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遭遇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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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小皮子心裏害怕的不行,隻能硬著頭皮咬著牙,追了上去。“您等等奴才啊!”
齋心殿算是後宮裏比較不同的地方。這裏的守衛多半都是擺設。
騰芽想要見淩夫人也不是難事,隻是今天不湊巧的是,褚婕妤與秦婉媛也正在裏麵祈福。
“咦,這不是三公主嗎?”褚婕妤看她氣喘籲籲的跑過來,皺眉道:“三公主這麽慌慌張張的,莫不是青鸞宮又出什麽事情了吧?”
秦婉媛饒是一笑:“青鸞宮如今還能出什麽事情?裏頭住的那一位,又不是皇上的妃嬪。即便真的出什麽事,也和咱們沒關係。”
“說的是呢。”褚婕妤一邊點頭,一邊看向了騰芽:“所以三公主到底有什麽事情呢?”
騰芽心想,有沒有事情我也不是來找你們的。有什麽必要和你們說。
當然,表麵上她完全沒有顯露出來,隻是抹了把汗:“我答應了要陪淩夫人來誦經,可是我來遲了。”
“淩夫人來這裏了?”秦婉媛微微揚眉:“那咱們今天倒是來巧。我一直想一睹這位淩夫人的風采呢。據說她和從前的皇後娘娘,長得一模一樣。”
“是啊。”褚婕妤也點頭:“她在皇宮裏住了這麽久,咱們也沒好好碰過麵。對她的認識,不過都是猜測罷了。如今有機會見著真人,怎麽也都得好好瞧瞧才是。”
兩人對視一眼,潛台詞就是看看這位淩夫人,到底有什麽本事把皇上迷成那副樣子。
正說著話呢,內室的禪房的門慢慢的敞開了。
綠沫扶著淩夫人慢慢的走出來。
褚婕妤瞬間就沉了臉,目光遊移在淩夫人的臉上,心裏有些慌亂。都知道皇上對淩夫人有多好,也都對先皇後的樣貌再熟悉不過了。可是當淩夫人猝不及防的出現在她們眼前,惶恐不安的感覺瞬間就侵襲了心頭。
英雲很是溫和的衝她們點了下頭。“我並非後宮妃嬪,又是清修之身,皇上允準我可以不守後宮的規矩。若有唐突之處,還請兩位見諒。”
其實英雲根本就不知道她們誰是誰,隻憑衣飾能看出的大抵就隻有她們的位分而已。她也沒想和她們多說什麽。騰芽急火火的過來這裏,肯定是因為有事。“還有些事情要做,恕不奉陪。”
綠沫扶著她慢慢的從兩人麵前經過。
騰芽也趕緊走到她另一側,隨著一起出去。
褚婕妤和秦婉媛還沒從惶恐之中恢複過來。
“褚婕妤,咱們真的不是見鬼了嗎?怎麽她的樣子和皇後一模一樣?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秦婉媛嚇得語無倫次:“我還以為皇後又活過來了!不對啊,她就是皇後的親姐姐,那也就是說,皇上是因為記掛皇後才對她那麽好的?可是皇上有那麽深愛著皇後嗎?”
“你能不能安靜一下別吵。”褚婕妤閉上眼睛,在心裏回憶淩夫人的樣貌。猛然睜開眼睛,她忽然道:“她們姐妹簡直長得分毫不差。可是……”
“可是什麽?”秦婉媛皺眉問。
“可是這位淩夫人雖然穿著素樸的衣裳,也不施粉黛。可周身散發的是清清爽爽的華貴之氣。就如同我們一看見她,就被一種莫名的東西震懾住一樣。如果皇上隻是喜歡她的容貌與先皇後一樣,為何又要不顧朝廷上的非議,以及後宮姐妹們的心思一意孤行?我總覺得,這位夫人可不簡單。”
“是啊。”秦婉媛也不住點頭:“自從她在的齋堂被火燒了,她重新出現在眾人的視野,後宮裏的寵妃,就沒有好日子過。你細細想就知道。蘇貴妃不算,就從韋妃開始,宓夫人、淑妃,哪個有好下場了?”
