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的煉成之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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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你的意思是想要調查你妹妹的男朋友?你懷疑她的車禍是人為造成的?”
咖啡廳的一個角落裏,許妍和她請來的私家偵探相對而坐,聽完了她的訴求後,那位偵探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那副黑框眼鏡,小聲地總結道。
這名聽說業務能力出色的“偵探”實在是太年輕了,白襯衫牛仔褲,這樣的打扮使他看上去更像是還未走出校園的大學生,身上有著掩不住的書卷氣,與他自己說的“擅長調查出軌”的話一點也不沾邊。
他的性格似乎也很內向,聽許妍說的時候,一直低著頭喝咖啡,好像很怕跟許妍直接對視,隻有在涉及到他的專業領域時,他才會抬起頭來說上兩句,聲音中盡是青澀。
許妍點點頭:“對,還有自稱是晴晴朋友的那兩個人……也有點不對勁,你要查的話,順帶也幫我查查他們。”
可許妍心裏想的卻是,寧遠這個大尾巴狼,蒙誰呢,以為換個馬甲,她就認不出來了?
是的,有係統的提示,早在寧遠踏進咖啡廳的時候,許妍就知道這個所謂的私家偵探也是他假扮的了。
之前是醫生,現在是私家偵探,若非許妍有係統的幫助,也絕對不會將這兩個人聯係到一起,因為無論是氣質還是說話方式,都完全不一樣。
不愧是長於偽裝的騙子,切換角色是信手拈來。
許妍是在醫院探望過江以晴後,才生出調查邵家的念頭的,在專門的網站上發布了信息,至於寧遠,純粹是他自己湊上來的,懸賞剛發布出去一個小時,他就聯係上了許妍。
原來的世界線隻是一個粗略的大綱,本來的江以晴在出車禍後雖然暫時活下來了,但也沒撐多久,很快就死於並發症。
她的死亡沒有濺起一點水花,邵家兄弟和孟梓柔的愛情故事壓根沒受到什麽影響,而江心語更是在妹妹死後才得知消息,趕回國後一切都晚了。
這麽看來,原劇情裏江心語並沒有得到妹妹車禍的消息,那麽這一次……到底是誰告訴她的呢?
許妍想到寧遠假扮的那名醫生,心裏似乎有了答案。
她從包裏取出一張銀/行卡,撕了一張紙寫下密碼,遞給了寧遠:“林先生,這是一部分訂金,我剛回國,手頭上暫時不寬裕,等你調查出成果來了,我再將剩餘的補上,你看這樣可以嗎?”
林遠,是這次寧遠所用的化名,許妍隻當不知,麵上浮現出懇求的神色。
都是演戲,誰怕誰呢,雖然虐文組的任務達標率不比甜文組,但是,她絕對不能在別人的場子裏給自己組丟臉!
