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斳！你幹什麽了？”李楓衝進醫務室，“砰”的一聲，醫務室的門被狠狠的撞在了牆上，又被反彈回來，發出痛苦的咯吱聲。

    張斳頭也沒抬，骨節分明的手依舊握著那隻略略失去光澤的鋼筆，筆尖在紙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音。仿佛眼前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

    李楓大步走到桌前，一把抽走了桌上的紙，鋼筆在紙上留下了長長的一道劃痕。

    張斳微微的皺了皺眉，默默的旋上筆蓋。輕輕的把鋼筆放在桌麵上，發出“噠”的一聲清響。

    “你來幹什麽？”張斳淡淡抬眼，望著來勢洶湧的李楓。

    “你想幹什麽？”李楓握拳狠狠的砸在桌上，手背青筋暴起。

    “有事就直說。”

    “你還裝不知道？不是你去找子涵的？我們的事，關你什麽事？你要來摻和一下？你這個家夥！你是不是故意的？”李楓越過桌子，一把揪起張斳的衣領。

    “這也是我和她的私事，你不用來打聽什麽，也不用來摻和什麽。如果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你去問她就好了。至於我，無可奉告。”張斳輕輕拍掉李楓的手，撫平了衣領。仿佛剛剛的事情從來沒發生過。

    “我真想哪一天把你狠狠的打一頓。”李楓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

    “隨時來，我隨時奉陪。”張斳隨意的坐在了李楓的身邊。

    李楓一個反手，勒住了張斳的脖子，下一秒，就被張斳摔到了地上。

    李楓真的就像死了一樣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張斳鬆開他，他也隻是翻了個身躺在地上，一點起來的意思都沒有。張斳也不理他，隻是又整理整理衣服，筆直的坐在了沙發上。

    “你說我怎麽這麽沒用呢？追女人追不到，連打架也打不過你，寫寫不全，拉小提琴也沒堅持到最後，來當老師簡直就是誤人子弟。渾渾噩噩的混到了現在，什麽成就也沒有，我真特麽的廢物，”李楓狠狠的砸了一下地麵：“就連問一下，你們之間說了什麽？我都隻敢來問你，卻不敢去問她。你說我有什麽用！”

    “你好歹還有一點自知之明。”張斳淡淡的說道。

    李楓苦笑了一下：“這麽多年了，你說話還是這麽惡毒。你說你是怎麽活到現在還沒被打死的？”

    張斳沒理他，隻是走到了桌邊，端起自己的玻璃杯，替自己衝了一杯綠茶。

    端著一杯茶，看著茶葉一片片的舒展開，慢慢的一片一片的沉下，慢慢的躺在杯底。

    “我隻是想看看那個女人有多喜歡你，不過看來並沒有很多嘛。”張斳晃了晃玻璃杯，看著杯中的茶葉一片片的旋轉跳舞。

    “我知道。”

    “那你還要繼續追下去？”

    “恩。”

    “要是她結婚了呢？”

    “那就到此為止。”

    “好，記住了，要是她結婚了。就到此為止，你記住這句話。”

    “好。”

    李楓躺在地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不起來嗎？地上涼，要是中風了我可不把你送醫院。”張斳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挺屍。

    沒反應。

    張斳也懶得理他，又抿了一口茶。

    “李老師？你躺地上幹什麽？”幾個女生突然推門而入，看著躺在地上的李楓，先是愣住了，沒過幾秒，又不約而同的噗嗤的笑出了聲。

    李楓從地上彈了起來：“沒什麽沒什麽，有點熱，地上涼快。”

    “怎麽了？哪兒不舒服？”張斳的語氣馬上又變回了平時沉穩溫和的樣子。

    “醫生，我今天早上起來，發現喉嚨這兒有一塊地方腫起來了……”

    “來，坐椅子上，張嘴我看看。”

    “那我走了。”李楓拍拍張斳的肩膀，說道。

    “恩。下次再有事，別來我這兒鬧了。”張斳冷冷的說。

    “戚……”李楓沒搭理他，轉身走了。

    ……

    子涵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怎麽了？”古越坐在她的身邊，摸了摸她的頭發。

    “沒什麽。就是累了。”子涵不想多說什麽，況且，說了也沒什麽用，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找人訴說，更何況隻是有些累了，隻是有些累了。

    “是不是因為見了我爸媽的原因？他們過兩天就回去了。別擔心了。”古越又摸了摸子涵的腦袋。

    “可是以後呢？以後怎麽辦呢？我不想樣，好累。不說了，我去洗澡睡覺了。你，等會兒回家去吧。”子涵沉沉的說著，困意十足的站起來，晃晃悠悠的朝著浴室走去。

    “你真的沒事嗎？”古越擔心的問道。

    “真的沒事，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吧，拜托你了。”子涵頭也不回的說道。

    “那你記得吃飯，我先走了。”古越對子涵突然的情緒低落感到摸不著頭腦，想要安慰一下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雖然不安，可是除了聽從子涵的吩咐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古越拿起自己的外套。

