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沉，這一天的計劃全都順利完成，關於明天遊行的各項準備也已經就緒，熱熱鬧鬧的江浙會館終於安靜了下來。

    開過晚上的聯絡會議，各聯絡組除了留下值守電話的人員，其他人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這些年輕人精力充沛，一天的忙碌下來並沒有什麽疲憊的感覺。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一邊興奮的談論著這次計劃和工作中的趣事，一邊愉快交流著各自的生活經曆，熟悉著新認識的朋友和同誌。

    李赫男得到了杜月笙通過高鑫寶傳來的消息，明天上午會過來接他，去跟袁克文會麵。從杜月笙和高鑫寶的話語當中，李赫男聽出了袁克文願意跟他和解的意思。這讓他久懸著的那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因為值夜守電話可以有半天的休息時間，李赫男十分主動的提出由他來第一個值夜。

    這一舉動完全出乎了餘立奎意料。他很感興趣的問道：“你是為了明天上午可以休息，才要求值夜的吧。”

    “我是看你們忙了一天，擔心你們的身體吃不消啊。”李赫男當然不會承認這一點。

    “嗬嗬。你不也是忙碌了一天嗎？”

    “我道德高尚，舍已為人。不可以嗎？”

    “別。我們也想高尚高尚，今晚還是我來值夜吧，你休息休息。”餘立奎看不得李赫男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李赫男知道瞞不過餘立奎，隻好繳械投降，低聲下氣的說道：“好了，奎哥。算兄弟求你們了行不行。我明天上午真有事情，很重要的事情。回頭我給你們捎些好吃的回來。幫幫忙，幫幫忙。”

    餘立奎等人這才心滿意足的放過了李赫男，哄笑著走了出去。

    等房間內隻剩下自己，李赫男終於長鬆了一口氣，立即跑去鎖好了房門。

    “呼。你們還少算了一樣。我值夜還可以跟媳婦熬一熬電話粥。”

    李赫男鄙視了一下餘立奎等土豹子，興奮的跑到電話前，搖通了自己家中新安裝的電話。

    “喂，你好。”嚴雪鬆雖然猜到是李赫男打來的電話，依然客氣的說道。

    “好。好的不能再好啊。媳婦。想我了沒。”李赫男椅子靠牆，把腿搭在桌子上，做好了長時間通話的準備。

    “討厭。你們的事情忙完了？”

    “忙完了。今天我值夜，他們都去休息了。我這一天可辛苦了，為了能給你打個電話，還被他們強逼著來值夜。媳婦，求安慰啊。”

    “一邊去。”嚴雪鬆看了看主動躲出房門的高家全，輕笑著拒絕了李少爺的撒嬌。

    “媳婦。你們晚上吃得什麽啊？我們這的夥食太差了。我隻吃了幾口，難以下咽啊。希望早點結束，不然，你怕是要守寡了。我會被活活餓死在這裏啊。媳婦。求安慰啊。”

    “哼。你那條舌頭是應該吃些苦頭了。你現在知道它有多挑剔了嗎？我整天為了你吃什麽傷腦筋，都快發瘋了。還求安慰，你應該安慰安慰我好不好。”

    “嗬嗬。也是。就當給你放個假吧。”

    “嗬嗬。那我可要多謝你了。”

    “明天你小心些啊，別傻嘻嘻的往前衝，找個身高體胖的人擋在前麵。”

    “去你的。逃兵。”

    ………

    李赫男夫婦從結婚到現在一直膩在一起，這次要分開一段時間，總感覺有說不完的話。

    李少爺這一頓電話粥差點沒把話筒給烤化了，沒把自己耳朵給燙傷了。

    兩人直聊到夜深人靜，明月高懸，才依依不舍的互道了一聲晚安。

    李赫男放下了電話，靠在椅子上直接就進入了夢鄉。

    清晨的第一屢陽光就像一把利劍，刺醒了江浙會館裏麵這群充滿革命激情的人們。

    今天將是跟租界下挑戰書的日子，各組聯絡員們信心滿滿的早早跑進各自的聯絡室，做好了應戰準備。

    “阿男。醒醒，回屋去睡吧。”餘立奎等人打開房門叫醒了沉睡中的李赫男。

    “早啊。”李赫男活動著僵硬的身體跟餘立奎等人打了個招呼。

    “昨晚沒有電話打進來吧？”餘立奎按照陳果夫製定的章程，跟李赫男進行著交接，填寫好交接記錄，遞給李赫男簽字。

    “這裏的昨夜靜悄悄啊。你們繼續堅守陣地，我先撤了。”李赫男在交接記錄上簽了名，告辭而去。

    七點鍾，李赫男跟陳果夫請了假，坐上杜月笙派來的車子，離開了江浙會館。

    李赫男剛剛離開，會館內各聯絡組就炸了鍋。

    “怎麽回事，電話打不出去。”

