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零時，陣陣鞭炮聲次弟起伏，把上海灘籠罩在了歡鬧當中。

    在中國人歡慶新春的時候，日本的虹口道場中卻是一片寧靜，一切如常。

    板田原仁被鞭炮聲驚醒。他起身穿衣，望著窗外的煙火，淡淡出神。他自許十分了解中國人，但他現在卻時常對中國人的舉動迷惑不解。

    他吩咐廚房煮了些餃子，命人端著餃子和一些酒菜，跟隨自己來到了武館的地牢。

    地牢中的陳真和霍東閣沒有睡，正坐在床鋪上，靜靜的看著窗外。

    地牢打開，幾名日本武士把一張桌子和幾個板凳放進牢中，並把酒菜碗筷擺好。

    板田原仁走了進來，揮手讓幾名日本武士退了出去，從外麵關上了牢門。

    霍東閣不屑一顧的說道：“你來這裏做什麽？想送我們兄弟上路了嗎？”

    “嗬嗬。霍桑請不要誤會。今天是你們中國人的春節。我隻是想過來看看你們。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些年夜飯，想陪你們喝幾杯。”板田坐在板凳上，揮手示意，請兩人坐到桌邊上來。

    “黃鼠狼給雞拜年啊。”霍東閣冷笑一聲。

    陳真隨意的走到板田身邊坐下，微笑著說道：“你們日本人在明治維新之前也是要過春節的。”

    板田給陳真斟了杯日本清酒，輕笑著說道：“我們日本從唐朝時起，就開始全麵學習華夏文明了。我們現在用的還是漢字。日本人和中國人的語言雖然不同，但卻可以用文字交流。”

    陳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放下酒杯，感慨的說道：“現在，你們終於超越了中國。”

    板田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陳桑說錯了。我們在三百年前就已經超越了中國。也可以說，是中國墮落到了我們的身後。舜水先生東渡日本，標誌著華夏文化已經亡於滿清，隻能在日本、朝鮮延續。”

    陳真輕輕點了點頭，回敬板田說道：“中國從來就不會亡。鮮卑、蒙古、滿清。他們都是中國人，是我們收容的奴隸和打手。”

    板田陪陳真盡飲了一杯，點頭說道：“不錯。所以我說，亡的是華夏的文化，而不是華夏。我們的武士道，不過是秦漢時期，儒家思想的分支而矣。即使是現在，明治維新之後，我們日本人建國的思想，還是脫離不開儒家文化，隻不過披上了一層西洋的外衣。上下尊卑，等級秩序，是我們結束內戰，奮發圖強的根本之源。”

    陳真笑道：“你是來和我們討論這些的嗎？”

    “不是。嗬嗬。我隻想陪你們過個春節。把你們扣押在這裏，的確是我的不對。抱歉。弟弟的死，讓我失去了理智。”板田自已罰了三杯酒，以示道歉。

    陳真輕哼一聲，內心根本不相信板田所謂的歉意。

    霍東閣坐來過，一邊毫不客氣的吃起酒菜，一邊冷笑著說道：“那你打算放我們出去了？”

    板田很有禮貌的敬了霍東閣一杯酒，認真的點了點頭。“不錯。過幾天，等你們的傷徹底治好，我會放你們離開。”

    陳真歎息一聲，舉杯敬板田說道：“我的傷已經好了。多謝你們的照顧。我們的比武，什麽時候開始？”

    板田回敬陳真說道：“如果可以。我想現在就領教一下霍元甲先生的迷蹤拳。”

    “嗬嗬。好啊。不過。我的拳頭決不會留情。”陳真冷冷的看著板田說道。

    板田看了看手表，微笑著說道：“還有一刻鍾，就是辛酉年了。在你我可能被對方打死之前，讓我們把這頓年夜飯吃完吧。請痛飲三杯，陳桑、霍桑。說句實話，我很想跟你們成為朋友。你們和我們一樣，都是優秀的武士。”

