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帶回尉廷章以後, 本來是想要拿他和南虞王交涉的。

    然而，沒過多久南虞那邊傳來了回音，南虞王否認了尉廷章和他的關係，更不承認南虞同大夏有任何摩擦。換言之，尉廷章已經被他們放棄。

    舒靈聽說後，很想當麵去看一看尉廷章得知後會是什麽反應，但無需她這麽做，宮人就已經將話傳了過來。

    據說尉廷章在聽到這一消息後，整個人都變了，原本他還有幾分傲氣，可經了這一事，他立刻變得意誌消沉起來, 想來他已經很清楚，就算他再掙紮也不會有人來救他, 等待他的將是無盡的黑暗。

    舒靈一聽頓時沒了興趣，不過她倒是對那位南虞王有些好奇,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他連親生兒子都不顧，想來真真是個絕情之人了。所以, 南虞這個禍患決不能留！

    但看小皇帝的意思, 一個尉廷章並不足以抵消他的怒氣，對南虞那一仗也是遲早要打。

    為此，小皇帝網羅了天下熟知毒蟲毒草的名醫，要他們針對南虞那邊的毒物, 事先製出解藥來。

    而在此之前，舒靈已經先回了公主府，直到此時，她才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不知為何，自從小皇帝征戰回來後，他身上就縈繞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氣息，起初她以為是戰場上殺戮太多帶著的煞氣或者說是血腥氣，可是隨著時間過去，小皇帝的態度愈加詭異起來，前一刻還春暖花開呢，下一秒就能凍得人說不出話來，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即便一個人經曆了殺戮，性子有些轉變，也不至於變得如此徹底。

    舒靈仔細觀察後發現，小皇帝每每變臉都是在同她有關的事情上，而且那副語氣和態度，若非他們是如假包換的雙胞胎，她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對她有什麽想法，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小皇帝中了邪，但追根溯源，小皇帝第一次出現異樣，似乎是他昏睡剛剛醒來時。那時候他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舒靈至今記得很清楚，那副惡狠狠的樣子恨不得將她一口吃了。當時她以為小皇帝尚未清醒認錯了人，但現在想想，也可能是她太過樂觀，那時候小皇帝就已經不對勁了——他極有可能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附了身！

    然而對舒靈來說，最最糟糕的情況還不止於此，她隱隱約約有些懷疑，讓小皇帝如此不正常的元凶，正是她知道、又不想看到的那人。

    幾個世界不見，她以為他真的消失了，至少那個充滿戾氣的他已經不存在，可現在的情況仿佛告訴她，她一直都在癡人說夢！

    就好比現在，她才剛回到公主府，宮裏就來人帶話說，小皇帝著她進宮有事商量。

    舒靈一聽，心裏愈發篤定，換做以前的小皇帝，根本不會這麽折騰她。她想了想，最後還是去了，她要確定一件事——小皇帝還在不在。

    …………

    讓她意外的是，小皇帝找她還真有事，為的是一封信——一封顧斐鈺留給她的遺書！

    舒靈從小皇帝手中接過信時，對方的臉色比墨汁還要黑一點，她抽了幾下都沒能將信抽出，最後隻得放手說：“皇上既然不想給瑞福看，那瑞福不看便是。”

    小皇帝臉上一陣別扭，隨後將信丟到她懷裏說：“給你看就是，說說上麵都寫了什麽？”

    “皇上沒看嗎？”舒靈有些詫異。

    小皇帝怒瞪了她一眼，說：“朕是這種人嗎？”

    舒靈心裏頗以為然，但口中還是否認道：“皇上當然不是這種人，但事出有因，也並非不可以。”說著她將信拿過一邊，當看到信封上寫的“公主殿下親啟”幾個字時，心裏沒來由一陣悶得慌。

    “能寫什麽呢？”她自言自語地拆開了信封，裏麵隻有薄薄一張紙，看墨漬似乎也隻有寥寥數語。她將信紙拿在手裏並沒有打開，反倒是看向了“虎視眈眈”的小皇帝，“皇上想知道上麵寫的什麽嗎？”

    小皇帝眼神一眯，立刻扭過頭說：“朕可沒興趣知道。”

    舒靈揚起嘴角笑了笑，繼而走到一旁就著爐裏的香火點著了手中的信紙——火舌“轟”的一下躥起，不過瞬息間，就將白色的紙張變成了漆黑的粉末。

    “你——”小皇帝驚愕地看著舒靈的舉動，一時無言以對。

    舒靈笑著回道：“瑞福並沒有興趣知道上麵寫了什麽，既然皇上也不想知道，那便燒了，豈不正好？”

