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隻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說：“說。”

    “我知道林逸有個習慣，他雖然每晚都在城裏，但每天午時都會回來巡視一次。”

    江風眼睛忽然一亮，腦海快速理了理，又有了新計劃，但他隻是淡淡地說：“知道了。”

    小屋已在眼前，年輕小卒打開屋門，然後恭敬地站立一旁，等待江風進入。

    江風走了進去，忽然停步，他並沒有回頭，冷冷道：“好好站在這裏，不要有什麽想法，否則我可以保證你死得比他們都快。”

    年輕小卒微微低頭：“小的不敢！”

    江風融入屋裏，裏麵黑漆漆的，沒有燈光，漆黑中隻見有一團白色東西在前方不遠處。

    江風從懷裏取出小手電筒，平時他極少用，裏麵的鋰電池還能用一段時間，且這是軍配手電筒，電容不是一般手電筒可比。

    他打開手電筒，熾白的光芒瞬間將黑漆漆的屋子照亮。

    這是一間極其簡陋的小屋，破敗不堪，當視野明亮，江風第一眼就看到了玲兒。

    她被吊在中間梁上，白色衣服已破得不成樣子，上麵血跡斑斑。

    江風立馬衝了過去，很快就將玲兒解下來，抱著她坐在肮髒的地麵上。

    玲兒還有一些氣，體溫還是熱的，此刻已昏迷未醒，原本幹淨美麗的臉蛋此刻滿是汙垢，有淚痕，有血痕，還有粉塵。

    看著玲兒的樣子，江風不用想也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麽。

    他的心中有無限怒火，但此刻卻不是發作的時候，他抬起另一隻手掐了掐玲兒的人中。

    很快，玲兒恍恍惚惚地醒了，她看起來很虛弱，睜開眼睛都覺得很艱難，眼瞼掙紮地顫動幾下終於睜開了那雙明亮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大，也很明亮，此刻她的整張臉也就眼睛最幹淨，清澈如鏡。

    她看到江風時，先是一怔，隨後眼露驚喜，勉強地露出一絲微笑。

    她幹裂的薄唇動了幾下，終於發出聲音：“你怎麽來了？你不是……走了嗎？”

    “有些事還沒做完就回來了，一回來就看見你不見了。”

    玲兒輕歎一聲，吃力地大概說了當天的事情。

    原來那天夜裏，正在沉睡的玲兒被一陣雜音吵醒，她迷迷糊糊地起來，剛打開門就發現有一夥人正從樓上衝下來，有些人口中還罵咧咧的。

    那些人發現了玲兒正要抓來詢問，忽然聽到外麵急促的馬蹄聲，他們就沒再搭理玲兒，奪門離去。

    玲兒後來又喝了些酒才去睡，可沒睡多久，又被雜音吵醒，這次的聲音很大，玲兒起來隻見有一大夥人正在亂砸。

    她躲進屋裏，但最終門被用力踹開，她也難逃厄運，當場被淩辱，之後又被抓到驛站遭受各種淩辱……

    玲兒在說這些事時很平靜，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沒有憂傷，沒有怨恨，似乎早已認了一生中所遭遇的種種命運。

    她平靜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苦笑：“真的很抱歉，酒肆剛交給我就毀在我手裏了。”

    看著玲兒肮髒的臉上浮現的笑容，江風卻感覺到莫名的憂傷，鼻子有些發酸，但他忍住悲憤，強作平靜：“別說這些，並不是你的錯……現在不要說那麽多，我現在立刻帶你進城醫治。”

    “沒用了。”

    玲兒苦笑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裏有數，我……我已撐不了多久了。”

    “隻要及時還來得及……”

    “你不要說……話……”

    玲兒吃力地打斷江風的話，由於太急的緣故，開始咳嗽起來，呼吸都變得急促。

    好在她隻是咳了兩聲就停住了，當呼吸平緩了些，她才看著江風道：“你聽我說就行。”

    江風點了點頭，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玲兒的臉上又浮現出笑容：“能在臨死前再見到你真的很開心，很欣慰，這樣……我就更安心死去了。”

    “隻……隻可惜啊，再也無法賭博取樂了，也無法以酒麻醉自己了，嗬嗬。”

    “我……我死後能否為我做一件事？”

    江風點了點頭。

    “我想死後直接火化然後將我的骨灰灑到江河，如此……每當你站在河邊或者江邊我就能看到你了。”

    “好。”

    玲兒艱難笑了起來：“我這樣是不是很自私？”

    江風不知該說什麽，隻是搖了搖頭。

    玲兒繼續自顧自地說：“在如今這……這樣世道下，人人為己，我窮困潦倒時能伸出援手的也……也隻有你了，你……與我所見的……所……所有人都不……不同。”

    江風沉默不語，隻是靜靜看著玲兒，她說話越來越吃力了。

    玲兒看著扳著一張臉的江風，艱難地舉起左手輕輕地在江風胸膛捶了捶，吃力地笑道：“怎麽老……扳……扳著一張臉，來，笑……笑一個。”

    她的手就抓住江風的衣領，不讓手落下。

    江風勉強地擠出一絲比死還難看的笑容。

    “好……好了，就……就這樣吧。”

    玲兒臉上還是掛著淡淡地笑容，她深深看了江風一眼，然後眼瞼漸漸下垂，笑容也漸漸消失。

    她那抓在江風衣領的小手無力地垂下，頭也歪在一邊，麵容安詳，嘴角還保留一點淡淡地笑意。

    她的眼角有一滴淚水滑落而下，撞在耳朵上，一部分沿著耳根滑下，一部分流入耳裏。

    不知這滴淚水是她臨終前回憶過往流下眼淚還是因為感動，又或者是因為不舍……答案永遠被她帶走了。

    江風知道玲兒已走了，他緩緩閉上眼，沒有什麽動作，就那樣呆坐在那裏。

    這樣的生離死別他親身經曆了不少，此刻，他仿佛回到了前世那種種生離死別的情景。

    前世，死在他懷裏的戰友有不少，他已見慣生死，可每次他都有一種無法言明的哀傷，心……並不會因經曆過多生死而變得冰冷。

    每一次，他的心都無比沉重。

    過了許久，江風才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又經曆一次朋友的生死，卻無絲毫無情冷意，隻有麵對敵人時，他的雙眸才冰冷如霜。

    江風抱著玲兒站了起來，舉步走向門口，年輕小卒還站在門口，他很聽話，一直沒有什麽其他動作。

    走到門口，江風停了停，看都未看年輕小卒一眼：“取盆清水和幹淨的布過來。”

    “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