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暗中，哪裏辨得清東南西北。

    冬子無奈地想罵人。

    這時，又傳來巨蛇的聲音：“往你身後走。”

    冬子趕緊轉身，往身後走去。

    周圍寂靜得隻有冬子自己的呼吸聲和胸腔裏正在跳動的心髒的聲音。這種寂靜，讓人更覺緊張。

    走了大約十幾丈遠，冬子忽然看到前麵的黑暗中，亮起了一團綠光。綠光幽幽，在這黑暗之中陡然出現，還真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你看到了什麽？”那巨蛇似乎是感覺到冬子停了下來，立即追問道。他的聲音裏，透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緊張，“是不是看到了一團綠光？”

    冬子張嘴想說是，但又想到，自己這在水下，那巨蛇能聽到嗎？

    正想著，那巨蛇卻像是能聽到他的心聲一般，又說道：“就是那個。趕緊去拿！”

    巨蛇激動得聲音都提高了不少。冬子詫異於他的激動，下意識脫口問道：“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讓你拿就拿，你管他是什麽東西，廢話這麽多幹什麽！抓緊時間！”巨蛇像是聽到了一般，不耐煩地催促道。

    冬子來不及好奇，也來不及去挑剔這巨蛇說話的語氣，趕緊往那團綠光走去。畢竟在這水下，實在是沒有安全感。

    冬子也想趕緊拿到東西，趕緊上岸。

    所謂望山跑死馬。那團綠光看著不遠，可真走起來，才發現，還挺遠的。

    好不容易走到了跟前。冬子終於看清了那團綠光到底是什麽東西。綠光是一個類似珠子一般的東西散發出來的，那個珠子有拳頭大小，倒是有些像曾經他送給白如實的那個珠子。

    想起白如實，冬子心裏就有些煩躁。自從冬子到了斷劍峰後，這三年來，他再也沒收到過白如實的消息。冬子希望白如實安全，可是據說上陽峰的太一已經從地廬回來了。如果太一已經回來，那白如實沒道理沒回來。可是他如果回來了，為什麽不來斷劍峰看他？

    冬子晃了晃腦袋，將這些影響人情緒的東西從腦袋中趕了出去，目光再次看向那個正冒著綠光的東西。

    “東西看到了嗎？”巨蛇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聲音裏多了許多急躁的情緒。不等冬子回答，就聽得巨蛇再次說道：“看到了就趕緊把東西去拿出來！”

    那珠子是被鑲嵌在青銅廣場上的。冬子拿手去扣了一會，沒扣出來。想了想後，直接拿起歸一劍就對著珠子下了手！

    歸一劍剛碰到那珠子，冬子的腦袋裏就響起了那巨蛇的慘叫聲：“臭小子，你在幹什麽？你想害死我嗎？”

    冬子被他的慘叫聲，嚇得趕緊停了手！他看了看手中的歸一劍，有些不太確定，剛才這巨蛇的慘叫，是因為這歸一劍引起的。

    他猶豫了一下後，又拿著這歸一劍朝著那珠子戳了過去。

    果然，這巨蛇的慘叫聲又響了起來！

    “混賬！臭小子，你有本事別出來，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你！”

    冬子嘴角露出一些壞笑。冬子本來就不是那類聽話乖巧的孩子，剛才在上麵，他被這巨蛇折騰得夠嗆，此刻有了這機會，豈能放過。雖然他也知道，待會上去，這巨蛇多半是要報複回來的。但他好歹也算是出了一口氣了。

    不過，他也不敢玩得太過分，畢竟自己的實力跟那巨蛇相差實在太大。萬一真惹怒了他，人一口把他給吞了，那就不妙了。

    冬子沒再動手，假模假式地道了個歉，然後趕緊岔開話題，問巨蛇：“那不能用歸一劍，那我怎麽取下來？”

    “用血！”巨蛇的聲音響起，將冬子嚇了一跳。

    “用血？”他驚聲反問。

    “抓緊！我快撐不住了！”巨蛇再次不耐煩地催促。他這話，讓冬子想起了剛才水中閃現的那道黑影。

    難道巨蛇正牽製著那黑影？

    想到此處，冬子也不敢再耽擱時間，趕緊照著巨蛇的方法做。冬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點下不了手。

    但時間緊迫，他咬了咬牙，一閉眼，拿著歸一劍就劃了下去。

    說來也奇怪，這歸一劍雖然沒有刀刃，但卻神奇地鋒利無比，一下就在冬子的手心拉出了一個大口子，那鮮血汩汩而出，將冬子弄得又是心疼，又是肉疼。

    抱著不浪費的心思，冬子將那滿是鮮血的手掌，整個蓋在了那珠子之上，鮮血一觸珠子，就發出嗤拉一聲，仿佛是什麽東西被腐蝕了！

    然後，冬子就感覺到一道冰冷的氣息就順著那道傷口，竄進了冬子的手掌裏，然後順著手臂上的經脈，一路往上，直奔心脈。

    冬子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冬子隻感覺到，胸口處猛然一疼，而後便失去了知覺。

    手掌之下，那顆珠子已然消失無蹤，隻剩下一個空空如也的凹槽。

    沒了這顆珠子，這片青銅廣場像是瞬間經曆了千萬時光的洗練，瞬間失去了光澤。而後，劇烈的震動開始從底下傳來，隨著哢哢之聲的不斷傳出，一條條裂縫開始從凹槽處向外四處延伸，就好像蜘蛛網一樣。

