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 一個小生命降臨了這個世間。

    不多時，遠遠近近的嘈雜聲傳來，有人問道：“男孩女孩？”

    “是個千金，好可愛呢！”抱著嬰兒的護士準備將清理好的嬰兒遞給渴盼已久的家人。哪知對方在聽到是個女孩後，神情立馬就變了，原本站在最前麵的中年婦女繃著一張臉調頭就走，而她身後的青年也麵色鐵青，絲毫不見迎來新生命的喜悅。

    護士一看有點生氣，說：“誰是孩子的父親？”她當然知道那青年就是產婦的丈夫，但還是故意問了這麽一句。

    青年不情不願地接過孩子，手上的重量讓他心頭變得有些沉重，這是一個渴盼已久的生命, 隻可惜生錯了性別。

    他歎了口氣，無奈地準備接受現實。

    這時候小嬰兒不自覺地手舞足蹈, 把包裹她的繈褓撐開了一些，青年不經意間掃到一眼, 立馬驚呼道：“這是什麽！”

    在場的護士和醫生立刻圍了過來, 就見青年指著小嬰兒胸口處說：“這裏怎麽會凸起一塊，該不是心髒有問題？”

    剛剛那位護士驚訝著說：“怎麽會這樣, 剛剛明明好好的？”她說著看向了一旁的醫生。

    而醫生也有些懵, 剛才接生後嬰兒的一切指標都很正常，可以說是個再健康不過的小娃兒，怎麽一會就出問題了呢？

    “我們馬上給她做個檢查。”

    醫生讓人通知了相關科室，讓青年立刻帶嬰兒過去。

    檢查下來的結果頗具爭議, 內髒並沒有器質性病變，一係列常規檢查的數值也很正常，但那個凸起的包塊卻是不爭的事實，而好死不死那裏正是心髒的位置，誰也不敢打包票說一定沒有問題。

    醫務人員還在困惑不已，但嬰兒的家屬卻意外的冷靜，他們沒有要求醫生一定要給個交代，也沒有在醫院裏大呼小叫，沒兩天就帶著產婦和孩子出了院。

    …………

    院子裏，一群孩子成群結隊的嬉戲打鬧，他們大多穿著與身量不符的衣服，但臉上的笑容卻意外的天真無邪。

    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穿著工作服的女子匆匆跑了過來，她將大家召集到一塊，隨後大聲說道：

    “孩子們注意了，今天會有好心人過來探望大家，你們誰要是表現得好，就有機會被領養哦！”

    一聽這話，孩子們立刻嘰嘰喳喳嚷了起來，有人問道：“院長阿姨，你說被領養是有爸爸媽媽的意思嗎？”

    李院長點了點頭，她是這座福利院的院長，雖然才來了兩年，但她對這些孩子已經有了感情，非常希望他們都能找到一個好人家。

    “你們呀，等下要表現得乖乖的，明白了嗎？”

    “明白——”稚嫩的聲音異口同聲地回著，懵懂的臉上都閃著一絲絲期盼。在他們的認知裏，有了爸爸媽媽，就可以有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還能被親親抱抱舉高高，這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福利院雖然也好，卻不能稱之為家。

    李院長吩咐完就讓孩子們自己去玩了，她四下看了看，走向了一旁獨自蕩秋千的小女孩。

    “我剛剛的話你聽到了嗎？”她俯身看向小女孩，眼裏帶著一絲不解。

    從她兩年前第一次來到福利院，她就發現了這個小女孩的不同尋常，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她還以為是哪個員工帶來的孩子，畢竟這麽漂亮的小姑娘，誰家會忍心丟棄呢？

    然而事實是，這個小女孩在出生後沒多久就被丟棄在了福利院門口，她身上除了穿著的衣服和一個繈褓，就再沒留下任何線索，可見丟棄她的人根本沒打算再找回去。

    這年頭雖然生活條件苦了一點，但一般人家也不差一口飯吃，咬咬牙就過去了，被丟棄的十之八九都是不太健康的孩子。

    “聽見了，李院長。”小女孩抬起頭，如墨般漆黑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了眨，濃密的睫毛跟著投下一片陰影，而她白皙的臉上揚起了一抹天真的笑容，“我喜歡這裏！”

    簡單的一句話，把李院長接下來想說的都打回了肚子裏。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至少她來了以後就遇到過兩次，曾經有兩對夫婦想要收養小孩，第一眼看上的就是小女孩，哪知小女孩表現十分糟糕，問十句答一句，最後對方失望地選擇了另外的小孩。

