾身沒力，心口也仿佛堵了起來。

    “等，等一下……”她有氣無力地喊了一句，見路邊有塊石頭，也顧不得許多，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一會，腳步聲在她跟前停下，年輕人滿是不耐煩地看著她說：“這麽磨磨蹭蹭，就算天黑了也到不了京城！”

    舒靈很是無奈，這人完全就忘記了他才是罪魁禍首，可現實擺在麵前，對方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還這麽無禮，想來也是有恃無恐，她還真有些擔心自己小命不保。

    她看了看天色，見太陽正當空掛著，就索性和對方說：“你告訴我怎麽走可以了，等下你不用等我了。”

    “我先走？”男人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仿佛聽到了十分可笑的事，“你就不怕壞人把你擄了去？”

    舒靈搖搖頭，這種事情對她來說並不可怕，反而是這漫長的道路讓她有些力不從心，就算可以用空間慢慢磨回去，她也擔心自己丟了半條小命。

    男人見她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不知為何到了嘴邊的諷刺也變得說不出口。他腦袋一熱，轉身下腰，帶點無奈地開口說：“快上來，算是我欠你的。”

    舒靈驚愕地看著那個微微下蹲的身影，差點懷疑自己眼花了。這時對方不耐煩地又催促了一聲，她稍稍猶豫了一下，就上了對方的背。雖說有些硌得慌，但比起讓她自己走路，這無疑是再好不過。

    “等到了城門口你就自己走。”對方粗聲粗氣地說了一聲，隨後就大步往前走去。

    舒靈猝不及防之下隻能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等對方不舒服地抱怨了一聲，她才彎了彎嘴角，狀似慌張地鬆開了手。

    看著那觸手可及的動脈，舒靈心裏有個惡念一閃而過，可想到還要靠對方回京，她安慰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再說還要利用對方來對付尉廷章，她隻能暫且把眼前的不快按了下去。

    “你叫什麽名字？”舒靈見他絕口不提自己的身份，隻能自己開口問了，隨即她想到剛才老頭的那聲稱呼，不由笑了說，“我好像知道了，叫石頭是不是？”

    身下的人腳步一頓，開口就是一句低咒，像是在罵那老頭，隨後他繼續往前走去，口中卻不忘警告舒靈：“別聽那老頭胡說八道，我才不會叫那麽難聽的名字。”

    “哦，那你叫什麽，還有你怎麽會突然想要救我呢？”舒靈的問題正中要害，對方許久都沒有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舒靈差點睡著了，才聽耳邊傳來一句若有似無的回答：“你不會想知道的。”

    的確，原本的瑞福公主知道害得自己落水的就是駙馬非常討厭的顧斐鈺，對這人的印象一下差到了極點，雖然沒有對皇帝明言想要處置顧斐鈺，但皇帝對她十分在意，不消她開口就知道了她的想法，自然是一頓發落下去，就當著百官的麵，直接命人打了幾十個板子。

    而後果也很嚴重，顧斐鈺被當眾下了麵子，雖然當時忍了，但這口氣卻一直憋在心裏下不去，久而久之等到後來有人借著別的事由一慫恿，他就真的起了謀逆之心。

    舒靈覺得那頓打並不算過分，但由顧斐鈺一人受過就有些過分了，畢竟駙馬尉廷章隻顧與人口舌，卻本末倒置把公主忘在了一邊，要打也該兩人一起打板子才對。

    想到這，她似是不經意地開口道：“等我回去就告訴皇……告訴我弟弟，讓他把那些害我落水的人全都罰了，你說該罰什麽好呢？”

    對方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好一會才粗聲粗氣地說：“我怎麽知道。”

    舒靈朝著對方的腦袋做了個鬼臉，隨後一一本正經地發起了愁：“夫子說過，做錯事就要受懲罰，要是不罰，這些人以後還會犯錯，到時出了人命豈不是我的過失，所以罰是一定要的，就是不知道怎麽才算合適……你說讓他們一個個排了隊去挨板子，還是全都跳到湖裏洗上三天三夜的澡？”

    話音剛落，對方再次停住了腳步，他似乎認真思考了一下，隨後帶點咬牙切齒地說：“這就是你想到的懲罰？”

    “不然呢？要不你給我出個主意，隻要合理我就用了。”舒靈把問題丟了回去，她倒想要看看，鼎鼎大名的顧都督會怎麽處置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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