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男慢慢跑回了江浙會館。他是故意把自己弄得渾身大汗淋漓，好像抓緊一切時間，在忙工作的樣子。

    此時的江浙會館內一片忙亂的景象，有如沸騰的開水。

    十餘名江浙支部的年輕黨員聽從著陳果夫的命令，在各聯絡小組的辦公室之間來回跑動，傳遞著各種文件和電話記錄。

    陳果夫不斷向各組發布著指揮部傳來的命令，收集著各組的情況。

    “陳長官，行動組通報，法國領事館門前的衝突計劃順利實施，附近群眾主動參與了和法國人的鬥毆，雙方各有數十人受傷，沒有出現重傷和死亡。所有過程均有照片留證。”

    “很好。立即抄報將、廖兩位指揮。通報宣傳組給予跟進報道。”

    “是。”

    “陳長官，宣傳組通報。明天九時將在市政府、租界工部局兩處舉行示威遊行。集合地點有三處，分別為………。宣傳組請求指揮部通知各組按原定計劃給予配合。”

    “知道了。立即通報行動組和治安組。抄報各位指揮。通知後勤組馬林指揮和伊蓮娜，做好後勤支援。讓他們把後勤保障預案報蔣、廖、陳三位指揮審定。等指揮部批準後，通報宣傳組。”

    “是。”

    “報告，金融組通報。申請經費３００元，製作價格標示牌。”

    “立即報蔣指揮、張指揮審批。”

    “報告。情報組通報。何豐林召集親信幕僚正在商議如何應對外灘公園華夷衝突事宜。目前他們還沒有武力鎮壓的打算，詳情待報。”

    “通報蔣指揮。另外要求他們盡快查明確切消息。”

    “好的。”

    “報告。蔣指揮手令。各組與外界電話通訊必須使用密語。這是宣傳組和後勤組提供的通話密語手冊。”

    “立即發給各組聯絡官，傳達蔣指揮命令。另外，通知杜月笙，詢問他，是否已經派人控製了電話公司轉接室。接線員是否已經換上了我們自己的人。再通知情報組，立即派人與杜月笙聯係，派人前往電話公司，全麵監聽來自市政府和租界有關機構的所有可疑電話。”

    “是。”

    ……

    李赫男走進陳果夫辦公室，來到忙碌的陳果夫麵前。他做了一個標準的立正姿勢，高聲說道：“報告。行動組李赫男外出寄信歸來。請指示。”

    “阿男。受累了。你也別休息了。立即回去幫立奎，他已經快忙不過來了。”陳果夫看到滿頭大汗的李赫男，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

    “是。”李赫男幹淨利落的轉身跑向自己的房間。

    行動組的聯絡室內，餘立奎找來幫忙的幾名斧頭幫成員正在緊張的抄寫著各種文電。

    餘立奎麵帶怒色，站在桌邊，衝著電話大喊大叫：“我不管你們什麽規矩，我們的弟兄傷了十來個，需要馬上治療，馬上。你們後勤組必須給我們一百大洋。這是蔣指揮和馬林組長簽字同意的。什麽？隻有盧布？我不要盧布，我要大洋。大洋。明不明白？我這就讓人去取。”

    “幹你娘的外國娘們兒。我不要盧布。”餘立奎放下電話仍然怒氣未消，高聲咒罵了一句。

    李赫男端了杯水，走上前遞給餘立奎說道：“盧布不是錢啊？為什麽非要大洋？”

    餘立奎接過水杯一飲而盡，放下水杯，瞪著李赫男說道：“你懂個屁。你以為他們拿了錢還真去醫院看傷啊？肯定是拿回家給家人買些吃用。盧布？他們認識鳥的盧布。你回來的正好。這件事兒交給你了。你去找那個黃頭發的母夜叉談談。我們隻要大洋。快去。”

    李赫男沒想到自己頭一次幹些溜須拍馬的活計，就一巴掌拍在了馬腿上。早知道這樣，他就晚些進來了。

    李赫男知道，他偷懶出去溜彎的舉動，已經讓餘立奎十分不滿了。他不敢再跟餘立奎推脫，隻好轉身出去，尋著門牌找到了後勤組的辦公室。

    他剛走到後勤組的門外，就聽裏麵一個女人說著他聽不懂的俄語在高聲的喊叫著。

    李赫男雖然不懂俄語，但從這個女人憤怒的語氣中感覺到了不妙。人家也正在氣頭上。

    李赫男硬著頭皮敲了敲房門。

    “進來。”一個女人用生硬的華語說道。

    李赫男走進屋內，看到馬林和一個漂亮的俄羅斯少女正拿著一堆帳單在商議著。

    “報告。行動組聯絡官李赫男前來領取醫療費用，這是經費申請書。”李赫男把一張領取經費的審批單遞向那名少女。

    那名少女名叫伊蓮娜，是馬林手下一名共產國際戰士。她十分不滿的搶過李赫男手中的審批單，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我這裏隻有盧布。想要大洋，你們自己去換。你領還是不領？”

