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龍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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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 瞿川的磨難並沒有輕易終結。
宴會大廳裏遙遙可見燈火通明。在被麥子熙罵到氣若遊絲、踉踉蹌蹌之後,他還是得硬著頭皮踏上台階、走近廳內去“伺候”大客戶裴縝。
……感覺爭也是死,不爭也是死。
籠中困獸的絕望感, 沒有一刻比現在更為清晰。
要找的人正坐在整個大廳最好的位置,被許多人目光的焦點環繞。比起麥子熙, 裴縝幾年裏模樣和氣質的變化蠻大,如果不知道是他,其實已經不那麽好認了。
在他身旁, 正坐著朱粟和葉真衣, 帶著讚同的笑意, 認真在聽他說些什麽。
……
其實早在前兩天, 瞿川就在另一個活動上遇到過這兩位國內業界赫赫有名調香師。
還試著去跟他們套近乎——如果到時候真在蘭蕤待不下去了,也許還能在這邊給自己尋個退路。
瞿川以為, 自己就算不主要負責過國內業務, 身為蘭蕤高管, 國內的大客戶多少也應該賣他個麵子。
事實卻並不。
那兩個人, 簡直無法高攀。
倒也不是故意冷落他。隻是朱粟本身就屬於“注意力萬難集中”的類型, 在任何社交場合, 整個人都像一隻花叢中穿梭的小蜜蜂,一會兒跟這個聊兩句、一會兒跟那個拋個媚眼,根本靜不下來。
而葉真衣,則是出名的“遇到不感興趣的人就會自覺放空”。
她年輕時,曾因為這個毛病得罪過大佬、吃過虧,即使這樣, 這習慣也沒能改掉。
這樣的兩個人,當下卻都圍著裴縝,談笑風生、眾星捧月。
瞿川真心後悔,他就不該信姓杜的,不該信那些跟他信誓旦旦“裴縝早就完了、這輩子都無法翻身”的人。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你注定贏不了。有時候也不要硬和自己過不去。】
這是瞿川在蘭蕤最不要命、最瘋狂向上努力的一段時間,公司裏某位老前輩擔心他,勸他的話。
那時候,瞿川上頭有個很有個人魅力的銷售,每年輕輕鬆鬆業績第一,是公認的“營銷天才”。
但瞿川不信邪,非想著幹掉他自己當第一,最後硬是通過連續一年的熬夜加班,成功讓自己的團隊壓過那人登了頂。
他勝利的那天,還得意得要命,覺得果然不信邪才有出頭之日。
一直都這樣想。
以前開香水公司的時候也是。
發了瘋一樣地做噱頭、營銷,找當紅偶像代言。公司那時網紅得一塌糊塗,可始終無論是銷量還是產品評價,都和pei差了一大截。
他深深記得,網上曾有個評價被頂得很高。
【再怎麽紅極一時,產品不如別家,最後也不行。這是一個“可持續發展”的問題,換算成男朋友的話,這家就屬於典型“除長得驚豔外什麽優點都沒有”的那一掛,而pei,卻是靠譜又有內涵、可以交往很久的那種。】
瞿川當時看得冷笑,就一個想法——幹掉pei,這樣就沒人有話可說了。
而現在,瞿川認命了。
已經做好即將被侮辱、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心理準備。
……
天道循環、報應不減,裴縝完全沒想到時隔多年,瞿川又落到了他的手裏。
其實,沒有真的“落進來”。
還是那句話,蘭蕤總部搞錯了,莫名就把他捧到了這樣一個位置。當然,以他當下身邊這麽個華麗又嚇人的排場,他倒是能理解瞿川為什麽麵如菜色。
裴縝並沒有跟他玩什麽“當麵刁難你、讓你下不來台”的膚淺小遊戲。
周圍那麽多業界精英,不可能不給李總麵子、不給蘭蕤麵子。
所以,就隻是視瞿川為無物,繼續和精英們交流意見而已。
就是有點擔心麥子。
好像……從剛才起一直都沒看到他。去哪了?
正想著,入口那邊就看到胖哥拽著麥子進來了。
旁邊蘭蕤的展台,正在進行熱場小活動。蒙眼猜香、壘玻璃瓶香檳塔,獎品豐厚。胖哥搓搓手,上!
他自己是調香師,又沒事愛玩瓶子,很快就技壓群雄贏了一堆獎,賺到的各種黑科技電子產品,瘋狂往麥子熙兜裏塞,新拿到的名牌金絲鏡框也往麥子臉上戴。
胖哥:“沒辦法,這玩意兒不適合你胖哥我的style啊。”
胖哥:“你看,你戴多合適,畫家氣質一下子就出來了!”
