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湛實在是不願在這種問題上與孟萋萋糾纏，冷下臉來，道：“無論我又沒有難言之隱，都與你沒有關係了。我們的親事，已經讓你父親攪黃了。”

    提起孟德昭，齊湛就滿腹氣惱，明明他對孟萋萋的心意從未變過，想娶她的決心和行動，也從未改變過，但為什麽每次孟德昭出手後造成的後果，卻要他來承擔？難道是他的錯？

    孟萋萋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難過地垂下頭去，默默地轉身，出去了。

    齊湛刹那間心痛難忍，後悔自己講出的話，想要去拉住她的手，但正在此時，王小姐進來了，他隻好作罷，看著孟萋萋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王小姐是來告訴齊湛，王甫美願意為他治病，請他到後堂去的。齊湛跟在王小姐身後，到了醫館後堂。王小姐為他和王甫美關上門，退了出去。

    王甫美的年紀已經不小了，發須盡白。齊湛上前行禮：“王太醫安好？”

    王甫美捋著胡子道：“早就不是太醫了，還叫王太醫作甚？”

    齊湛道：“聽聞王太醫醫術過人，我是慕名而來。”

    王甫美道：“這裏隻有你我二人，你有什麽難言之隱，不妨說來聽聽。”

    齊湛道：“我有一件事藏在心裏，不敢與人講，久而久之，淤積成病，不知王太醫能不能治？”

    王甫美哈哈一笑：“這種事，我倒是見得多了，有個好方法教給你。”

    “什麽方法，還望王太醫不吝賜教。”齊湛問道。

    王甫美道：“如果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你就去妓院，找個順眼的妓女，兩三杯酒下肚，把你的心事講給她聽。若是事情要緊，擔心妓女泄密，就去鄉下找個耳聾眼瞎的老頭老太太，和他傾訴心腸。人總是需要傾訴的，事情在心裏積壓久了，的確容易成疾。”

    齊湛笑了一笑：“可是這件事，我隻想講給王太醫聽，怎麽辦？”

    王太醫的麵容，漸漸變得嚴肅：“你是什麽人？”

    齊湛作了個揖：“在下姓齊。”

    “齊？！”王甫美顯然對當年的事印象深刻，驟然站了起來，“你父親姓甚名誰？”

    齊湛道：“在下的父親，齊光耀。”

    “齊光耀……齊光耀……”王甫美喃喃地說著，跌坐到椅子上。

    “對於我的父親，王太醫可有印象？”齊湛上前兩步，微微彎下了腰，“當年禦書房內，我父親突然倒地，是王太醫前去為他診治的吧？”

    齊湛此時離王甫美極近，王甫美連胡子都在顫抖：“當年，當年我隻是奉旨行事，去為你父親診治。”

    “既然隻是奉旨行事，王太醫為何如此驚慌？”齊湛收斂神情，直視王甫美的眼睛。

    王甫美喃喃地念叨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我有愧，身為醫者，沒有仔細為你父親診治，就離開了禦書房。”

    “沒有仔細為我父親診治？”齊湛奇道，“當時他已經倒地，不省人事，你為什麽不給他診治？這是太後的旨意？”

    太後還在世，而且權勢滔天呢，王甫美哪敢承認，隻得保持沉默。

    沉默也是一種態度，齊湛明白了：“太後為何不許你為我父親診治？因為我父親與她政見不同？還是擔心查出我父親身中劇毒，把她的幾位愛臣卷了進去？”

    王甫美要哭了：“我隻是個太醫，哪裏知道那麽多！”

    齊湛想了一會兒，道：“行，那我就問你幾個和太醫有關的問題。你當時是見到了我父親的，他當時病容如何？是中毒的跡象麽？”

    王甫美哭喪著臉道：“你這不是為難我麽，你問的這些問題，夠我死好幾回了。”

    齊湛望著他，冷冷地一笑：“我的父親早已化作一捧白骨。”

    王甫美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淚流滿麵：“是，我不配當一名醫者，當初若是我頂住太後的壓力，能為你父親診治一番，也許他就不會死……”

    所以他父親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為了？齊湛深吸了幾口，方才抑製住翻湧而上的情緒，再次問道：“那你告訴我，你見到我父親的時候，他臉色如何，是否有中毒的跡象？”

    王甫美回憶道：“我到禦書房的時候，你父親躺在地上，麵色鐵青，應該是窒息所致，至於是不是中毒導致的窒息，因為我沒有進行進一步的診治，不敢斷言。”

    “什麽原因可能導致窒息？”齊湛又問。

    王甫美道：“很多，比如外力，心疾，中毒，等等。”

    當時是在禦書房，皇上在呢，不可能有人膽大到去勒齊光耀的脖子，所以外力不可能。心疾？齊光耀的確有胸悶的毛病，但並未出過什麽大問題……中毒呢，太後不正是因為擔心這個，才組織王甫美為他診治的麽……

    齊湛琢磨了一會兒，不得其解，幹脆問王甫美：“那如今有什麽辦法，能夠驗證我父親的死因？”

    王甫美搖頭道：“導致窒息的原因很多，而你父親又去世多年，沒法驗證。”

    齊湛道：“在這眾多死因中，屬於他殺的死因，其實沒多少，是嗎？”

    王甫美渾身一抖，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齊湛笑了笑：“如果王太醫一直不肯幫我，那我隻能認定，害死我父親的凶手，就是你了。相信太後很高興有人頂缸，了卻這一樁陳年舊事的。”

    “不不不，不是我！”王甫美連連擺手，“如果想要知道你父親是不是他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開棺驗屍，如果他是被毒死的，骨頭會變成黑的！”

    “開棺驗屍……”齊湛喃喃地念著。

    王甫美鬆了口氣。他沒有騙齊湛，若要驗證齊光耀的死因，開棺驗屍，的確是唯一的途徑，不過孝字大過天，他篤定齊湛不會這樣做，也不會為此事再糾纏他，所以放心了。

    齊湛果然沒有再問，一言不發地走了。

    齊湛從王甫美這裏得到了很多信息，心情卻更沉重了。他緊抿著唇，沉著臉，從醫館裏出來，正走著，忽然聽見路邊的大樹下，有人在叫他：“澄泓！”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