    夜有點涼。

    子涵躺在床上，張斳的話在子涵的腦海中回響。子涵突然感到疲憊了，對感情這件事，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羈絆。

    子涵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留下來的理由了。

    外麵又突然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子涵突然有些後悔了，讓古越在這個潮濕微涼的深夜冒雨回家。但是她實在是想一個人待著，就這麽一個人靜靜的待著，什麽都不想，明天永不到來。

    自己果然是自私的呢。

    原來今天自己對張斳說的那些話，通通都不是氣話啊，我是真的就是這麽一個自私的人啊。

    子涵無意識的輕笑了一聲，聲音被嘩啦的流水聲給淹沒。

    等一切都安靜下來，隻聽的見窗外有愈演愈烈之勢的秋風在撕扯著落葉，子涵躺在浴缸裏，幾乎睡去。良久，子涵拖著自己沉重的身軀從浴缸裏走出來，裹著浴巾，潮濕的手拿起手機，撥打了李楓的電話。

    “你還好嗎？”

    “子涵？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李楓聽出來子涵聲音中的不對勁。

    “你還好嗎？”

    “我……我很好啊。你怎麽了？”

    “那就好，那我們以後都別見麵了吧。你別來找我了，我也不會找你。如果有學校的什麽事，那就公事公辦吧。你知道，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你這樣總是無端的來找我，對我們都不好。我要結婚了。就這樣，再見了。”

    “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你不說清楚我還是回去找你的。”李楓幾乎都是用吼的方式說了出來。

    “沒什麽。”子涵喃喃的說道。

    “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麽？還是有人對你做了什麽？”

    “嘟……嘟……”

    子涵掛掉了電話，她實在是不想再說什麽了，今天的事，她一點也不想回憶起來。也許，是不敢回憶起來吧。

    張斳這個人，真的是可怕至極。他怎麽能夠像這樣的看穿自己，我和他很熟嗎？子涵默默的想著。他說的所有話，都是子涵心中最不敢麵對的自己。

    是的呀，原來自己狠狠的傷著另一個人的心，卻又表現的理所當然。仿佛永遠，自己都是扮演著受害者的角色。還真是自私啊。所以呢？現在自己麵對著古越，古越的父母，自己現在麵對的所有事，都是報應嗎？真是活該啊。活該。

    子涵躺在床上，身體比大腦更快的接近死亡。

    子涵躺著，感覺著窗外冷雨打在玻璃上的劈啪聲，楓葉的沙沙聲。

    感覺窗子有一絲絲透進來的冷風。

    聽見遙遠的街上傳來的車聲，想象著車子駛過濺起的水花。聽見晚歸的人的說話聲，快步跑過水窪時候的腳步聲。

    這種陰冷潮濕的夜晚，雨聲隔離了大部分的嘈雜。

    卻隔離不了子涵心中的躁動。

    在這個城市都沉沉睡去的夜晚，子涵的思緒，卻無比的清醒起來。在整個城市都被雨水浸泡的柔軟的時候，子涵的心，卻更加的堅硬寒冷了起來。

    不是因為子涵變成了這樣，而是因為被拆穿了，子涵內心本就堅硬寒冷的那一麵，本就堅硬寒冷卻被很好的掩藏起來的那一麵，就在今天，被一個幾乎是陌生的人毫不留情的撕開，暴露在陽光下。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成為一個本該如此的人好了。

    子涵想著，帶著孤獨和寒冷睡進了這個秋夜。

    ……

    “子涵，你昨天打電話給我，是什麽意思？你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麽意思？”李楓抓住走向辦公室的子涵，完全不顧及他人的眼光。

    “你放開。”子涵冷冷的說。

    子涵的語調讓李楓愣了一下。

    “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人……”

    “我沒事，而且，就算我有事，和你也沒關係。”

    李楓的手慢慢的鬆開，垂了下來。

    “是你的那個男朋友嗎？那個叫古越的家夥？不是他？那是誰？司月嗎？她為難你了？到底是誰？你說啊！”李楓緊跟著子涵的步伐。

    子涵伸手，擋開湊過來的李楓：“張斳，你的好朋友張斳。可以了嗎？算我求你了，別再跟著我了，行嗎？我要結婚了！”

    周圍路過的偶爾的幾個學生好奇的伸頭看著他們，子涵扭過臉，徑直的離開了，隻剩下李楓在原地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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