沒過幾分鍾,又有畫廊的人過去找麥子熙聊畫。這邊葉真衣又緣分補刀,感歎胖哥有才華的。說要不是belle的推薦選手,肯定把他從易長晴手裏搶過來。
裴縝覺得,瞿川的臉色可好看了。
……
那晚過後的一段日子,瞿川的人生一片灰的色。
這種感覺,遠比塵埃落定的絕望更可怕——
他總覺得,裴縝一定會在背後陰他,卻不知道會怎麽陰他,頭上懸著達摩克利斯之劍,惶惶不可終日。
再想想自己努力了那麽久,卻像是寓言裏那隻輪子上的盲頭鬆鼠,荒謬地始終在起點轉悠。
而其他人,卻都抱著一片光明前程。
後來瞿川又在蘭蕤幹了小半年。
才發現,這真是個陰險無比的吸血企業。架空了他的實權,偏又不辭退他,根本就是拖著他、拚命榨取他的剩餘價值。
他本來以為,蘭蕤是算得精、不想付遣散費。畢竟公司主動辭退高管,畢竟是要賠一大筆錢的。
他想得太簡單了。
近半年後,他終於接到了辭退通知。
不是一般辭退。蘭蕤暗地裏徹查了他任法國區銷售經理期間的違規操作和回扣問題,並對他進行了瀆職起訴。
他真的惹到了不能惹的人物。
當然。這都是後話。
……
……
那天宴會上,裴縝聊得特別盡興。等到了車上才覺得疲倦,靠在懷裏困困的。
韓複摟著他,默默玩他的手指。
很驕傲了。
他就知道,像裴縝這樣的人,實力在那擺著,隻要抓到一個機會就一定能翻身。
這個機會,今天終於出現了。早該出現了。
多好。
望向窗外,又想起曾經也有那麽一個類似的深沉的夜晚,那個時候他們剛在一起不到兩個月。
裴縝還對他、或者說對萬事萬物都防備心超重。
超凶,生人勿近,脾氣一上來半點不饒人。
【我不依靠別人,隻能別人依靠我。】
那時候的裴縝,心裏像是破了個大洞到處漏風。現在,卻柔軟得多了。
給親,每天晚上還都能抱抱睡,可愛到不行,對他也特別溫柔。
不枉他那麽多年,終於被他當成是……
正在自顧自微笑,忽然聽到裴縝問他:“韓小花,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韓複“嗯?”了一聲。
裴縝:“想買什麽,我明天帶你上街,要什麽都行。趕緊想想。”
韓複:“……”
韓複:qaq
買買買。這不就……還在把他當寵物小鴨子看待!
“可能……明天要下雨,”懷裏的人又輕聲道,“我腿有點兒疼。”
……
其實,並不是很疼。
十月本來就是雨季,天氣陰晴不定很正常。
裴縝隻是也不知怎麽了,突然有點想撒嬌。
又拉不下臉像小狼狗那樣,自然地就撲騰著撒歡賣萌。
最後出此下策。
果然,一說疼,馬上就被全方位保護了起來。下車到房子幾百米而已,狗子非要抱著他,不讓他沾地。
回到家,又是藥浴又是按摩,一臉心疼。
裴縝稍微有點罪惡感。
記得以前韓複說過,他以前特別喜歡下雨天。
小時候皮得很,最愛撐把傘,去雨裏踩水花弄一身泥。
可現在,卻因為他的腿,對雨天充滿了哀怨。
……
臥室裏,台燈昏黃,淡淡藥香。
可能是剛泡了澡有點缺氧,又可能是按摩過太舒服,裴縝半睡半醒,房間裏沒有任何聲音。
靜靜的,有什麽冰涼的東西砸下來。
膝上按揉的指尖停了幾秒,呼吸壓抑著、有點慌亂。
裴縝被嚇得整個人都清醒了。
想要看清楚,可下一秒,台燈卻滅了。
安靜無比的夜裏,韓複又無聲給他揉了一會兒,才下了床。腳步聲遠,水流洗手、抽屜開關聲,腳步又近了回來。
像是乖巧的小寵物一樣,窩在他身邊睡下,輕輕的握住了他的一隻手。
默默無聲。
裴縝的心裏,緩緩泛起了無限的溫柔和酸楚。
他想起圖書館那一天。他以為韓複隻圖錢,結果人家是想攢錢給他買生日禮物。
突然覺得自己蠢不可及。
……這次,不用說了,什麽亂七八糟視頻,最後肯定也是一樣的誤會。
為什麽這麽蠢,都那麽多天了,才想明白。
他翻了個身,攬住韓複,把他的頭壓在胸口。
韓複可能沒想到他還醒著,嚇了一跳,又有點受寵若驚,不敢出聲,悄悄吸了下鼻子。
“等你比賽打完了,我……去醫院問問。”裴縝說。
“這個腿,上次手術也是好幾年前了。這些年科技進步那麽多,看看到時候能不能再約個手術,做好了一了百了。”
韓複在他懷裏抬起頭:“縝縝,手術很傷身體的,能不做盡量別做。”
又想了想:“還是聽醫生怎麽說,我明天陪你去看。”
裴縝:“等你比賽完再說。”
韓複:“你比較重要。”
裴縝:“ 比較重要的我認為比賽比較重要,你聽誰的?”