秦婉媛不禁身子一顫:“姐姐,這麽說起來,你可也要當心著些才是啊。這後宮的女眷按位分算下來,淑妃和韋妃下麵,就是您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這不是咒我麽!”褚婕妤難免不高興。
“姐姐,我可沒有這意思,我隻是覺得,這位淩夫人甘心以孀婦的身份,清修的名節在咱們宮裏這麽住著,還把她和別人的孩子也留在身邊,這份心思就不單純。她若不是另有所圖就奇怪了。可身為英家的女兒,鄰國皇帝的寵妃,太後的幹女兒,她還有什麽不滿足。換句話說,她是不缺榮華富貴的。咱們這後宮裏,唯一能讓她看得上眼的……恐怕不是皇恩就是鳳權。皇恩她已經有了。皇上總是隔三差五的就去看她,即便她不在宮裏,一應的賞賜也從來沒間斷過。也就是說,她隻有鳳權還沒得到……”
“你的意思是……”褚婕妤身子一顫,隻覺得腿軟:“誰擋路,她就容不得誰!”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秦婉媛皺眉道:“要不,怎麽會先從最厲害的下手呢。”
“你這麽說起來,我還真是得當心了。”褚婕妤隻覺得心都開始哆嗦了:“我雖然不去想那些害人的毒計,可我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叫人給害了。是的要防著些才可。”
“是啊姐姐,走,咱們先回宮吧,得好好商量商量應對之策。”秦婉媛心裏總覺得不踏實。“從前皇後在的時候,也沒見皇上對她有多熱絡啊。可我心裏總記著皇後如何彈壓妃嬪,如何把持後宮的那些手腕,有時候夜裏還會被從前的噩夢給驚醒。再看看哪位夫人,也不像是省油的燈。咱們姐妹的命怎麽那麽苦呢。”
“罷了,別再說了,還是先回宮吧。”褚婕妤心裏更害怕。再怎麽說,這秦婉也才六品,她雖然是庶四品,可上麵的確沒有其餘的人能頂著了。
這邊兩個人急火火的離開齋心殿,騰芽和淩夫人才又返了回去。
青鸞宮裏又各宮的耳目,有些話當真是不能回去說。
英雲看得出騰芽很著急,卻拚命的忍著,想必事情一定是和燁辰有關。
小皮子把齋心殿裏裏外外都檢查過,確定沒有人在。
“好了,現在可以說了。”英雲看著騰芽:“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看看吧。”騰芽把信遞給她的時候,手都在顫。
“信上說淩燁辰在護送焸公主和宛心公主回開樂的途中,竟然痛下殺手,使焸公主與宛心公主墜崖,離奇失蹤。”騰芽聲音有些顫抖:“這會是真的嗎?”
隻看了這麽一句,英雲就能確定這件事一定是開樂在搞鬼。
別說從盛世到開樂幾乎沒有什麽大的山崖,即便是有。那麽多護送同行的侍衛,難不成都摔下山崖去了?看著倒像是焸公主自己殺人滅口。
更何況,淩燁辰有什麽理由殺焸公主母女?即便是要悔婚,焸公主也答應了。都已經解決的事情,何必再翻來覆去的找麻煩?這不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麽!
這信上的內容,騰芽根本一個字都不相信。可是偏偏最後的話耐人尋味。“夫人,信上說隻要答應他們的要求,就能協助你救回燁辰,到底是什麽要求?為什麽這麽重要的事情偏偏又不說明呢?還是他們一早就已經有事情要你完成?”
“好了。”英雲衝騰芽暖心一笑:“你隻要相信我一定能把燁辰給救回來即可。別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
“可是……”說不擔心是假的,騰芽怎麽可能放心的了。“謀害開樂的兩位公主,還是最有權勢的公主,這樣的罪名如果追查不到真相,那他無論藏在哪裏都會被開樂追緝。且鄰國早就想要鏟除你們母子,肯定會趁機大做文章。眼下最不利的,就是焸公主母女到底是真的遭遇危險還是控製著局麵,我們根本就無法判斷。”
“你冷靜一點。”英雲看她慌的不行,就知道她是真的喜歡上燁辰了。“騰芽,什麽樣的事情都有解決的辦法。無論是難或者易,隻要遵循這其中的規矩,想要破解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你現在什麽都不清楚,什麽都沒掌握,不要被這種還沒找到規矩的困難嚇倒。”
看著淩夫人鎮定自若的樣子,騰芽是真的自愧不如。她對淩燁辰的關心,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比得上親母子。能在自己兒子九死一生的時候,還這樣鎮定的如同局外人,這一份本事,就夠騰芽好好學一學。“知道了,夫人。”
