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嘉仇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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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巴咬緊,錢陌遠死死地看著我,終究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手。

    我收回了手,摸著上麵紅白相間的手印,心裏有火,卻不知道往哪裏出。

    轉過頭,宋國北又開始和我求情,“蘇扇,你就和遠哥說會兒,行不行?這段時間他過的,就他媽不是人的日子,你當可憐可憐我,幫他一把!”

    我的態度也很堅決,“宋國北,沒得商量。喝完飲料你們就走吧,我還要忙。”

    可惜,錢陌遠就是錢陌遠,他一貫是自私自利慣了的,壓根就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

    背後,他陰狠的聲音響起,“蘇扇,你要是不出來,我就把這店砸了!”

    猛地扭頭,我直眉瞪眼,“你敢!”

    誰知道,這人居然還不要臉地一笑,“怎麽,我還以為你要忽視我到底了,不還是張口了嗎?”

    收起笑容,錢陌遠冷冰冰地命令我,“現在,跟我出去!”

    不甘不願地跟在他身後,我們走到旁邊一個建築的背後,背對著身後人來人往的街道。

    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我就像是受刑一樣,梗著脖子不肯看他一眼。

    他歎了口氣,自嘲地一笑,“蘇扇,老子這輩子除了服氣姓錢的,就服你一個。你給我治得脾氣都快沒了,我還得樂顛顛地送上門給你作。”

    “你要說什麽,囉嗦什麽。”

    停頓了片刻,錢陌遠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來,好似浸泡了冷泉水一樣,還是冰冰的,卻已經百煉鋼化成繞指柔,居然讓我聽出一股低聲下氣的味道。

    “之前的事情,我給你道歉,是我誤會你了。”

    “之前,你說哪一件?”我並不買他的麵子,“我早就不記得了。”

    見我油鹽不進,他很是苦惱地抓了抓腦袋,看得出來是強忍著一口氣,“我沒有指使劉航做任何事情,他轉學來附中,也隻是因為他媽劉霞調任到錢亭芳手下,想讓兒子和我套套近乎。”

    “我承認,當時聽到劉航說你被他睡過,我心裏氣瘋了,他還說要給我看證據,我也沒有阻止,結果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頓了頓,他說,“我在知道他要針對你的時候,就應該立刻阻止他。但是你之前不管不顧地就上來指責我,說我和他是一夥的,我實在太氣了,就想給你點教訓,這不也是人之常情嗎!”

    看著他甚至有點理所當然的表情,我氣得發笑,連連說了好幾聲好,“錢少爺,錢公子,都是我活該,你一點錯也沒有,何必還假惺惺地和我道歉!”

    錢陌遠被我氣得不輕,俊臉發青,“蘇扇,你非要這麽說話當打槍子兒嗎?”

    他生氣,我還委屈呢,胸口一口氣憋得不停起伏,隨時就要衝破爆炸。

    憑什麽他罵我我就要忍著,他道歉我就要接受,他想怎麽樣我就要配合他怎麽樣?!

    一下子將他推開,我抬起眼,咬緊牙根,用力地瞪著他,“你是不是忘了,現在我們隻剩下仇人的關係,我們之間不需要什麽其他解釋!”

    錢陌遠呆呆地看著我,嘴唇微微的張開,似乎承受不住這番話,隱隱還看得見無力抵著牙齒的紅舌。

    “讓開!”

    渾身氣得發抖,我嗬斥他一聲,悶頭就向外衝。

    沒有走出兩步,背後那人如同被逼到懸崖一般,爆發出一聲暴嗬,“蘇扇,你就一點都不明白嗎!”

    直直地站在原地,我不曾回頭,也沒有挪動腳步。

    他的聲音因為過度激動而變調,整個人似乎蹲在地上,每一句話都是從胸口裏擠出來的,“劉航我已經讓他退學,跟著他媽貶去了其他地方,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再回來f市了!這樣你還不滿意,那你告訴我,你要我怎麽做才能滿意,才能夠不討厭我,才能……才能……”

    深深地擦了把臉,他仿佛帶著破釜沉舟的打算,“我告訴你,我其實”

    “別說了。”

    我毫無波動地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想知道。你要是真想補償什麽,就永遠不要再來找我。”

    快步將身後的人拋在腦後,越扔越遠,我心裏一如一汪潭水,波瀾不驚。

    錢陌遠的出現,還是影響到了我,做事情的時候總是出神,心不在焉的。

    老板以為我身體不舒服,很是大方地提前放我下班。我也不推辭他的好意,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

    回到樓下的時候,正巧碰到路口鹵味店收攤,還剩下點豬耳朵和豬蹄,我知道嘉仇最喜歡吃這些精食,便全部包圓了。

    提著塑料盒回家,我一進門,就聽見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看來嘉仇正在洗澡。

    我有心給他個驚喜,隨後將書包一扔,貓到廚房裏將鹵味裝盤。

    聽到衛生間裏悉悉索索的動靜,我算著時間差不多,端著碟子準備送到桌上。

    誰知道好巧不巧,兩人同時出來,隻是一人衣衫整齊,一人隻圍著個大浴巾,光裸上身。

    嘉仇正在擦頭發的動作一頓,先是嚇了一跳,接著慌張地拿起襯衫就往身上披,“你,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手裏的碟子瞬間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我的兩隻眼珠卻死死地定格在嘉仇精瘦的胸膛上上麵那些大片的烏紫和紅腫!

