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他的過去(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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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棺裏躺著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看上去五六歲,男孩閉著眼,臉龐白皙中透著紅潤的粉色,嘴唇粉潤,若是長大,必然又是一個美絕人寰的大美人。
最為重要的是,這個男孩的輪廓幾乎與簡璃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完全就是簡璃小時候的模樣。
以簡璃現在的年紀,在這個早婚早育的時代,有一個這麽大的兒子,再正常不過。
蘇千澈這般想著,手指無意識抓緊了冰棺邊緣。
簡璃聽到她的話,一瞬間冒出一個可笑的念頭,他很想說,這個就是他的兒子,想看看阿澈會是什麽反應。
但是也隻是一瞬間,他便把這個念頭掐滅,哪怕她有一點點的不開心,他也不允許。
簡璃站在女子身後,虛攬著她道:“這是我的孿生哥哥。”
蘇千澈剛才的想法也隻是一瞬間,是因為兩人太過相像,才會有那種念頭,念頭閃過之後,她便知道,這應該不是簡璃的孩子。
不過,孿生哥哥?這也太荒謬了吧!
簡璃掌心覆在棺蓋上,手指放在男孩臉龐上方,似是感受到她的想法,他轉過頭看她,嘴角的笑意在繚繞的白霧中顯得縹緲悠遠。
“是不是覺得很荒唐?可他確實是我的孿生哥哥。”
蘇千澈已經做好了聽他說故事的準備,簡璃卻帶著她出了冰室。
“裏麵溫度太低,你沒有內力護體,對身體不好。”他說著,攜著她回了臥室。
蘇千澈看到暖和的床便不受控製地鑽了上去。
高速飛行了一整夜(?),她已經有些累了。
“你說,我聽著。”她裹好被子,露出一個小腦袋,看著站在床邊的簡璃道。
就看你怎麽狡辯。
簡璃眼底閃過一絲亮光,卻又很快被隱去,他在床頭坐下,把女子的發髻散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替她梳理青絲。
“我的母親不是東刖人士,她不喜宮內生活,與先皇在一起時,也沒要名分,一直生活在宮外,直到懷上我和哥哥。”
男子的聲音很低,不疾不徐,仿佛輕撫過林間的風,輕柔醉人。
如大多數宮中爭鬥一樣,簡璃的母親被人陷害,在懷孕期間服下了毒藥,簡璃與哥哥生下來之時,身上就帶了毒,又因為母親身體虛弱,哥哥剛生下來時,虛弱得連呼吸都幾不可聞。
為了保護哥哥,先皇和簡璃的母親決定隱瞞他的存在,又悄悄找了人給哥哥續命,哥哥好不容易活了下來,身體卻一直是五六歲的模樣。
因為哥哥是不能存在於人前的人,所以他名為‘影’。小時候的簡璃一直覺得是他搶了哥哥的生命,哥哥才會那麽虛弱,長大以後,簡璃不僅尋找各種方法繼續給哥哥續命,更用他的名代替哥哥,去過另一種生活。
他沒有告訴蘇千澈續命的方法,蘇千澈也沒問。
他說得很簡潔,真的隻是告訴了她,為何會用兩個身份。
說出這個一直隱藏在心底的秘密,簡璃以為自己會再次經曆曾經無數次經曆過的自責痛苦,卻沒想到,他竟然異常平靜,就連心裏的刺痛感也減輕了許多,是因為有她在嗎?
聽完之後,蘇千澈沉默了許久。
她一直以為,簡璃是因為擔心受到皇上打壓,所以才用另一個身份建立了江湖勢力,沒想到他竟是在為另一個人而活。
不知是什麽感受,本來決定不管他怎麽說都不會原諒他,可她心裏竟一點責怪他的想法也沒有。
是因為這個真相太令人震撼了?
她忽然想問,哥哥還活著嗎?
可是,她張了張嘴,卻發覺問不出口。
曾經的簡璃,應該很自責吧?所以才會直到現在還把哥哥放在冰棺裏,即便哥哥一直長不大,即便他一直醒不過來,也依舊沒有放棄希望。
難怪他扮成司影時,從來不會刻意去隱瞞什麽,除了帶上麵具遮住容貌,聲音氣質體型都完全沒有刻意改變,他是覺得,孿生哥哥,就應該與弟弟是差不多的吧?