    “我們這裏也打不出去了。”

    “沒有信號。”

    “欠費了？接線員說我們的電話欠費了。”

    李赫男不知道，民國時代的電話，是在通話結束後結算的，而且是根據通話時長遞增計費，按戶來結算的。整個江浙會館幾部電話雖然號碼不同，卻是一個電話結算帳戶。

    “怎麽回事，後勤組，後勤組的人呢。伊蓮娜。”陳果夫也發現電話出了問題，急忙跑出辦公室，大聲喊叫伊蓮娜。

    “陳先生。我交了足夠話費的。”伊蓮娜也十分不解的跑了過來。

    “可接線員說我們已經欠費了。你怎麽辦事的。這是斤斤計較鈔票的時候嗎？如果你們再這樣，我們可以不要你們的經費。我們有很多辦法搞到錢。現在，馬上去交費。我不想聽你的解釋，我隻要你立即把電話給我接通。娘西屁。司機呢，馬上帶著她去電話公司，馬上。”

    今天可是整個計劃最緊要的一天，指揮部卻和各組失去了聯係。這讓細致謹慎，從來沒有出過差錯的陳果夫惱火不已，對著伊蓮娜一陣痛罵。

    伊蓮娜委屈的想哭，但她也知道事情緊急，不敢耽擱，也沒時間辯解，跑回辦公室拿了現鈔，又跑進汽車，飛馳而出。

    “搞什麽搞。各組聯絡員，不要坐在這裏幹等著了。馬上派人去向各組指揮通報消息。電話接通之前，先把指揮部和各組之間的聯絡給我恢複起來。”陳果夫當機立斷，決定靠人的雙腿跟電話信號來一場賽跑。

    李赫男此時絲毫沒有惹下大禍的自覺，坐著杜月笙的汽車，到高經理那裏取了一百大洋的支票，不緊不慢的按照約定時間來到了袁克文家門前。

    杜月笙很守時間，他一般都會比約定時間提前一些，比別人早到一些，以此來表明對別人的尊重。

    今天也是一樣。杜月笙提前半個小時把車子停在了袁克文家門前。看到李赫男車子過來，他先下了車，等在門前。

    李赫男剛一下車，就看到杜月笙微笑著迎向自己，他心中暗歎：“杜月笙果然和曆史記載的一樣，謙和有禮，溫潤如玉。”

    李赫男走下車，和杜月笙揖手為禮，輕聲道謝：“麻煩笙哥親自跑一趟，赫男感激不盡。”

    杜月笙揖手回禮道：“嗬嗬。阿男。九爺對我有提攜之恩，你我可不算外人。二爺是個十分大氣的人，也是青幫中跟九爺一個輩份的人。二爺已經跟我說過你們的事了，他根本沒有計較你的玩笑之舉。我今天約你過來，是想介紹你們認識，交個朋友。二爺可是一個值得結交的灑脫之人啊。”

    “多謝笙哥。那件事情確實是兄弟辦的孟浪了，對不住這位袁二爺。我今天過來是誠心道歉的。如果袁二爺能願意交我這個朋友，赫男當然倍感榮幸，更是慚愧不已啊。”

    “嗬嗬。二爺愛聽戲、唱戲。他的唱功可是深得梨園前輩們讚許的。過幾天我來辦場堂會，你也過來和二爺熱鬧熱鬧。”

    “是嗎？那太好了。我也愛聽戲、唱歌的。”李赫男一直以音樂家自許的。

    “是嗎？這可真是巧了。看來，你們一定可以成為朋友。二爺最愛和懂戲的人交朋友了。”

    兩人在門前簡單交談了幾句，按響了袁克文家的門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