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真正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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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越來越大,萬千水珠從天空中墜落下來,仿佛天空被捅破了一個窟窿,止不住地宣泄著難以阻塞的悲傷。
藍紫色的夜幕裏,無一顆星星是亮的,黑得發暈。
我已經沒有耐心與他輕聲細語,每每對他留戀一分,他總是能夠以百倍千倍的方式報複給我!
雨水將他的頭發衝得緊緊貼在額頭上,受傷的手掌在渾濁的雨水中衝刷之下,紗布周圍漾開一圈圈的紅。
紅得越來越淡,也越來越擴散,可孟若棠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隻是歙動著嘴唇,想要解釋,“扇子,這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樣……”
隻是他剛說了幾個字,就被我截斷了,“你閉嘴!”
什麽叫和他沒有關係,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你有本事告訴我,你把那個dy找來,不是為了害嘉仇?你敢說,你就真的那麽清白嗎?”
虛無地張著嘴巴,孟若棠臉上閃過的猶豫被我收入了眼底。隻需要這短短一瞬間,就足以證明一切了。
也許看到了我臉上的冷笑,孟若棠的聲音啞然響起,糅雜著刷刷的雨聲,聽得很不真切,他說,“蘇扇,我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可是我都快恨不得讓你立刻爆炸,你他媽活生生逼得嘉仇不見了,你還有什麽臉麵來見我?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口中的苦澀瘋狂蔓延,吼道,“孟若棠,你跟孟佐宋佳雅沒什麽區別,你這副醜惡的嘴臉真讓人惡心!”
雨水打在臉上,模糊了我們對視的視線。看著孟若棠明顯僵硬的身影,我咬牙,繼續紮刀子,“你放心,你的日子也快到頭了!”
這句話惡毒的話一出口,我覺得堵在心口的那團悶氣消散了不少,如同撥開烏雲、化成了汙水衝刷下來。
誰知道,這話成為了一個無意識的預言,完全預言了未來的走向,不偏不倚。
孟若棠怔愣地站在原地,渾身濕漉漉的,衣服上不停地滴著水,黑色的雨傘像片焦黑的落葉,仰麵躺在他的腳邊,渾身散發著一種撕心的悲傷。
“你真的以為蔣嘉仇是什麽好人,他就真的對你那麽好嗎。”
孟若棠的話,一下子戳中了我心裏一直隱隱作痛的地方。
片刻後,他傾下身,撿起了傘,將傘把塞到了我的手裏,強勢而不容拒絕。
“蘇扇,你被騙了!”
他的聲音如同地獄的噩夢,將我心裏一點點脆弱的自我安慰生生地扼斷了。
懷疑,忍不住的懷疑,如同潮水般鋪天蓋地而來,讓我握住傘的力氣都控製不好,使得它歪歪扭扭。
而他的手,始終蓋在我的手背上,幫助我付穩傘柄。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的味道,他手上的傷口鮮血流個不停,一點點地融在渾濁的雨水中,在地上濺開一小朵的血花。
見我不說話,孟若棠微微歎了口氣,目光如炬,裏麵包含著我太多看不清的情愫,“我不說,難道你自己就一點感覺都沒有?”
雙眸驟縮,思緒迅速退回,我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偷聽到這兩人談話,說著蔣若星身份的時候,嘉仇曾經用多麽涼薄的語氣說著。
——“你不會還對蘇扇心軟吧?”
如今想起來,我的背後陣陣發寒。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嗎。
一個哆嗦,我瞬間回過神來,灼灼地直視著孟若棠,“你以為你是誰,挑撥離間這種事情一兩次就夠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你有多遠滾多遠!”
見我轉身想走,孟若棠還想攔我,我啪地一下拍開了他的手,“滾,別碰我!”
留下這句話,我轉身跑進了雨幕中,淚水交織著雨水,所有的無助和彷徨都融入了這沉沉的夜色中。
回到家裏的時候,我淋得像個水鬼一樣,傭人被我突然回來嚇了一跳,還是快速地忙活起來,又是給我拿毛巾又是煮薑湯。
我拿過毛巾,蓋在了頭上,“別忙了,我隻想休息一下。”
擦了擦頭發上樓,曾經耳鬢廝磨過的臥室散發著冰冷的氣息,沒有絲毫的人氣。越看眼裏越熱,我不忍心再看下去,瞥過了視線。
走進浴室,任憑熱水衝刷著我的身體,腦子亂哄哄的根本無法正常思考,整個人也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濕漉漉地倒在了床上。
我以為情況不會比這個更糟糕,但很明顯,我還是高估了自己。
屋漏偏逢連夜雨,身體和心理雙重壓力之下,身體爆發了重感冒,當天夜裏就燒到了近四十度,被傭人送了急診。
我是第二天中午醒來的,朦朧中我看到床邊坐著一個身影,重重疊疊之間,迷糊地喊了一聲,“嘉仇?”