哪怕現在還沒搞懂發糖是個什麽流程,但許妍決定還是按照她習慣的節奏來。
看見推過來的東西,寧遠似乎有點慌張,他急急忙推了回去,解釋道:“不,不著急……之後再給,也是一樣的。”
他看上去不太擅長跟陌生人交談,說起話來磕磕巴巴的,因為緊張,臉色微微發紅。
許妍見他堅持,也沒強求,轉而問:“林先生,我想問問,你有多大把握?”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寧遠,笑道:“恕我冒昧,你看上去確實……太年輕了些。”
寧遠被她看得不自在,下意識攪了攪杯裏的咖啡,隻瞥了她一眼,就移開目光,說:“沒關係,我明白你的顧慮,如果實在不放心,我每天都會將調查情況匯報給你的。”
許妍笑著應了下來。
寧遠特地偽裝來接近自己,果然是有目的的,按照劇情來看,他和邵家有深仇大恨,說是想要將邵家人抽筋剝骨也不為過,許妍當時在醫院看見他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他接近自己別有所圖。
而且寧遠一直在話裏有意無意透露出江以晴的車禍另有隱情的意思,很有可能……他是想利用江心語,利用這個知道真相後一定會為妹妹報仇的女人,給邵文嘉來一個措手不及,作為他對邵家複仇之路的第一步。
許妍定下委托後,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又點了一些食物,跟寧遠聊起了和妹妹的一些往事,她最初還是很平和的,說到開心的事時還會流露出笑意,但漸漸的,她的笑容黯淡下來,眉間染上愁緒。
“如果,以晴是被人謀害的……”許妍頓了頓,雙手微微發抖,從寧遠的角度看過去,能清晰望見她的眸中浮現出水光,但很快地,她就將這些脆弱的情緒收拾幹淨,又重新勾起嘴角。
隻不過這一次的笑容,怎麽看都覺得勉強。
“她才二十二,結果現在隻能躺在病床上,她那麽愛美,怎麽舍得讓自己弄成這副模樣……要是我早點回來就好了,不,如果當初我根本沒有出國,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像是不想在寧遠麵前掉眼淚,許妍及時抬了抬頭,閉眼停了幾秒,臉上的表情從迷茫逐漸轉為堅定。
寧遠很有禮貌地微微低下頭,不去注視許妍如今的窘狀,但眼角餘光卻將她麵上的掙紮盡收眼底,他小聲地勸了幾句,讓許妍別傷心,但鏡片後的眸光卻冷淡如冰。
他似乎將自己分成了兩半,一半是那個羞澀內向的私家偵探,另一半則是徹頭徹尾的旁觀者。
“根據現有的線索來推測,車禍的疑點的確有很多,跟你妹妹那位男朋友應該脫不了關係,我可以盡力幫你挖出這個人的信息,可是找到之後呢?要是證明了車禍的事並非意外,你打算怎麽辦?”寧遠等許妍的情緒平複了些許,拋出了這個問題。
話一出口,他就看見許妍的臉色冷了下來。
“要是真的,我會讓害晴晴的人付出代價!晴晴是我唯一的親人,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
許妍盯著寧遠的雙眼,似乎是一時之間將他當成了假想仇人,眸中倏地流露出如刀鋒般深刻的恨意,那一瞬間展現出來的瘋狂,饒是鎮定如寧遠,都不禁微微一愣。
真像啊……寧遠有點恍惚,這個眼神令他想起了七歲時的自己。
掙紮著從海中爬上岸後,看著墜毀的汽車殘骸,他心中也是這麽想的:活下去,然後報仇,將加害於母親和舅舅的人親手送入地獄,邵家和陸家,一個都不能放過……哪怕欺騙成性,哪怕手染鮮血,也要達成這個目的。
寧遠這個人,就是為了複仇而活的。而在此刻的許妍身上,寧遠竟找到了一點遇見同類的共鳴,他有預感,這個女人,與他會是一類人。
這樣想著,原本隻將許妍當做是一枚可利用的棋子,但現在,寧遠對她卻產生了一絲惺惺相惜的微妙認同感。
這使得寧遠眼中的寒冰稍稍化開些許,他略略抬頭瞥了許妍一眼,抿了抿唇,露出一個稍顯局促的笑容,保證道:“我會盡力的。”
……
寧遠的“盡力”並非嘴上說說而已,兩天之後,寧遠就再一次將許妍約了出來,將一個厚厚的文件夾擺在了她麵前。
還是同一間咖啡廳,還是同樣的位置,許妍望著對麵那個笑容羞澀的男人,詫異道:“林先生的效率……讓我很意外。”
看來寧遠對於這件事真的非常上心,才過了兩天,就算他可能早就掌握了一些秘密,也不用這麽急吧?
