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男並沒有意識到他所犯錯誤給指揮部帶來的嚴重後果。

    看著他遞過來的支票，陳果夫有種要打人的衝動。他沒有接這張支票，冷冷看著李赫男。

    不等陳果夫發火，已經有人更早一步站出來，要跟李赫男算一算帳了。

    伊蓮娜站起身，高喊一聲：“報告。陳先生，我有話要說。”

    “講。”陳果夫對於伊蓮娜也沒有什麽好感，但人家畢竟是共產國際的代表，又是李赫男犯錯的直接受害人，他斟酌再三，還是同意了她的請求。

    伊蓮娜義憤填膺的說道：“我認為，這不是賠錢就可以原諒的事情。這要是在蘇聯，貽誤戰機，是要被拉出去槍斃的。我要求嚴厲懲罰他，把他關起來，最少十天禁閉，再從指揮部中開除出去。紀律，是我們奪取勝利的最大保障。我的發言完畢。”

    “靠，這個外國娘們真夠狠的啊。”李赫男瞪大了無辜的眼睛，默默在心中想到。他還不知道怎麽得罪了伊蓮娜。

    “不用這麽嚴厲吧。”

    “應該。他也太可惡了。這一上午，我的腿都跑細了。”

    “嗬嗬。我看，他還不知道把所有電話都給打欠費了的事情吧。”

    “我看他將來就是個貪汙犯。”

    ……

    陳果夫愣在那裏，他在思考是否接受伊蓮娜的建議。大家趁機竊竊私語起來。

    “靠，電話欠費了？還是所有電話？”李赫男隱約聽到了大家的言論，得到真相之後，他有一種拿炸藥包去跟電話公司談一談的衝動。

    “等等。陳長官，各位長官。我剛才聽到有人說，所有電話都欠費了？這是什麽情況？我隻用了行動組一部電話，跟其他組的電話沒有什麽關係吧。這是交電話費的人沒有把錢交足吧。”李赫男不敢等陳果夫下決斷，急忙為自己辯解。

    伊蓮娜憤怒的說道：“我交足了的。我交了一百盧布，足夠我們打一個月的。”

    跟李赫男同組的餘立奎站起來幫李赫男說道：“陳先生。李赫男剛到上海，他們家以前住在鎮子上，家裏應該沒有安裝電話。他應該不知道電話費的昂貴，也不知道電話費是以住址登記，統一結算的。所謂不知者不罪。我覺得應該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當然，他的行為罪大惡極，理應嚴懲。但我看，就不要開除了吧。”

    陳果夫冷哼一聲，心道：“開除？自己可沒有這個權力。”

    伊蓮娜再次說道：“不行。列寧同誌說過，鐵的紀律是擔當使命的重要保障。你們中國人也有一句話，叫做殺一，殺一儆百。開除他，必須開除他。”

    “好了，都坐下。這個問題先不再討論。會後再說。先談談今天上午的遊行吧。各組依次都說說。宣傳組把大家說的情況匯總一下，形成書麵報告，交各位指揮審閱。”

    餘立奎率先起身說道：“我們行動組配合宣傳組維持遊行秩序，整個上午共製止了３０餘起打砸沿街外國人商鋪和焚燒外國國旗的過激事件。整個遊行秩序井然，沒有給租界和北洋政府留下鎮壓的把柄。”

    宋飛接著他的話說道：“我們在租界工部局、外灘公園、市政府三處遊行地點，設置了許多宣講台。向普通百姓宣傳我們遊行的方式、目的和意義。許多百姓自發參與到了遊行中來。參與遊行的群眾預計已突破五十萬人。租界當局和北洋政府沒有敢進行武力鎮壓。租界工部局派人接收了我們的請願書，表示會慎重考慮我們華人的要求，盡快給出答複。按照計劃，和平示威活動將連續舉行三天。另外，北京、廣州、武漢等地革命同誌紛紛來電和發表通電，表示要聲援我們的行動。廖先生和陳先生覺得，目前還不宜把華夷矛盾引向全國，已經回電製止了各地的行動。”

    高鑫寶接著說道：“治安組共派出一千精壯參與了遊行。我們衝在最前麵，直接和巡捕、警察對峙。整個遊行過程並沒有什麽過激舉動，我們沒有和巡捕和警察發生大規模衝突。當然，小範圍的推搡和叫罵，我們取得了全勝。嗬嗬。”