    板田說完，自飲三杯，端著酒杯，真誠的看著陳真和霍東閣。

    霍東閣也不說話，連幹三杯。

    陳真也是一樣。

    “嗬嗬。痛快。人生難得一知己。能得兩位相陪，板田雖死無憾。我到外麵等你們，請慢用。”板田放下酒杯，鞠了一躬，轉身出了牢門。

    看著板田離開，霍東閣輕聲問道：“五師兄。你真的要和他打？”

    陳真吃了個餃子，微笑著說道：“我們武人，說過的話，豈能不算？”

    “他不是說要放我們離開嗎？”霍東閣感覺日本人實在有些虛假，說一套，做一套。

    陳真取出妻子山田光子贈給他的手巾，輕輕擦了擦嘴，淡淡的說道：“應該是農大叔他們做了什麽，讓板田不得不放我們離開。但日本人就是這樣，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他想在我們離開之前，打敗我們。”

    “他不擔心我們真打死了他？”霍東閣對陳真的功夫很有信心。

    陳真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他並不簡單。我跟他的弟弟交過手，那是一個很難纏的家夥。”

    霍東閣不恥的說道：“他不是被滕田打死的嗎？能厲害到哪去？”

    “不。我不知道滕田是如何打死他的。我覺得，滕田不一定能打敗板田原義。板田原義的功夫，有幾分南拳的影子，還有許多西洋拳擊的技法。我能打敗板田，是因為他比我少了一份決死之心。”

    “你覺得，板田原仁和板田原義一樣？他也會中國功夫和西洋技法？”

    “我覺得他比他的弟弟更厲害。這是一種直覺。好了，你留在這裏。我去會會他。”陳真說完，起身走向牢門。

    “我陪你過去。”霍東閣起身說道。

    “不。我場比武，是我和他早就約好的。我想，他也不希望別人幹擾。”

    “他想看我們霍家拳。我比你學得正宗。”

    “嗬嗬。你說這句話，說明你根本沒有明白，什麽是霍家拳。你留在這裏想一想吧。”陳真走出牢門，日本看守立刻鎖好牢門，帶他離開了牢房。

    “我不懂什麽是霍家拳？”霍東閣輕聲自語，坐回桌邊，認真的思考了起來。他想起了父親臨死前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霍元甲在去和板田原義比武之前，知道自己可能死在擂台上，他對霍東閣說：“你的拳法還差的遠，還沒有領會霍家拳的精髓。如果我死了，你不許給我報仇。”

    板田原仁穿著日本武士服，靜靜坐在道場的練功房中。

    陳真被帶進房中，有些感觸的看著這間熟悉的房間。

    “你們都出去。我和陳真今天的比武，是武士之間的公平較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們不可以追究。”看到陳真走進來，板田起身相迎，命令房間中的其他武士立刻離開。

    “哈依。”幾名日本武士應命而出，關好了房門。

    房間中隻剩下板田和陳真。陳真衝著板田點了點頭說道：“你比滕田厲害。”

    “是嗎？你怎麽知道？”板田有些不以為然的說道。

    “因為你比他有決心，沒有參雜其他想法，更加單純的對待這次比武。”

    板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這是你打敗原義的地方。我想在這裏，打敗你。”

    陳真向著擺放在屋中的板田原義的遺像輕鞠了三躬，起身說道：“板田館主是名真正的武士。”

    “謝謝你。我想次郎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很開心。”

    板田一邊說話，一邊開始活動著自己的身體。

    陳真也是一樣，開始為比武做著準備活動。

    板田一邊自己活動著身體，伸展著身上各個關節，一邊看著陳真的動作說道：“看來霍家拳確實和其他中國拳法有些不同。”

    陳真一樣在盯著板田的動作。他笑了笑說道：“所謂拳法，不過是幫助我們練習技擊的動作而矣。好比兩軍對陣，那些兵法的運用一樣。決定戰爭成敗的，不是兵法，不是武器，而是人。紙上談兵，可打不了勝仗。”

    “不錯。你如此年輕就明白了武術的精髓，確實不簡單。次郎敗在你的手上，雖敗猶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