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立奎和華克之回到樓內，王亞樵正在收拾著扔了滿地的相片。

    “三哥。還要這些做什麽？”華克之一邊幫忙撿拾，一邊問道。

    “嗬嗬。還是有些用處的。”有人動手幫忙，王亞樵坐回沙發，拿著照片仔細挑選。

    餘立奎笑道：“您不是真想給九哥寄兩張吧？”

    “我有那麽閑嗎？他們是怎麽回去的？”王亞樵不滿的說道。

    華克之撿起最後幾張相片遞給王亞樵說道：“走回去的。有我們的人跟著，出不了事情。”

    “嗯。立奎。明天你親自過去，把他接到誌清那裏。以後，你們就留在那裏，聽從誌清的命令。”

    王亞樵拿出三根雪茄，三個人在屋內吐雲吐霧的閑聊起來。

    餘立奎有些疑惑的說道：“您真打算啟用這小子？”

    “你覺得他如何？”

    “嗬嗬。您想不想聽真話？”

    “廢話。我是愛聽假話的人嗎？”

    “他和我們不一樣的。”餘立奎收起笑容，深思良久，慢慢說道。

    “哪裏不一樣？”王亞樵深有同感的問道。

    “他吃不了苦，舍不了命。”餘立奎認真說道。

    “溫柔鄉，皆是英雄塚啊。”王亞樵很認同餘立奎對李赫男的評價。他想到了嚴雪鬆，也想到了田盛離開的原因。他覺得，一個革命者，不應該過早結婚。有了家室，也就有了牽掛。他內心堅定的認為，愛情，是革命最大的敵人。

    華克之卻不這樣認為。他輕笑著說道：“嗬嗬。三哥。我倒是覺得，他和我們不是一個階級。他不是一個勞動者。但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是資本家，我們算不算勞動者。我以前應該算是勞動者，現在，應該也不算了吧。”

    “嗬嗬。那本書，你學得不錯。但有些問題，還沒有讀懂啊。”王亞樵微笑著說道。

    “嗬嗬。三哥。你再給我說說唄。”

    “用階級利益來劃分人群，確實是這本書的精髓。但是，階級不是固定不變的，錢和勞動，也不是劃分階級的標準和條件。”

    “您覺得什麽才是劃分階級的標準？”

    “是資本。按那本書的說法，就是對生產資料和生產關係的掌控權。”

    “那不就是錢嗎？”餘立奎和華克之疑惑的問道。

    “嗬嗬。錢在有些時候可以算作資本，但資本決不是等同於金錢。何況，就算是錢，也要看掌控在誰的手裏。現在這個社會，錢可以買命，可以製造一切的罪惡。但如果無產階級來當政，我們會製定有利於無產階級的法律，來維護無產階級的政治、經濟利益。錢，就不能再為惡了，買不了命，也害不了人。這就是對資本的掌控。”

    華克之越聽越糊塗，他撓了撓頭，喃喃自語道：“誰的錢不是掌控在自己手裏？”

    王亞樵搖了搖頭，輕聲笑道：“我們這次行動結束之後，你就會明白。錢，並不是掌控在自己手裏的。”

    餘立奎略微明白了一些，輕聲笑道：“三哥。您把話題扯遠了吧。我們在說那個小子。”

    “嗬嗬。”王亞樵指了指華克之，搖了搖頭。

    華克之連忙說道：“三哥。人家那位李少爺也沒有想跟著咱們吧。”

    王亞樵輕哼一聲說道：“這可由不得他。蔣誌清和廖仲愷還是很看重他的。本來，想讓他跟著張靜江負責金融方麵的事情。可張靜江已經把他否決了。給了他一千大洋，讓他在家裏聽電話。這一千大洋，是人家踢他出局之後，給他的補償。他還美滋滋的接受了。知道靜江先生是怎麽說他的嗎？”

    “怎麽說的？”

    “他和蔣誌清和廖仲愷說，這小子是人才難得，但心誌不堅，信念未立，還有待磨練。廖先生找到我，當笑話講給我聽。他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讓我再磨練磨練這小子。畢竟是阿盛帶出來的，我也不能不管啊。”

    餘立奎這幾天一直跟隨著王亞樵，他知道廖仲愷和王亞樵見麵的事情。他點頭說道：“廖先生不是讓他負責和共產黨方麵的聯係工作嗎？”

    “可人家共產黨並不想用他。***沒有答應這件事情。”