    “你不希望有個溫暖的家嗎？”李院長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看不透這個才六歲大的小女孩，一直以來她都表現得極為優秀，但凡自己能做的事情從不勞煩別人，別的小朋友吵吵鬧鬧的時候，她就安靜地在一旁待著，完全不需要人操心，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喜歡說話。

    就在她以為小女孩不會回答的時候，對方仰頭看向了半空，似天真又似憧憬地說：“等我長大就有家了。”

    李院長聽得一愣，這話是哪個意思呢？她原本還想再問，但這時候有護工跑來說客人馬上就到，她隻能跟著離開。

    等李院長一走，小女孩微微歎了口氣，腳下輕輕一點，木製的秋千跟著蕩了起來。

    這次的結果和以前一樣，來人一眼相中小女孩，卻在之後的接觸中認為她有自閉症，轉而空手回去了。

    李院長雖然可惜但也很無奈，對方想要的是討喜的小孩，小女孩的性格確實不合適。

    就這樣時間一晃過去了半年，這期間院裏陸陸續續有人來又有人走，這天有警察和護工一起，帶了一個年齡頗大的男孩過來。

    “這是？”李院長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男孩被送來福利院，通常沒人要的多半是女孩，而男孩要麽身體不好很小就被父母舍棄，要麽是偷偷生下來不能養的，像現在這樣的情況極為少見。

    王警官將一直低著頭的男孩往前推了推，說：“他家裏沒人了，親戚朋友也沒人願意當監護人，隻能送來這裏。”說著他把一疊資料遞給了李院長。

    李院長大致翻了翻，眉頭跟著皺了起來，這孩子的背景太複雜，也難怪親戚都不想管。

    王警官見狀，立馬對男孩告誡說：“你在這裏要好好表現，千萬別跟你父親一樣，爭取當個有出息的人。”說著他看向李院長，示意她借一步說話。

    李院長讓護工把男孩先帶走，隨後直截了當地對王警官說：“這麽一個孩子，我很擔心他把院裏的孩子帶壞了。”

    王警官無奈的聳了聳肩，不無歎息地說：“也不能全怪他，這孩子從小就沒了媽，跟著他父親沒少吃苦，現在變成這樣也是可惜得很，要是我們再放棄，那就真沒人管了。”

    李院長想想也是，這樣的孩子流落到社會上，早晚也要出事情。

    兩人又聊了幾句，王警官就走了，而李院長放心不下，決定多盯著那個孩子。

    …………

    “人呢？”李院長半路遇見護工，見她工隻有一個人，不由擔心起院裏的孩子，不等對方回話她就立刻跑向了孩子們住的後院。

    隻是等她到了地方一看，孩子們照舊玩鬧嬉戲，完全沒有受到打擾。她四下看了看，卻不見那個男孩的身影。

    “剛才的那個哥哥呢？”她問孩子們。

    立刻有孩子朝旁邊指了指說：“在那裏。”

    李院長立刻跑了過去，等她轉過拐角一看，登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

    正前方是一個洗手池，高了一個身量的男孩彎著腰站在那裏，而他對麵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小女孩。此刻小女孩正拿著一塊毛巾在給他擦臉，確切地說是在搓臉。雖然六歲的孩子力量有限，但那副仿佛不搓下一層皮不罷休的架勢，讓人看了都忍不住肉疼。

    “醜死了！”小女孩稚氣的話裏帶著一絲嫌棄。

    聽到這話，李院長心裏不由地一驚，她雖然隻是看到男孩的一個側臉，但對方額頭上確實有個不小的疤痕，通常這樣的孩子大多心思敏感，聽不得別人冒犯的話，小女孩童言無忌的話很可能讓對方記恨在心。

    果不其然，男孩一聽這話立刻冷了一張臉，身上平白散發出了一陣冷意，饒是李院長一個大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但小女孩卻仿若未覺，隻是皺了皺眉將毛巾往他手裏一塞，說了句“自己擦”，然後就站在了一旁。

    令人意外的是，男孩不怒反笑，他將毛巾再次塞到小女孩手裏，又把臉往前湊了湊，一副死乞白賴的樣子說：“我看不見，也擦不幹淨，你幫我。”

    小女孩哼了一聲，終究還是接過來了毛巾，手上卻是比剛剛還要用力，但男孩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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