“聽我說,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回宮去。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和往常不要有任何不同。我首先要弄清楚的,是這封信箋的真偽。我會讓人去查焸公主母女的事情。雖然說開樂離這裏有些遠,但消息是可以通過飛鴿傳送,也可以使人快馬加鞭的去調查。三兩日間,就總能摸清。我們先穩住自己,再去摸清來龍去脈,設法聯係到燁辰,一步一步的來把這件事解決掉。”英雲拍了拍騰芽的肩膀:“除此之外,你還要留心著宮裏的風向。那些妃嬪們如果也有參攝其中,亦或者是也知道這件事,都會設法在中間做點什麽。若我們隻顧著一邊,而被另一邊算計,又或者是她們內外聯手,讓我們腹背受敵,日子就真的難過了。”
騰芽聽完這番話,才覺得心裏有了底氣。“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曾經失去過生命裏最重要的人。所以你會很害怕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甚至你隻要一想起那種感覺,就會痛不欲生,嚇得六神無主。但是騰芽,克服這種恐懼才是最重要。因為這樣的恐懼不是別人給你的,而是你自己給自己的。可能事情沒有那麽嚴重,卻被你想想的無比困難。”英雲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和你母妃都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隻要盡力而為,什麽樣的結局都要承受得住。再回憶起那段往事的時候,起碼無愧於心。”
騰芽點了下頭,眼睛裏的淚珠子就掉了出來。
當她看見那封信,知道淩燁辰身險境的時候,她的第一感覺就是自己要活不下去了。她不能看著淩燁辰出事,不能再讓身邊的人離開。可正是這種恐懼,讓她不知所措。弄不清楚到底該如何是好。
但是淩夫人的話,讓她有了一些領悟。既然無論如何風雨都要來,那畏縮著也不會改變。倒不如欣然接受,未雨綢繆。
“回去吧。”英雲拍了拍她的肩頭:“小皮子,你送三公主先回宮。”
“諾。”小皮子點頭答應了。
騰芽轉身離開之後,英雲才就這綠沫的手跪在了齋心殿的團墊上默默祈禱。
“願我兒能平安,願事情順遂。”
綠沫皺眉,心裏有些話不吐不快。
可是看見淩夫人這樣虔誠,她又覺得這時候說這些似乎不太好。
“去把這封信給焚了吧!”英雲把信交給了綠沫。
綠沫絲毫沒有耽擱,接過信馬上就走到銅爐邊撕碎了撒進去。看著火舌吞沒信紙,把白色變成了灰燼,她才慢慢的鬆了口氣。“夫人放心,已經處理好了。”
“唔。”英雲微微仰起頭,緩緩道:“該怎麽查就怎麽查,速度要快,動作卻要輕。別露痕跡。”
“喏。”
騰芽從齋心殿出來,步子沉穩的往青鸞宮去。
小皮子還沒從驚慌之中回過神,瑟縮著身子在她身前,走的飛快。
“你等等。”騰芽追他都追的吃力:“我說你走這麽快做什麽?”
“三公主,您能不能下回別再這麽嚇唬奴才了。”小皮子委屈的不行,戰戰兢兢的樣子看著就可憐。
“你這是從何說起?”騰芽納悶的看著他。
“那封信啊,明明是說了要親自交給夫人的,您怎麽能擅自拆看?還好,夫人這是沒有怪罪。不然……”小皮子縮了縮脖子。
“夫人怪罪也有我扛著,你怕什麽!”騰芽以前沒發現他這麽膽小。
“你是不知道,其實……”小皮子咬著唇瓣,蚊子一般在騰芽耳畔說道:“你昨天去了複春殿所以你不知道。因著自己的事情沒有做好,昨天夫人就處置了幾個宮人。直接給攆出宮去了。奴才這一輩子,就隻會在宮裏當奴才,若是真的因為犯錯而被夫人趕出宮去,那奴才這後半輩子還有什麽指望。”
“哦,你是怕這個啊。”騰芽笑嘻嘻的說:“你放心,如果你真的犯了錯,我肯定替你求情。打一頓板子就得了,絕不把你趕出去。”
“三公主真是的,你打趣奴才!”小皮子也跟著嗬嗬的樂起來。
但騰芽心裏還是有些想法的,淩夫人趕走的那些奴才,必然是她不放心的。要收拾幹淨自己身邊的人,說明她已經開始行動了。也就是說即便沒有淩燁辰的事情,她也早就打算行動了。足見她藏匿在盛世皇宮多年,一直在暗中運籌帷幄。越是這麽想,騰芽越覺得母妃的死一定和她有關。
如果是這樣,她和淩燁辰還能在一起嗎?