    “為什麽？”餘立奎知道，李赫男剛剛幫助過***。

    “因為那個共產國際的代表，馬林。馬林很看重李赫男，覺得他是個人才，想把他要到身邊當聯絡副官。廖仲愷同意了，但***卻堅決反對。”

    “啊？這又是怎麽回事情？”餘立奎不知道***為什麽要反對。

    “嗬嗬。***很清楚，阿男是我們國民黨這邊的人。”

    “我們不是要合並了嗎？分這麽清楚做什麽？”餘立奎覺得***反對的理由，有些多此一舉。

    “是合作，不是合並。我們是想合並人家，可人家也想著合並我們。”

    “***要吞並我們國民黨？”餘立奎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通過合作，把我們國民黨變成共產黨。這就是共產國際的最終目的。***、***是反對這麽做的，他們知道這根本就不可能。他們堅持要單獨成立共產黨，堅持兩黨合作，而不是合並成為一黨。”

    “中山先生知道這些麽？”

    餘立奎內心並不反對成為共產黨，他對國民黨也沒有很強的歸屬感。他和國民黨內許多人一樣，是出於對孫中山、黃興、宋教仁、蔡鍔等革命領袖的信任和崇拜，才跟隨他們加入國民黨的。

    國民黨本來就是是南方革命黨為了抗衡北洋，奪取國會選舉勝利，臨時組建的一個鬆散的政治聯盟。宋教仁被刺殺，孫中山護法失敗，退守廣州，國民黨內已經是一片混亂，名存實亡了。

    “當然。這幾天我同中山先生通過電報。他也十分認同無產階級革命的一些觀點。他希望在蘇俄幫助下，重新組建國民黨，吸收各個階級的革命青年，實現民族獨立、民生富強、民權自由。他甚至跟我說，如果有必要，可以全麵放棄國民黨，直接組建共產黨。廖仲愷代表中山先生已經和共產國際進行了多次磋商，現在已經達成了一些合作意向。”

    “蘇俄為什麽幫我們？”華克之是碼頭工人出身，根本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王亞樵輕蔑的一笑，緩緩說道：“蘇俄是不同於列強的一種政治理念和政治勢力。那本書中提到過這些。他們要推翻列強信奉的資本主義製度。這使他們在西方社會受到全麵抵製和製裁。他們全力扶持各殖民地的進步勢力，就是想讓西方列強後院起火，減輕自己的戰略壓力。而我們中國，雖然國力弱小，但畢竟是一個人口大國，又跟他們國土相鄰。我們的政治傾向，對他們來說十分重要。北洋政府是由西方列強扶持和控製的，這使他們在國家安全戰略上腹背受敵。而中山先生和我們國民黨，也想實現民族獨立，國家富強，也和西方列強是天生的敵人。如果我們可以認同他們的政治理念，他當然會幫我們打倒北洋。”

    華克之惱怒的說道：“這不就是拿我們當槍來使嗎？利用我們來拖住西方列強的軍事力量。”

    王亞樵無奈的說道：“有些時候，能被人家利用，也是一種幸福啊。你想讓人有利用，需要有被利用的價值和實力。中山先生護法運動失敗，全麵退守廣州。人家剛開始還沒有看上咱們呢。他們的代表還找過馮玉祥，找過吳佩孚。被他們兩人拒絕之後，才來廣州聯係我們的。所以我們這次行動，中山先生是十分重視的，要求我們務必成功，向共產國際，展示我們的力量。”

    “那小子知道他這個計劃有這麽大的意義嗎？”

    “他的計劃？嗬嗬。”王亞樵搖了遙頭說道：“早被更改的麵目全非了。不過，他確實是個人才。廖仲愷特意跟我說，不能讓他這樣頹廢下去。你以後多提點一下他，別讓他整天陷在溫柔鄉裏混日子了。還有功夫過什麽情人節？我看就是閑的。有什麽跑腿、挨累的事情，都交給他去做。”

    餘立奎笑了笑說道：“明白。可他要是不願意去，再逃跑怎麽辦？”

    “那就把這些相片寄給他爹娘。我看他們如何跟中山先生交待。你跟那小子提個醒，別讓他真跑了。”

    “嗬嗬。好的。我拿幾張給他，告訴他一聲。要是敢逃跑，就讓他爹娘來收拾他。李老爺子不會再來一棍子，真打傻了他吧。”

    “哈哈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