    冬子倒在這青銅廣場上，被歸一劍上散發的紅光包裹著，隨著震動，顫抖著。

    沒多久，忽然地底下猛地傳來一聲巨響。

    “轟隆！”

    隨後，一股巨力從地底下真噴而上，那已經龜裂得不成樣子的青銅廣場，在一瞬間就被這股巨力衝成了零碎，冬子也隨著這股水流，被衝上了天。

    水上，巨蛇已經不見蹤影，不知去了何處。湖水忽然衝天而起，帶著許多的青銅碎片，一直衝上石洞的穹頂，發出砰砰地巨響，而後又落地。

    混亂中，一團紅光隨著水流飛濺到了岸上，滾了幾圈後，停了下來。紅光閃了閃，消失了。

    斷劍峰上，黃老正在送別那兩位陪著他度過了大半輩子的老朋友，關陽派來的人站在不遠處，麵無表情地等候著。

    忽然，一道悶響從地底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輕微的震動。

    黃老麵色微微一變，與另外兩位相視一眼後，神色又立即恢複了正常。

    “發生了什麽事？”關陽派來的人警惕地看向三人，質問道。

    黃老看都沒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樣。他的漠視，讓這個左眉上有道疤的男人感覺到了羞辱，頓時臉色難看起來。

    他大步上前，伸手就要來抓黃老的領子。

    黃老往後一退，竟躲開了。這讓這個男人不由得心驚了一下。但他這些年能從那麽多人中冒頭，得到掌門的重用，必然也不傻。

    他很快就想到，眼前這老頭雖說如今真元散盡，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但到底曾經輝煌過。他能跟掌門鬥這麽多年，必然是有點本事的。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很難保證這老頭手裏是不是還捏著什麽殺招！

    他沒有再動手，但還是問道：“剛才怎麽回事？”

    “就算是關陽到了我跟前，恐怕也不敢這麽跟我說話！你算哪根蔥！”黃老盯向他，眼中的淩厲，讓這男人不由得心中一慌，下意識地就往後退去。

    這一退，氣勢上首先就怯了。男人回過神來後，有些惱怒，但終究還是不敢再怎麽樣，隻能色厲內荏地喊道：“我警告你，你最好是別耍什麽花招。否則的話，掌門必然是不會放過你的！”

    黃老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是關陽嗎？我黃忠全一生坦坦蕩蕩，既然我跟他已經談好了，那麽我必然會遵守我跟他之間的承諾。至於你，不過是關陽的一條走狗，竟然還敢威脅我！難不成真以為我現在一身修為散盡，就誰都可以欺負了？”

    說著，他就往前踏了一步。

    他這一步踏出，帶著一股泰山壓頂一般的氣勢，猛地朝著那男人壓去。瞬間，那男人臉色一白，腳下蹬蹬蹬地就往後退了好幾步。

    男人驚恐地看著這個老頭，心中不敢置信。他十分肯定眼前這個老頭已然沒有任何修為了，可為何他還有這樣的氣勢？

    男人想不明白，可他已然不敢再有任何造次。他低下頭，躲開了黃老那像刀一般的目光，強撐著最後一絲麵子，趕緊岔開話題，道：“趕緊的，待會誤了時間，錯過了進朝陽城的時間，可別怪我！”

    黃老看著他，冷笑了一聲，道：“關陽手下，若是隻有你這種貨色，那他這掌門之路也是不遠了！”

    男人想反駁，但想到剛才這老頭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頓時又沒了勇氣。

    黃老收回了目光，看向另外二人，笑了一下，道：“此一去，就是永別了。保重！”

    兩位老人，渾濁的眼中，帶了些淚光，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然後努力笑道：“你也保重！下輩子再做兄弟！”

    黃老笑說：“我這人運氣不好，你們被我連累這一輩子就夠了，下輩子就算了吧！”

    薑老抬手在眼角抹了一下，抹去了那顆不小心溜了出來的淚水，然後咧嘴一笑：“這事，你可說了不算！”

    說罷，他決然轉身離去。

    塗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了句，再見。而後，轉身。

    這再見二字，落在黃老的心底，仿佛有千斤重。

    黃老看著他們，站在那男人身後，慢慢騰空，而後消失在天際。他緩緩抬起手，對著天空，揮了揮手。

    天下無不散筵席，這一去，便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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