簡璃的手指熟練地撥弄著她的頭發,動作輕柔,讓她舒服得想歎息。
“你說司影……”
“司影已經不存在了。”簡璃輕聲打斷她,手指拂過女子的臉頰,“你是我一個人的。”
蘇千澈無言,他該不會真把‘司影’當成哥哥了吧?分明就是他自己……
她曾經感覺簡璃在吃‘司影’的醋,所以,她的感覺其實是對的?
“那你哥哥?”
“我很自私,不會與哥哥分享你。”
蘇千澈額頭黑線數條,就因為這樣,他就輕易把‘司影’的存在‘抹殺’了?
那他這二十年來的堅持是為了什麽?
看著男子嘴角笑意,過了半晌,她才道:“我可沒答應。”
簡璃輕笑,並沒有強迫她:“我會等你。”
蘇千澈拉了拉被子,低道:“我不想看到你妥協。”
“阿澈,分開並不是唯一的解決方法,你不要逃避了好嗎?”簡璃換了一側坐下,左臂撐在床上,右指輕撫著女子右頰,眸中溫柔溺人,“我會找到辦法調節,不會讓你為難。”
蘇千澈不語。
簡璃眸光暗了暗,很快又恢複正常,“昨晚累了,你先歇息。”
蘇千澈點點頭,轉過身不再看他。
過了半晌,她聽到男子輕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才轉過頭來,看著緊閉的房門。
有了昨晚的經曆,她並不想再去考慮其他的事。
蘇千澈微垂下眸,長長的眼睫蓋住眸底思緒。
本來以為自己會生氣,可聽到他用兩種身份的解釋之後,蘇千澈心裏卻一點怒氣也沒有。
為了那個哥哥,他付出的,肯定很多。
冰室裏有一股極淡的血腥氣,裏麵並沒有其他人,不是簡璃身上的,那就隻能是冰棺裏男孩身上的。
被冰棺裝著,都能透出血腥氣,可想而知,男孩身上的血腥味有多重。
簡璃所謂的續命方法,必然與血有關。
蘇千澈忽然想到初見皇甫溟時,簡璃與皇甫溟所做的交易,是與那男孩有關麽?
昨晚那個婦人,似乎是簡璃掣肘皇甫溟唯一的籌碼,他為何要輕易交給皇甫溟,真的是為了她?
不過,那個婦人竟是皇甫溟的母親,看起來真是一點都不像,以皇甫溟的地位,他的母親怎麽說也該是一名端莊得體的婦人,可蘇千澈卻隻看到婦人閃躲的目光和瑟縮的表情,若非她本性如此,那必然是經曆過難以想象的磨難。
皇甫溟現在的變態性格,是否與那婦人有關?
皇上又和婦人是什麽關係,為何看到她那麽激動?她甚至詭異地覺得,皇上輕易放棄皇位,與那婦人有極大關聯,否則以簡麟天之前倔強堅持的模樣,即便是腹背受敵,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妥協。
簡璃是因為知道皇上與那婦人的關係,所以才故意在那時候讓婦人出現在人前?
皇甫溟的父親又是誰,是否還活著?
沒有了婦人製約,皇甫溟手上有簡璃想要的東西,簡璃又會拿什麽去換?
無數念頭在蘇千澈腦海中一閃而過,蘇千澈晃了晃腦袋,把所有的思緒都壓製下去,安心地睡了。
嗯……明日離開這裏,便去找皇甫溟,簡沐歡的傷拖不起。
……
簡璃來到議事廳,木護法和林護法以及八位門主已經在等候,原本熱鬧的場麵,在簡璃進去之後,便瞬間安靜下來。
“事情查得如何了?”簡璃一坐下,便直奔主題。
乾門主等人見狀,忽然又覺得剛才的判斷是不是失誤了,尊主現在的模樣,不像是心情好的樣子啊,難道又與夫人吵架了?