“三公主,咱們到了。您看著點玉階。”小皮子覺出她有些愣愣的,少不得攔了一把。
騰芽回過神點一點頭:“我在想你說咱們宮裏的人那麽多,犯錯給趕出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素日裏伺候著,也用不著這麽多人。”
“三公主您還有所不知吧。”小皮子低聲道:“其實內務局給咱們送來的宮人,和昔日皇後宮裏的一樣多。完全是按照皇後的儀製。”
“也就是說,父皇把淩夫人看得和先皇後一樣重要。”騰芽衝小皮子咧嘴道:“那也就是說,皮公公你成了青鸞宮的掌事公公,可比一般宮裏的掌事公公金貴得多。往後在宮裏行事,你就不用看他們的臉色嘍。”
“那是自然。”小皮子微有點得意,但僅僅是一瞬間的得意。他低下頭,耷拉著腦袋,有些悶悶不樂。
“怎麽?看樣子你是不怎麽滿意呢!”騰芽笑著打趣他,用來掩飾心底的慌措。
“我這個掌事公公當的名不正言不順的,隻是淩夫人不嫌棄我罷了。宮裏的人又怎麽會給我好臉色瞧。尤其是那些妃嬪宮裏的太監們,見了我陰陽怪氣的。哪一日不給我臉色瞧,都是我的福氣了。”小皮子說完,又咯咯笑起來:“不過奴才才不搭理他們呢。愛怎麽著怎麽著,再說現在的日子再怎麽樣,也比在望宮裏好得多。”
“是啊,知足常樂。”騰芽走進了宮門,道:“我稍微歇一會兒,你去讓小毛蛋給皇叔送個信兒。半個時辰之後,我去書房陪他溫書。”
“好嘞,奴才這就讓小毛蛋過去。”小皮子答應著退下了。
騰芽站在青鸞宮前庭的院子裏,看著光禿禿的院落,從前的樹都被砍了,新栽上的樹在這樣的寒冬裏沒有一點生氣。從前母妃在的時候,這裏就是她最舒適愜意的地方。可現在什麽都不一樣了。
母妃,你若是能聽見我的心聲該有多好?
到底我和燁辰,要不要繼續往下走?還是,我最好能遠遠的躲開這對母子?
如果淩夫人真的是背後的那隻黑手,母親,芽兒根本就沒有把握能與她抗衡,替您複仇……
裕王知道騰芽要過來,特意讓人準備了好些糕點和果脯。
多半都是她從前喜歡吃的。還有一些是禦膳房才研製出來的新品種。
騰芽來的時候,雖然笑著,可眼底有些遮掩不住的擔憂。“皇叔這裏還真是暖和,擺的茉莉也極好。難為花房在這麽冷的天還能培育出這麽香的花來。又不耐寒,可是得用炭火一直烘著。”
“這是特意給你準備的。”裕王皺眉道:“就知道你喜歡這些。”
推著她走到桌子前麵,裕王親自倒了杯熱茶:“先壓壓涼氣,再嚐嚐這些糕點。”
“我沒有胃口。”騰芽愧疚的笑了一下:“皇叔你知道嗎?焸公主和宛心公主出事了,說是被淩燁辰刺殺,直接墜落懸崖。現下整個開樂的人都在緝拿他。可是我想不明白,淩燁辰有什麽理由要這麽做。焸公主已經答應過我會解除婚約,不會再堅持把她的女兒嫁給燁辰了。”
“焸公主什麽時候還答應了你這樣的事?”裕王皺眉:“我怎麽不知道?”
騰芽的臉微微泛起紅意:“這樣的話為何要讓你知道?”
“騰芽!”裕王的表情忽然凝重起來:“說真心話,你是不是喜歡上淩燁辰了?”
“我……”騰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猶豫,就是說你已經駕馭不了你自己的心了對不對?”裕王有些擔憂。“你知不知道他不是真的……他並不適合你。”
“皇叔,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事沒有告訴我?”騰芽覺得他的態度很反常。往日他總是喜歡把他和淩燁辰往一起湊。尤其是宛心在的那段日子,他總責備她慫,希望她能和淩燁辰多多接近。現在確實截然不同的態度。
“沒有啊。”裕王故作鎮定,卻沒有看騰芽的眼睛。
“不對。”騰芽很肯定的說:“你一定有事情瞞著我。皇叔,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你怎麽能有事情瞞著我呢!”
“我當然沒有事情瞞著你。”裕王鎮定的與她對視一眼:“我隻是覺得,淩燁辰留在盛世的皇宮,一定是想要借助咱們的權勢,為他奪回鄰國的江山。可兩國之間,終究隻有利益罷了。萬一你父皇有吞並鄰國的野心,那豈不是早晚會兵戎相見。你和他要是真的在一起了,那你幫誰?”
“我當然是幫他。那還用問嗎?”騰芽毫不猶豫的說。
“天啊,都說女生外向,看來是真的。”裕王瞪著眼睛看著她:“你怎麽能回答的這麽幹脆呢?你就不怕你父皇傷心?”