寧遠忙擺擺手,將不善言辭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他看著許妍拆開文件夾,猶豫了會,提醒道:“你,你做好心理準備。”
聞言,許妍看了他一眼,在他臉上望見了擔憂的神色——就是不知道,這份擔心,到底是真是假了。
“放心吧,我還有什麽是撐不住的。”許妍這麽說,但當她一頁頁地瀏覽下來,看到邵文嘉與不同女人的親密照,還有邵文嘉是怎麽哄騙江以晴上鉤、當孟梓柔回來後轉眼又對她棄之敝履的詳細說明後,還是氣得渾身發抖。
“人渣!”翻到最後,許妍終於忍不住了,啪地將這些文件甩在桌上,她用力很大,桌子一陣搖晃,杯中的咖啡濺了出來,打濕了紙張,“混賬!他竟然敢——”
寧遠的調查真的極盡詳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弄到那些照片的,上麵將邵文嘉與江以晴相識、相戀以及後來反目的過程都記錄得很清楚,再加上有孟梓柔作對比,傻子也知道其中的關竅了。
許妍拍桌子的響動很大,引得咖啡廳裏的其他客人紛紛看了過來,因為寧遠手足無措安撫的樣子,他們都誤以為是小情侶吵架,議論說現在的男生完全不會哄女朋友。
那些話兩個人自然是聽見了的,許妍氣在頭上,自然不會對這些閑言碎語產生反應,寧遠卻很盡職地繼續他的表演,微微一愣後,更加慌亂,差點失手將咖啡打翻。
“冷靜一點……”像是被四麵八方投來的注目弄得異常窘迫,寧遠被逼無奈似的,抓住了許妍的手腕,製止了她想要扔杯子的舉動。
被寧遠這麽一抓,許妍似是清醒了過來,她動了動手腕,沒掙脫掉,不禁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許妍的手腕很細,好像稍微用點力就能掰斷,寧遠握住後,立刻發現她的手正不受控製地在顫抖,順著手臂往上看去,他以為會看到許妍的淚水,結果並沒有。
許妍的神色已經冷靜下來了,她甚至對寧遠笑了一下,柔聲說:“我沒事。”
寧遠透過鏡片打量著她,似乎在估量這句話的可信度,然後慢慢地鬆開她的手腕:“你這個樣子,還有一件事,我都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了……”
“你說。”許妍道。
“車禍時的那個司機,欠下了幾百萬的賭債,我查到他家被賭場的人追債過好幾次,但是,在車禍發生後,那個司機的個人賬戶上忽然多了一筆來路不明的巨款,已經被他的妻子取走了。”寧遠邊說,邊觀察許妍的表情。
出乎寧遠意料的是,許妍再沒有出現失控的憤怒,她表現得很平靜,仿佛這個結果是意料之中的事:“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沒有反應?
寧遠承認自己真的有一點好奇了,他很想知道,這個女人會怎麽做:“那,你之後……”
“之後就是我自己的事了,無需你操心。”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冷硬,許妍緩了緩,說,“林先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
她將那遝文件仔細地收好,放入皮包中。
“邵文嘉,孟梓柔是麽……”許妍念著這兩個名字,她的聲音十分輕柔,一個一個字從齒縫裏漏出,仿佛在泣血。
寧遠坐在她對麵,看著她的眼中燃起瘋狂的火苗,沒有人比寧遠更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了——痛苦,仇恨,還有孤注一擲的決絕。
許妍如他所想,被引向了一條不歸路。
這明明是在算計之內,但寧遠卻對許妍生出了一種複雜的、不合時宜的憐惜之意,或許還摻雜著些許成功將同類拉近泥潭後的快意,惡意與愛憐交織,讓他一時間有點分不清。
他望著許妍,就像自己在照著鏡子。
而在許妍的腦中,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就一直巋然不動的甜度值,終於在此刻緩慢地、如蝸牛爬般前進了5%。
作者有話要說: 寧遠腦子有病的,病得還不輕……
我摔倒了,需要小可愛們給我投喂評論才能起來(づ ̄ 3 ̄)づ
因為要蹭玄學,所以基本都是淩晨兩點更新了,其他時間都是在修文~
明天有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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