然而,雖然上座的人嘴角帶笑,他們卻也不敢輕易詢問,於是便由木展回道:“屬下查到了一些線索,西南一帶,出現了一股新的魔道勢力,有多少人尚且不知,他們作風手法與魔魂殿相似,來去如風,行蹤詭秘,江湖上已經有幾個小門派喪身於他們之手。”
“至於這個新興勢力是不是魔魂殿的分支,現在也不得而知。”
乾門主分析道:“隻怕是與魔魂殿無關,魔魂殿近年來一直都很低調,皇甫溟也懂得製約殿中教眾,已經許久未曾傳出魔魂殿肆意虐殺江湖人士的傳聞。”
“那可不一定,魔魂殿雖然明麵上沒有大肆殺人,可暗地裏做得什麽勾當,又有誰人知曉?即便皇甫溟有些原則,可他手下之人卻不一定會遵守他的規矩,大家可別忘了,曾經魔魂殿的行事作風之暴虐殘忍,人人得而誅之!”火門主沉聲道。
其他幾位門主也紛紛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半數人覺得這個勢力多半與魔魂殿脫不了幹係,另外的人覺得應該與魔魂殿無關,眾人的討論重心好像有些偏移,風門主輕咳了一聲,指出了他們的錯誤:“我們討論的是殺害虞樊城分部之人的凶手,重點是這個新興勢力,而不是魔魂殿。”
另幾人紛紛閉了嘴,雖然有心懷疑是魔魂殿搞得鬼,可他們卻不希望那個勢力與魔魂殿扯上關係。
離雲宮與魔魂殿已經交手數次,各有勝負,雖然總體上離雲宮占了上風,但大家心裏都很清楚,離雲宮和魔魂殿的實力是相當的,若是對方多了一些窮凶極惡的人,他們的勝算便會少一些。
簡璃曲起手指輕敲著椅子扶手,清脆的聲音響起,不疾不徐,讓眾人有些浮躁的心也沉澱下來。
“無音閣,查到沒有?”他輕聲問。
兩位護法互相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我們已經派出探子打探,依舊沒有查出有用的東西。”
無音閣隻是一個很小的二級勢力,可他們卻查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不知無音閣山門在何處,也不知無音閣內有多少人,甚至連無音閣的首領是誰都查不出來。
若非對方真的是有名無實的小門小派,那就是背後有一隻手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不讓他們查到無音閣的信息。
簡璃依舊不緊不慢地輕點著椅子扶手,眸中閃過思緒。
晏景修的身份,他已經派璃王府的侍衛去查,現在最重要的是晏景修背後的勢力,沒想到這麽久時間過去,依舊沒有查到有用消息。
“繼續盯著那一股新興的魔教勢力,至於魔魂殿,可以暫時放鬆一些。”以皇甫溟的驕傲,他絕不會悄悄去建一股不知名勢力打著魔魂殿的招牌行事,即便要開戰,他也是率眾光明正大地打。
然而,除了簡璃,怕是沒有其他人了解皇甫溟,江湖上的人無不認為那些心狠手辣殘忍取人性命的是魔魂殿教眾。
議事廳裏其他人離開之後,簡璃輕撫額角。
現在皇宮大亂,晏景修肯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必定會見縫插針,針對離雲宮分部的一係列行為,還有那個新興的魔教勢力,隻怕背後也有晏景修的影子。
晏景修一人的能量不可能會那麽大,他很是好奇,晏景修背後的,究竟是什麽人。
不得不說,晏景修這個對手,與皇甫溟一樣,都是值得全力對付的人。
蘇千澈醒來之時,已經是傍晚時分,白衣男子背對著她,坐在桌邊,似在批閱文件。
男子長得好,即便是背影都透出一股仙氣,烏黑的發絲自然垂落在背後,像是一匹黑色錦緞,光滑亮澤。
蘇千澈看著看著,便入了迷。
“醒了?”男子轉過頭,看到她睜著眼,一如既往地問,語氣自然,仿佛多年的老夫老妻。
蘇千澈眨眨眼,“嗯。”
“正好,快用膳了。”簡璃走過來,微傾著身體看她,眼底帶著柔軟的笑意,“睡得可還好?”
蘇千澈點點頭:“嗯。”
簡璃輕笑一聲,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既然睡得好,那就起來用膳吧。”
蘇千澈再次眨眨眼,突然有種吃了睡,睡了吃的既視感?
“我去叫廚房上菜。”簡璃再次摸了摸她的腦袋,便起身出了屋。
腦袋上的溫度突然離開,蘇千澈竟有片刻的不適應,以往簡璃在側時,他從不會在她起床之前離開,這是第一次。
蘇千澈抬手,把手指放在額角,那裏還有男子手指拂過時殘留的溫度,房間裏卻沒有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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