“我父皇有心嗎?”騰芽詫異的看著裕王:“如果有,恐怕也在淩夫人那裏。”
“你是不是魔障了?”裕王趕緊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怎麽今天總說胡話!”
“我沒說胡話,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騰芽也不想和他繼續討論這個話題,遂低眉道:“對了,你能不能讓人出宮去找找淩燁辰的下落?我覺得出了事情,他一定會馬上回皇城的。畢竟這裏還算安全,且開樂的手也未必敢伸過來。隻要他在皇城,就能知道咱們正在找他。他一定會盡快回宮。”
“你就那麽急著想見他?”裕王心事重重的問。
“我在這裏說正經事呢。”騰芽撇了撇嘴:“總之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好。我答應你就是。”裕王微微歎氣,又道:“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騰芽問。
“鮮欽的三位皇子,你也都要見一見。不管是為你自己也好,為盛世也好,總之是一定要見的。”
“這可由不得我。”騰芽如實的說:“你可別忘了,我現在還是戴罪之身。且我的母妃才薨逝不足百日。父皇能否允準我去會見那種重要的客人,你能肯定嘛?”
“這你就多慮了。”裕王皺眉道:“你有所不知,鮮欽這些年一直不曾立儲。傳言哪一位皇子能得到盛世的支持,勝算就大一些。所以這些皇子才會巴巴的來咱們這裏請求聯姻。隻是盛世的公主本來就不多。一個出嫁了,一個被扔去了會都。剩下的就隻有你和騰玥。皇兄自然不願意讓人覺得盛世連金枝玉葉都微乎其微,就算是湊數你也得去啊。”
“有道理。”騰芽無奈的歎了口氣:“罷了,反正我也答應了長姐,會給她挑個好夫君呢。就當是去湊熱的好了。”
“總之隻要你肯去就行了。”裕王微微一笑:“說不定,鮮欽的幾位皇子一表人才,會讓你一見傾心呢!”
“……”騰芽無奈的看他一眼,不過和他這麽說說笑笑的,心裏也舒坦多了。“皇叔,如果你是我父皇就好了。”
“……”這回輪到裕王滿頭黑線,尷尬的不得了。“你這是在誇我還是……我怎麽聽著這麽別扭?”
“你心夠細,又有氣度,凡事在心裏都有衡量。最要緊的是,你疼我,寵我,相信我。如果你是我父皇,那我就不用挖空心思去想辦法,來證明我的清白,為我母妃洗刷冤屈。你肯定早就幫我把韋逸霜給砍了。皇叔,這段時間我真的好累啊。”
“傻丫頭,你是累。怎麽可能不累呢。”裕王揉了揉她的腦仁:“成日裏都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能不累嗎?我始終相信天道昭昭,不會放過那些壞人的。騰芽,冬日最容易招病,你若是閑來無事的話,就多過來走動走動。還有母後那裏,得空你也常去。”
“嗯。”騰芽點了點頭:“我最喜歡就是去你這裏和皇祖母那裏。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等著我。說著說著我也覺得餓了呢。”
“那就趕緊嚐嚐。”裕王歡喜的說:“好些都是新品,特意讓人做給你吃的。你若是喜歡,我叫他們多做一些,稍後就給你送宮裏去。”
“還是皇叔最疼我。”騰芽邊吃邊衝著他笑。
“所以我拜托你也疼我一些,少受點傷,少生病,少在後宮裏惹是生非。等兩年,你熬到十二歲了。我就會去向母後,向皇兄求恩旨,趕緊把你嫁出去。這樣的話,你就可以過上安穩太平的日子。你母妃九泉之下若有靈,也能安息了。”
這樣的安排聽起來的確是最好的。可是騰芽沒想過要放棄報仇。
她吃著芙蓉餅,忽然抬起頭看著裕王。“如果是你的母妃在你麵前,被人剖開肚子取出孩子,又在你咽氣之前,折斷那孩子的脖子,你能不恨嗎?”