那人沒動,我呆了呆,又喊了一聲。
第二次,那人終於回應了,隻是回答卻不盡如人意。
“是我。”
一聽是孟若棠的聲音,我眼裏的光黯淡了下去,“你怎麽會在這裏?”
高燒之後的嗓子有些粗啞,說話的時候喉嚨也有些不舒服。
“我不放心你,給你家裏打了電話,結果傭人告訴我你生病了,”他似乎有點責備,“我早該想到的,像你那麽淋,不生病才怪。”
很合情合理的解釋,但我卻沒有了興趣,幹脆閉上眼睛假寐。
這之後沒人再吭聲,病房一時陷入了沉默,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霸道而又侵略地影響著我的心情,讓我滾燙的腦袋時重時輕。
不知道多久之後,我再睜開了酸澀的眼睛,發現孟若棠還沒走,正斜靠在牆壁上,半闔著眼皮休息。
跟以往那個矜貴驕傲的孟若棠相比,此時的這個人狼狽得像個流浪漢,甚至腳上穿著的還是一雙拖鞋,腳腕上青筋凸起,米白色的拖鞋上滿是泥漬。
直勾勾地看了一會兒,孟若棠一個不安穩,從睡夢中驚醒,正巧撞上我看不見底的眸子。
伸出手在我頭上摸了摸,他鬆了口氣,“總算退燒了……餓不餓,我給你準備了白粥,吃一點墊墊肚子。”
他說得極快,似乎不想給我拒絕的機會,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打開了桌上的保溫桶。
桶裏的粥熬得又白又勻,他單手抱著桶,動作有點不熟練,卻顯得那麽小心翼翼。
用勺子舀出一口,孟若棠遞到我嘴邊,好聲哄著,“嚐嚐,小心燙。”
我直直地看著他,嘴巴緊閉著,看他耐心十足的樣子,卻一下子伸手揮開。
勺子一歪,連帶著撞翻了保溫桶,滾燙的粥潑灑到了孟若棠的腳背上,瞬間燙得通紅。
我不管,隻是問,“你把嘉仇逼去哪裏了,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孟若棠抬眼看著我,手裏的勺子還沒有放下。
“告訴我!”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我猛地拽掉了手背上的點滴,拿著針頭對著我脖子的動脈。
我像一個亡命之徒,拚盡一切隻想知道他們的一點消息。
看到我的動作,孟若棠抿緊了嘴唇,“蘇扇,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我他媽沒有比現在更冷靜過……算我求求你,你現在就告訴我,不然我一定會發瘋!”
高燒雖然退去,但我如今的身體依然虛弱,精力的高度集中,讓我的額頭上起了一層薄汗,臉頰也熱得發燙。
渾渾噩噩的腦子讓我無法思考,我幹脆用力地將針尖往自己的脖子裏送了一把,刺痛之後感覺有血珠不斷冒出來,滾過肌膚,帶著一絲絲的涼意。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孟若棠麵皮發青,“你逼我也沒用,我要是知道蔣嘉仇在哪兒,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警察。你不會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希望他離開——從你的身邊徹底地離開!”
說話間,他的周身泛著陰冷的氣息,像是深海的海麵上,暴風雨即將來臨前卷起的黑色泡沫,帶來了海域裏最深的氣息。
我梗著脖子,昂頭目光一絲不讓地盯著他,“你不告訴我,我總會有辦法知道,再不濟……我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找,我不信我找不到!”
聽我說完這句話,孟若棠突然像是被人抽幹了力氣一般,渾身無力地坐回了椅子上,慘然地笑了一聲。
“在這一刻,我真羨慕他。”
“為什麽,真正的犯人能被你惦記、逍遙法外,而我卻被你判處了永不釋放的罪名?”
握著針頭的手有些顫抖,我被男人的話裏有話弄得徘徊不定。他的一番“有罪無罪”,就是赤裸裸地說明,他知道得比我多太多太多。
“告訴我,我想知道!”說道後麵四個字的聲音,我的聲音有些發顫,甚至帶著幾分祈求。
孟若棠眼神中的光明明滅滅,他捏緊了拳頭,又看了看我冒血的脖子,說了一句和這件事八竿子打不著的話。
“如果你真想找一個恨的人……那你恨我吧,隻管用你的全部感情來恨我!”
說著,他傾下身,用左手壓住了我不斷掙紮的上身,溫柔、不容抗拒地在我額頭落下了一吻。
那一瞬間,我們不是在親吻,而是在各自受刑,苦澀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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