“……”韓複被繞暈了。
“韓小花。”裴縝又喊了他一聲,喃喃的,摸小貓一樣摸他的脖子。
“嗯?”
“你沒有什麽事情是騙我的,對不對?”
他其實,可能隻是在喃喃低語給自己聽,沒想到韓複沉默了片刻:
“我有。”
裴縝:“……”
“現在還不能跟你說,但以後一定會說的。”
裴縝忽然就徹底放心了,世界一片清明寧靜。想笑,聲音卻澀得很。
“那,能說的時候早點說。”
韓複“嗯”了一聲:“你不能生氣。”
裴縝心想,這事兒我可沒答應啊。
不過,多半也是氣不起來。看著狗子的臉,估計一般人都氣不起來。
雨夜很涼,被窩裏卻暖暖的。
剛在一起的時候,明明是分兩個房間的,莫名就睡到了一起,之前還是兩個被窩。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一床被子,肌膚輕觸,好摸的肉體,淡淡的柑橘香,成了日常。
最後進入夢鄉前,裴縝迷迷糊糊道:
“以前的履曆,得找機會跟葉小姐說。不然,給她的公司帶來負麵輿論就不好了。”
“……也許,知道我是pei,就要避之不及了。”
韓複:“我以前跟她說過,pei是我的男朋友。她都知道。”
裴縝:“……”
那天他抱著狗子,睡得很沉。
……
數日後,香浮世家總部。
“葉總,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葉真衣:“說。”
“您……到底從哪兒找到的那麽挑剔的評香師?把我們馬上要上線的新香批到體無完膚,幾乎全退,修改意見寫了一整個本子,調香師那邊都炸了,意見非常大!”
葉真衣看著產品經理交過來的單子。
十幾款準備近期推出的新香,紅筆打鉤通過的總共就三款。
“萬物與水”“雪園玫瑰”和“橙花詩人”。
葉真衣:“……這不是都過了嗎?”
經理欲哭無淚:“您調的那三款是過了!”別人的全部打回去了!
葉真衣:“他評香的時候,是盲審?”
經理:“……是。”
葉真衣捧著臉,有點得意:“所以,沒過不就是不夠好?”
經理好氣。
好氣好氣好氣。
雖然邏輯上知道葉總是對的。但她是沒試過跟那位波斯貓眼的評香師一起工作!
挑剔是個多麽溫和的形容詞,倒不如說是杠精本精。
差不多的原料,非說有區別。都是玫瑰,保加利亞和大馬士革的非說不一樣,明明同一個物種哪兒不一樣了啊?
嘴又毒,又不怕得罪人。
好心勸他“意見不用寫那麽多,每位調香師也有自己的想法”,結果他回答什麽?
“我也不想手把手教寫教程,可是,意見也總不能就說一個字‘爛’?”
經理:“……”
更可怕的是,他好心問這位裴總,要不要幫他配個秘書。
結果裴總居然說,他隻喜歡乖的,好看的,聽話的小秘書。
經理聽著不大對勁,又不敢直說——正經秘書喂,你把我們公司當什麽地方了?
怕他到時候事多又挑刺,幹脆讓他自己招。
結果,那天快下班從葉總那回來,正好看到裴總似乎在“麵試”。
來麵試的男青年挺帥,看著也乖。
他隱約聽到裴總已經在喊那個人“韓秘書”——問題是,語氣需要帶那麽多調侃嗎,而且姿勢真的需要那麽曖昧嗎?
裴總……你是不是靠人家太近了。而且,那是在摟腰?這構成職場騷擾了!
他覺得小秘書肯定是要反抗的。
沒想到啊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居然那麽豁的出去,輕易就接受了職場潛規則!
還很主動!
經理:“……”
世道真的變了啊。
可怕的是公司的調香師被這姓裴的折騰完一遍、扒了幾層皮之後,最終被批準上線的香水全部大爆、廣受好評。
於是那些人,也從提到他就恨得牙癢癢,一漸漸變成了花式小迷弟小迷妹。
裴總一下子就聲名在外,沒多久畫春堂也來約他評香,毒草哥也來約他。
……
裴縝倒是沒什麽要火了的自覺。
韓複pa第四場依舊前三,粉絲幾何數量增加,鬆土協會的站子一度服務器過載。
早就知道,肯定不僅僅他一個人能感覺到韓小花的好。
小花盛開,蝴蝶蜜蜂當然都會循香而來。
除了粉絲之外,裴縝也終於有了小情敵。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出差,轉車高鐵還延誤,到酒店估計要半夜12點了,喪喪噠求撫摸。
包養小籠包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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