“騰芽……”裕王手裏的糕點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摔的稀碎。
“我真的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覺得這後宮就跟吃人不吐骨頭的煉獄一樣。你們怕我報仇心切會迷失方向。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說真的,我自己也害怕過。可仔細想想,有什麽可怕的。要我一輩子都背負著這段仇去活著,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對不起……”裕王低下了頭。“我不知道當天的事情,我以為……”
“皇叔,我們不說這個了。”騰芽又給他拿了一塊糕點:“你想看見的,可能隻是有些人希望你看見的。就好比,你從前覺得韋逸霜那麽溫婉大方,那麽寬仁得體。可如今,你看到的真相卻是另外一個樣子。對我而言,我父皇在我母妃薨逝的那天就跟著一起去了。現在日日麵對的那個男人,是手握皇權的君王,是盛世國君,是操控著我生死的人,僅此而已。”
怪不得每一次提起皇兄雲雲,騰芽都並不覺得。原來她心裏對皇帝不光是心結,竟還帶著怨恨。
他忽然發現,這些年在宮裏,這些年和騰芽一起長大。她竟然還有那麽多他並不知道的心思和秘密。“我其實沒有你說的那麽好。芽兒,我可以對你更好的。”
“自然了,誰讓你是我皇叔呢。”騰芽笑眯眯的說:“隻不過你對我好也是暫時的。等你和英喬姐的婚事定下來,等你把她娶進裕王府,你呀,就沒功夫對我好了。”
“胡說什麽呢!”裕王登時就臉熱起來。“小小年紀的,怎麽竟胡說八道。”
“哪有。”騰芽望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英喬姐是那種難得一見,活的特別真的人。她不稀罕權勢和榮華,卻寧願拚勁全力馳騁沙場,用自己的血汗守護河山。與你是真正的登對。如果你將來能替父皇管理盛世的天下,那英喬姐一定是你最好的賢內助。”
“又來了。”裕王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禍從口出,你少在這裏信口雌黃了。我這輩子,隻要能當個尋常的閑散王爺,富富貴貴的過一輩子就足夠。別的事,我可不敢想。也虧得我是皇兄最小的皇弟,我這個年齡,自然對任何人都不會構成威脅。”
“那也隻是暫時的吧。”騰芽吃著東西,看著他:“我總覺得你要是能再往上攀一步,隻會更好。”
“好啦。”裕王打斷了她的話:“也不知道你今天著什麽魔了。我才不要和你再說下去。”
“那好,我回青鸞宮了。”騰芽也覺得累。“皇叔能不能用你的輦車送我回去?我累得不想走了。”
“也好。”裕王點頭:“正好我也給你準備了好些東西,都給你帶上。對了,回頭宮裏缺什麽再告訴我。這裏有些銀子你拿去用。”
“多謝皇叔。”騰芽暖心的笑了:“那我改日再來。”
“好。”裕王點了下頭,讓身邊的人用輦車送騰芽回去。
好像人要是倒黴起來,喝涼水都會塞牙。
騰芽興許是出門沒看黃曆。淩燁辰的事情還沒解決,好容易弄個輦車送回宮,半道上還殺出來個程咬金。
“騰芽,你給我下車。”
這聲音有點熟悉,乍一聽,騰芽沒認出來。
可對方不依不饒的擋在她的輦車前:“騰芽,你給我下來!”
這一回,騰芽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原來是二姐啊!你怎麽會在宮裏?”
掀開輦車的簾子,騰芽被她嚇了一跳。
騰珠一襲白色的孝衣,整張臉青白交加,血紅的眼睛卻顯得格外突兀。比起她剛成親之前的樣子,她瘦得多。顯然是過得不怎麽好。“騰芽,你給我下來,我今天非要好好和你算算賬。”
“這話從何說起?”騰芽讓人停了輦車。她就著侍婢靜夜的手慢慢的走下來。“二姐這一別,也有一月未見。怎的看上去憔悴了這許多?在馮府的日子,莫不是沒有在宮裏順心?”
“少在這裏說風涼話。”騰珠走過去,惡狠狠道:“你害死我母妃,你害死我的孩子,你奪走我夫君的心。騰玥,我到底欠你什麽,為什麽我生命裏這麽重要的人,接連都被你折磨。你究竟想要我怎麽樣你才滿意?你到底要我做什麽你才肯把我夫君的心還給我?騰玥,你做這麽多壞事,你就不怕遭報應嗎?我母妃有哪裏對不起你?你為什麽那麽狠心?”