    李赫男麵露難色，無奈的求助馬林說道：“馬林先生。你好。你還記得我吧。”

    “嗬嗬。是的。年輕人。我當然記得你。你給我的印象很深刻。我本來還打算讓你來當我在中國期間的工作顧問。可是你有了更好、更重要的工作。我隻能放棄。”

    “謝謝馬林先生的看重。我也很希望能在您的手下工作。但你也知道，我是有組織的人。”

    “嗬嗬。是的。我們都是有組織的人。個人必須服從組織。好了，小夥子。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是，伊蓮娜說的沒錯，我們隻有盧布。而且，伊蓮娜已經跟我發火了。她認為現在你們的經費審批程序不合理，沒有經過她的審核。她已經決定，從現在開始，凡是沒有經過她同意的審批單，不再給予支付。我想你還是盡快把盧布領走比較好。”

    李赫男和伊蓮娜點了點頭說道：“我同意您的意見。經費的報批必須經過財會人員的審核。”

    伊蓮娜立刻深有同感的說道：“是的。這是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組織都需要遵守的財務紀律。”

    李赫男微笑著說道：“但我依然堅持我們的要求，我們隻要大洋。嗬嗬。您和馬林先生可否聽我說說我們這樣要求的原因？”

    本來要發火的伊蓮娜無奈的說道：“好吧。說話是你的權力。但作出決定的依然是我們。”

    “我想你們應該知道，盧布並不能在上海的銀行自由兌換。當然，還是有許多渠道可以把盧布換成美元、日元和大洋的。但我想說的是。如果突然有許多中國人拿著盧布到黑市上去兌換，可能會惹起租界當局和各國政府的懷疑。我想，你們也不想讓列強知道，是你們在背後支持中國人的反帝鬥爭。”

    馬林心中一動，緩緩點了點頭，“伊蓮娜。我想李說的沒錯。這確實會暴露我們的行動，給蘇維埃政權帶來麻煩。”

    “可是。我們去黑市上集中兌換也一樣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和懷疑。您要知道，一萬盧布並不是小數目。”伊蓮娜顯然也認同了李赫男的觀點，不再堅持直接發放盧布。

    李赫男微笑著說道：“你們沒有必要去黑市上兌換。那會讓這一萬盧布縮水不少的。”

    “李，你有辦法嗎？”馬林很有興趣的看著李赫男。他一直覺得李赫男不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他身上好像藏著很多的秘密。

    “上海租界居住著許多俄國人。我們稱你們為紅色蘇聯，稱他們為白俄人。他們是舊俄國流落在中國的政治難民。”

    伊蓮娜皺眉說道：“我知道。這些個該死的惡霸地主和流氓資本家。他們都應該被抓回去，接受人民的審判。你想通過他們來兌換新盧布？”

    “是的。他們手中有真金和白銀。”

    馬林微笑著說道：“那些是沾滿人民鮮血的罪惡，也應該是人民的財產。你想從他們手中騙來這筆財富，嗬嗬，恐怕不行。”

    “他們為什麽要用真金白銀來換我們的新盧布？”伊蓮娜有些不明白的問道。

    “他們許多人的親屬還留在蘇聯，他們當中的許多人也想回俄國去。總之，他們需要蘇聯的新盧布。而且。你們不覺得，他們可以成為你們和列強之間的聯絡人嗎？你們需要買賣的東西，那些列強不允許你們買賣的東西，都可以通過他們繞開列強的封鎖。他們也是你們竊取列強情報最好的渠道。他們也會十分願意成為你們的情報員，隻要你們答應免除他們曾經的罪惡。這也將會成為新盧布兌換成美元的一條重要渠道。”

    馬林笑了笑說道：“我們會考慮的。但恐怕要等上一段時間。”

    李赫男也笑了笑說道：“我們隻需要大洋。我明天再過來。告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