    “嗬嗬。”大家會意的發出了一陣輕笑。上午的時候大家就已經知道，有數十名北洋軍警被打傷衝散，還有數百北洋軍警反戈一擊，參與了遊行。

    蔣孝先等大家安靜下來，起身匯報道：“工部局在昨天晚上召開了董事會。有一小部分董事主張答應我們的要求，避免事態擴大。但英、日等國董事的態度十分強硬，堅決不同意對華人進行讓步。不過，他們也不敢采取過激行動，隻是打算采取拖延的辦法，妄想把局勢逐漸平息下來。他們已經通知各國僑民，近期盡量減少外出，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再刺激我們華人。北洋方麵，市政府也打算用拖延敷衍的方式來平息事態。他們還少有的強硬了一次，向租界當局發出了警告函，要求租界認真調查外灘公園事情真相，給三名死去華人一個交待。並要求引渡被抓捕的四名勇士。”

    宋子文有些興奮的說道：“我們金融組各項工作進展十分順利。預計再有兩天時間，我們的計劃就可以開始實施了。”

    伊蓮娜放下對李赫男的憎惡，認真匯報本組的工作：“我們已經把盧布換成了大洋。另外，我們印製了財務管理製度，已經發到各組聯絡室。以後，各組可以按製度來申報經費。對於上午發生的電話停機事件。我們也有一定責任。我們製定了內部辦公條例，待指揮部同意後，下發給各組，以便加強工作紀律的約束，避免類似事情的發生。另外。馬林先生建議，貴黨應該製定一部嚴格的黨內紀律條例和工作紀律條例。”

    陳果夫點了點頭說道：“我會把馬林先生的建議轉告蔣指揮和廖指揮。好了。散會。阿男，你跟我來。”

    李赫男歎息一聲，默默跟隨陳果夫向樓上走去。

    陳果夫把李赫男帶到了蔣誌清的辦公室門前，讓他等在外麵，自己先進去匯報剛才開會的情況。

    “進去吧。蔣指揮要見你。”陳果夫從辦公室出來，輕聲對李赫男說道。

    “蔣先生心情怎麽樣？”李赫男緊張的小聲問道。

    “嗬嗬。去吧，不會開除你的。你啊，可是惹了個大亂子。”陳果夫歎息一聲，轉身走向樓下。他本來對李赫男很有好感的。因為李赫男是第一個全力支持他的聯絡員，這對他工作權威的樹立有一定幫助。

    李赫男輕輕的敲門進了蔣誌清的辦公室。

    蔣誌清坐在正對房門的桌子後麵，放下手中的文件，微笑著揮手說道：“赫男。過來坐。聽果夫說，你可是犯了殺頭的錯誤啊。”

    “蔣先生。我的錯誤確實夠被殺頭的了。如果這是打仗，耽誤了軍機，不用您下令，我肯定自裁謝罪。還好沒有給上午的遊行造成太大麻煩。請蔣先生給赫男一個機會。我願意戴罪立功。”李赫男沒有敢坐下，默默站在蔣誌清麵前，誠懇的低頭認罪。

    “嗬嗬。你的錯誤確實嚴重。但正如馬林先生所說，我們黨內的紀律確實有些鬆馳，組織的管束也有些鬆散。不教而殺謂之虐。你的錯誤，並非有意違之，還是情有可原的嗎。你對黨內這次行動有過建言之功，我看就功過相抵了吧。你還年輕，也不要過於自責。我以前也是犯過許多錯誤的。我在日本士官學校上學的時候，可沒少挨日本軍曹的耳光和軍棍。我們是革命者，興國富民為已任，應當知恥而後勇。你覺得呢？”

    “謝謝蔣先生教導。赫男一定牢記今日之羞，奮發自強，再建功勳。謝謝蔣先生寬容。但赫男心中有愧，懇請蔣指揮重重責罰。不然，赫男心中難安。”

    “嗬嗬。責人重在責心。你已經在心中自己懲罰過自己了，何須其他責罰。你新婚燕爾，我們強令你們不得回家，確實有些不盡人情了。我給你半天假期，回家去好好安頓一下家中事情。但以後，可不能再公器私用，留戀於家室了。”

    “謝謝蔣指揮。赫男不敢再因私廢公。”

    “去吧。”

    “是。”李赫男終於鬆了口氣，轉身出了房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