騰芽一臉茫然的看著她,著實不知道這話從何說起。“宓夫人的死與我無關。再說當日,你和馮子玨成親,是你奪走了我的心上人。不過也無所謂了,他早就不在我心上,他和誰在一起與我無關。但你要說我害了你的孩子,這話實在讓人費解。我哪裏有害過你的孩子?我都不知道你有孩子了,我怎麽去害他?再說,你最風光的時候,你出嫁的時候,我還在望宮裏禁足呢。我怎麽去害你母妃,又怎麽能折磨她?這些都是欲加之罪,多說也是費唇舌。所以說,二姐呀,日子還是你自己好好過。我不想和你在這裏爭辯,讓人看了笑話。我還有事情呢,就先回青鸞宮了。”
“青鸞宮!”騰珠冷笑了一聲,表情變得特別邪魅:“你憑什麽又回去青鸞宮?你以為你還是從前的三公主……”
騰珠的話還沒說完,騰芽轉身就上了馬車:“你們一個個都會這麽問。說不是從前的三公主。那我又是誰呢?過去和從前究竟有什麽不同?不就是我母妃薨逝了麽!可我還是騰芽,我還是我自己。二姐,我念在你母妃去世不久,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我就不和你爭辯了。我累了,要先回宮去,你別擋著路。”
“我若不走呢!”騰珠張開雙臂,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我就不信你敢從我身上軋過去。”
“我要是真的敢呢?”騰芽白她一眼。
“好哇,你衝我來啊!”騰珠死強的樣子,看上去也挺可怕的。
騰芽放下了車簾,道:“二公主不肯讓開,那你們就直接從她身上碾過去。反正這是她自己的意思,有個什麽缺胳膊少腿的,也怪不到你們頭上。”
話雖如此,可裕王的奴才畢竟沒有這麽大的膽子,個個都僵持在原地沒有動。
“你沒有膽量就給我下來,逃上去算怎麽回事?”騰珠走過去,一把扯下了輦車的簾子。張牙舞爪的衝著騰芽好一通比劃。
她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麽,可是騰芽卻覺得頭特別的沉,那些字就像掉在地上的豆子一樣。劈裏啪啦的,卻聽不清楚到底是什麽。
“二姐,你難得回宮,不如先去拜見父皇、皇祖母吧。這時候要傍晚了,風太硬了,我真的好累,你讓我回宮去好不好?”
“你休想。”騰珠氣鼓鼓的衝她嚷道:“你做了那麽多壞事,你就不怕遭報應嗎?午夜夢回的時候,你就不怕我母妃我的孩子變成厲鬼來找你索命……”
命字剛說出一半的音,輦車上的騰芽忽然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騰珠就站在輦車下,正對著她的位置。汙穢一點沒浪費的噴她一身。
“騰芽!”騰珠驚聲尖叫,震動了半個皇宮。“我要殺了你……”
“三公主您沒事吧?”靜夜嚇得不輕,趕緊拿絹子給她捂住了嘴。
“我胸口悶的厲害。”騰芽皺眉道:“我想回宮……”
話音還沒落,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失去了知覺。
靜夜嚇得都哭起來:“二公主,求您了,讓奴婢趕緊送三公主回宮傳禦醫吧。”
“騰芽!我要殺了你!”騰珠拔掉頭上的素銀簪子,就要跳上輦車。
而這個時候,禾平總算是趕了過來。“二公主,您這是做什麽?奴婢是怎麽和您說的,您都忘了?”
看著她一臉一身的汙穢,禾平難受的幾乎要幹嘔:“二公主,您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還是先去清洗一下吧。等下若是給額駙看見了,必然是要生氣的。”
禾平好說歹說,才喝帶來的人一道將二公主給製住。
裕王的奴才趕緊把三公主送回了青鸞宮。
靜夜把事情從頭到尾跟淩夫人講述一遍,才慌慌張張的退下去幫著冰玉給三公主換衣服。
淩夫人不放心騰芽,特意讓人去複春殿送了個信兒。
沒一會兒,徐麗儀就過來了。湊巧禦醫已經開過了方子。
“藥方請夫人和麗儀過目。”禦醫恭謹道。
“不必了。”徐麗儀溫和的說:“我這些不過是小巧,自然不比禦醫的醫術精妙。趕緊去抓藥給三公主煎服就是。”
“諾。”禦醫應聲而退。
待他走後,徐麗儀才去給騰芽把脈。她如今的身份不同了,謙遜和謹慎卻不能丟掉。再怎麽擔心騰芽,也要有分寸。這是她保護自己和身邊人的必要手腕。
“等下藥熬好了,先給我過目。湯渣也要一並帶上來。”
“知道了。”冰玉恭敬的退下。
英雲這才敢問:“到底這丫頭是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病倒了?”
“鬱結於胸,又吃了不潔的食物所致。”徐麗儀皺眉問靜夜:“三公主都吃了些什麽?”