    嘉仇人很高,身材偏瘦,穿衣顯得很高挑,但是真正脫下衣服來,其實每塊骨頭上都包裹著恰到好處的肌肉,小腹上四塊微微隆起肌肉,看上去精悍有勁。

    可是,此時他身上卻到處都是傷,沒有一塊好肉。

    強勢地翻過他的後背,果然背後竟然是遍布交錯的鞭痕,每一道都抽得他皮開肉綻!

    臉色蒼白地一鬆手,我一時間有點衝擊過大,倒退了兩步,勉強扶著牆壁才能夠站穩。

    顧不上再穿衣服,嘉仇連忙抱住我,急慌慌地哄著,“好扇子,你別擔心,這就是看上去厲害,我一點都不疼……乖乖,你說句話好不好,你這樣我都要擔心死了!”

    他一貫是喜歡喊我些有的沒的小名,真正情侶間的昵稱倒是很少用。這時候心裏著急,卻也顧不上許多,什麽亂七八糟的心肝寶貝都往外蹦,聽得我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一把捂住那張作怪的嘴巴,我望著他的雙眼,容不得一絲沙子,“你曉得我要擔心、要生氣,那你就不要瞞我。”

    薄薄的眼皮一動,他一泄氣,一點頭,算是答應了。

    坐在床上,我小心地用棉簽給他的後背上藥,碰到傷口,他還疼得一齜牙,“好扇子,輕點輕點!”

    我尤不解氣,手上還是不爭氣地越放越輕,“你剛剛不是說不疼嗎。”

    嘿嘿一笑,他還在那傻樂,“剛剛不疼,現在疼了。”

    不想和他鬥嘴,我繼續小心地塗著藥水,心裏心疼得要命。這年頭也不知道誰還在使鞭子,鞭子上好像有一排細細小小的嘴巴一樣,一下子抽上去,硬是撕咬下一塊皮肉來,傷口處破碎不一。

    整個結實的後背上,這麽多顯眼傷口,刺激的我一下子掉下淚來。

    聽到我哭了,嘉仇馬上轉過身來,不顧光著身子,將我摟著,手足無措地哄著,“誒,怎麽又傷心了……別哭了,再哭我也該難受了。”

    嗓音哽咽,我卻嘴硬,用手背擦了擦眼角,“這是藥水衝的,我沒哭。”

    “好好好,扇子說什麽都是對的。”他溫柔地附和著,用粗糙的手指擦掉我的眼淚,像是對待什麽易碎物品似的。

    逼問之下,嘉仇總算是坦白了,他的工作是在一個地下會所裏打黑拳,其實就算是一種變相賭博,客人們圍著拳擊場,壓誰輸誰贏。

    “第一場我遇到的是個弱雞白領,贏得輕鬆,賺來了足足一半彩頭。”他聳聳肩,“可惜昨晚對打的是個體育生,身板比我厚實,賺來的又都賠了進去。”

    聽他這麽輕描淡寫的說著,我卻是心驚肉跳。這哪是賺錢,這根本是在搏命!

    “不行,我不願意你再去了,萬一……我不想萬一發生!”

    隻是這次,嘉仇的態度很強硬,“你也說了,那是萬一,不一定會發生的。而且我已經和老板簽了約,幹不滿兩年是不能離開的。”

    捏了捏我的鼻子,他輕聲哄著我,“你放心吧,頭幾場隻是試試我的底子,後麵不會排這麽滿的。而且會所有專門的指導和醫生,我很安全。”

    被他這麽一說,我眼圈又紅了,“你還說安全,那這些鞭子是怎麽來的?”

    啞著嗓子哈哈一笑,嘉仇揉了揉我的腦袋,“輸了比賽,有兩個賠錢的老主顧氣不過,抽了我幾下。小意思,過幾天痂一掉,連個疤都不會留的。”

    吸了吸鼻子,我問他,“非做不可嗎?”

    嘉仇眼神溫柔,卻不容拒絕,“是,非做不可。”

    為了生存,為了過日子,非做不可。

    看他態度堅決,我也無法再說什麽泄氣的話,隻能更加用心地照顧嘉仇的飲食起居,將他吃的那些苦頭都補回來。

    每次坐在飯桌前,嘉仇都會苦惱地說,自己被我養胖了許多,小胖肚子都出來了。

    我卻是不聽,嚴格地貫徹填鴨子的喂食方法,直逼得他將食物都吃下去才算滿意。

    時間慢慢度過,果然像嘉仇說的那樣,他身上的傷漸漸減少,拿回來的工資越來越厚實。

    我一邊暗暗替他高興,一邊又不住心疼。

    嘉仇每天在家裏都在練手,赤手空拳地往拳袋上打,磨得血水橫流,剛剛好一點,又被磨破,就這樣,短短一段時間手上的繭子又厚了一層。

    他自己卻不以為意,說要是不想在比賽時候被人打,場底下就要苦練,沒有偷懶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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