    “好、好得很！”小皇帝言不由衷地說著，看向舒靈的目光帶著一絲氣怒。

    舒靈倒是覺得他的臉色比剛剛好了許多，她輕輕拍了拍手裏根本不存在的灰塵，隨後笑著說：“現在顧斐鈺和尉廷章都不再是威脅，隻要平定了南虞，皇上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哼。”小皇帝不以為然道，“皇姐錯了，朕隻要當一日皇帝，就不可能高枕無憂，除非……”

    “嗯？”舒靈詫異地看著欲言又止的小皇帝，卻始終沒有等到下文。

    小皇帝移開目光說：“沒什麽，這件事到此為止，罪臣已經伏誅，看在母後的麵上，朕就不繼續追究了，隻是日後朕不希望再有人提及，免得讓朕改了心意。”

    舒靈有些意外，小皇帝這個舉動可不像他的作風，她故作不解地說：“皇上就不怕給了他們喘息之機嗎？”

    小皇帝搖搖頭，對舒靈的話很是不屑：“皇姐不要忘了，前朝已經沒有血脈留下，他們拿什麽起事？人心都是利己的，沒有了共同的利益，他們不過是一盤散沙，再過個幾年十幾年，恐怕都忘了自己是誰了。”

    舒靈見他這麽說了，也就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原本她想就此告辭，但小皇帝又留了她吃飯，而隨後的事情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著小皇帝毫不掩飾地“換了口味”，她都不知道是好奇地問一句，還是裝作不知道。

    她這邊吃得心不在焉，而小皇帝卻是津津有味，仿佛之前的氣怒都是幻覺。

    舒靈幾乎可以確定，這人是真的變了，可是原本的小皇帝呢？

    想到那個一口一個“皇姐”的人，舒靈差點忍不住當場質問，但最後她還是冷靜了下來，她怕弄巧成拙。以她的認知，那人狠起來真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就怕原本沒事，被她一激，反而變得有事。

    想了想，她裝作不解地問道：“皇上先前在外一定過得很辛苦，看這口味都變了，從前皇上都不吃這麽重口的？”

    小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說：“確實，一時半刻有些改不了了。”

    舒靈露出一副很心疼的樣子，說：“皇上別怪瑞福多嘴，禦醫說了，這些重口之物不宜多食，否則於養生不利，皇上偶爾打打牙祭就好，一日三餐的話，還是能免則免。”

    “是嗎？”小皇帝看了眼舒靈，放下手中的筷子說，“既然皇姐一番好意，那朕便考慮一下，不過……”

    原以為他又要說半句留半句，誰知他抿嘴一笑，似乎打定了主意說，“朕考慮了一下，改日就去皇姐府上叨擾幾頓，看看皇姐的養生之道，如何？”

    舒靈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他既然明晃晃說了，她也不好拒絕，就爽快應了下來。

    可沒多久她就後悔了！

    原來小皇帝所謂的幾頓，根本不是一頓兩頓，仗著公主府和皇宮離得近，他差點沒把一日三餐都設在公主府，讓一幹人等都無所適從。

    舒靈原本是想看看小皇帝打得什麽主意，但等她明白過來，對方根本就是到她那裏“混吃混喝”後，她就決定下逐客令。

    這天，當小皇帝再次來“叨擾”時，舒靈委婉地開口說：“皇上今日來得太晚，瑞福剛剛吃了一點燕窩，這會不能陪皇上一起用膳了。”

    小皇帝愣了一下，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看向舒靈道：“皇姐以後不用等朕，該何時用膳還是何時。”

    舒靈點點頭應了下來，可接下來她設想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她原以為小皇帝總該有所表示，以後可以別來或者少來了，可是這人倒好，一切照舊。

    直到這天，舒靈聽說那些名醫已經研究出了針對南虞那些毒物的解藥，小皇帝過來她這邊時臉色就有些沉重。

    “皇姐可能有些日子見不到朕了。”

    小皇帝一上來就說了這麽一句，舒靈差點以為他又要來個禦駕親征，不過當她問出這個疑問時，小皇帝卻予以了否認。

    “皇姐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呢？”小皇帝的話裏有話，他看向舒靈的目光同樣帶著一絲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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