“回麗儀的話,是裕王殿下給三公主準備的糕點。裕王殿下自己也吃了不少,可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妥。”靜夜認真的說。“後來二公主在宮道上攔住了三公主的輦車。三公主幾次說累,不想和她繼續糾纏,可二公主就是不依不饒的。”
“這後宮裏就沒個能讓人省心的。”徐麗儀歎了口氣:“這孩子是得好好歇一歇了。能不累麽?近來的事情我聽著都覺得累。何況她還要應對。”
“是啊。”英雲點頭:“燁辰的事情,她著急上火,才會鬱結於胸。”
“可有世子的消息了嗎?”徐麗儀少不得關心一句。
“多謝關心。”英雲搖頭:“已經確定焸公主母女確實是失蹤了。且隨行的奴才也都被誅殺幹淨。偏偏是燁辰,不知去向。這時候開樂的國君已經聯手鄰國國主,到處搜捕燁辰。”
“那怎麽辦?”徐麗儀很不放心:“要不要……”
“皇上駕到——”德奐的聲音在這時候響起,兩人極有默契的閉上了嘴。
“臣妾恭迎皇上。”
“妾身給皇上請安。”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到門前,朝那道頎長的身影行禮。
皇帝見兩個人臉上都有愁色,不免皺眉:“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回皇上的話,三公主病倒了。臣妾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徐麗儀恭敬道:“想必皇上這時候過來,一定有要緊事與淩夫人詳談。那臣妾去看看騰芽,就不陪皇上說話了。”
“唔。”皇帝心想,徐麗儀還是很識趣的。
“臣妾告退。”有那麽一瞬間,徐麗儀想站在原地等皇上開口問過騰芽的病情再走不遲。可實際上,皇帝根本就不關心騰芽是不是病了,病的嚴不嚴重。如果讓騰芽知道了,心裏應該會難受吧?
徐麗儀這麽想著,心口便窒悶的不行。
皇帝,到底是薄情至極。
“皇上這時候過來,是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焸公主母女遇刺的事情你可有耳聞?”皇帝皺眉問。
“多謝皇上記掛,妾身已經知曉此事。”英雲溫和的說。
“那你預備怎麽辦?”皇帝不放心的問。
“妾身知道,燁辰不是莽撞的性子。何況他也沒有行刺兩位公主的理由。既然沒做過,妾身相信燁辰一定能平安的回來。不過是需要再等一等罷了。”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難為你這麽沉得住氣。”皇帝幽幽一歎,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小英,你知道嗎?開樂的國君已經修書一封遞到朕的手裏。要求朕協助開樂與鄰國,交出淩燁辰這個危險的佞臣。眼下雖然暫時沒有波及到你,但情勢的確不容樂觀。朕以為,這件事情必須盡早平息風波。否則再有其他的人想要從中獲利,那朕也未必能保他安然無恙。”
“皇上,您心中是否已經有了主意?”聽他說這麽多話,不外乎是想讓她有所表示。英雲不是傻子,她也不願意自己開這個口。既然皇上心裏打定主意,她姑且聽著就是。
“朕以為,一方麵要去追查焸公主母女失蹤的真相。另一方麵,最好是有人能站出來為淩燁辰擔保。且這個人必須要說的上話,能震懾得住對方。”皇帝微微握著英雲的手微微用力,與她對視的眼眸有些溫熱。“朕並非不願意幫你這個忙。可朕沒有一個能說服眾人的理由。燁辰與朕到底沒有任何關係。除非……”
“除非什麽?”英雲看著皇帝的眸子。
“讓他做朕的繼子如何?”皇帝直言不諱的說。
“皇上。”英雲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了。“那孩子性子倔強,若不肯的事情,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無濟於事。他一定會用自己的方法為他自己洗刷冤屈。要不這件事咱們就先擱置吧。”
她是說救人的事情擱置,與他破鏡重圓的事情也擱置。
皇帝聽了這番話,心裏隱隱有些不是滋味。“小英,為什麽你就不能……”
“皇上,這世上的事情哪裏有那麽多重來的機會。”英雲笑的有些勉強。“各人有各人的命數。”
“你是不是覺得,朕是故意趁人之危,利用這次的機會來逼你回到朕的身邊?”皇帝把住了她的雙肩,與她四目相對:“小英,如果當初你肯承認你才是英雲,那朕即便不需要英家的匡扶,即便不當這個皇帝,也會毅然決然的帶著你離開皇城。可是你已經選擇了一次隱忍,選擇了一次拋棄朕,你還要再選一次?你真的就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我不知道。”英雲低著頭,喃喃道:“可是皇上,就算我們在一起了又如何?你還是坐擁三宮六院,我還是癡癡等你來陪伴。可從前姐姐是這麽過來的,我在鄰國的皇宮也是這麽熬著的。終究沒有什麽不同罷了。我和你,你和姐姐,最終不是都難再回到從前嗎?”
“沒試過,你怎麽知道不行?”皇帝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朕都可以不介意天下人的目光。隻要你願意回頭。皇後的位置,永遠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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