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突然冒出的這個問題，讓子涵尷尬不已。怎麽？自己狀態不好到連學生都看出來了嗎？

    “沒什麽啊，我們挺好的，”子涵笑著說：“你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談戀愛了？有喜歡的人了？有什麽煩惱需要老師幫忙解決啊……”

    “老師！”江瑟說話聲音突然提高了許多：“我是很認真的問的，不是開玩笑啦！因為……因為……很久都沒見到老師的男朋友來接老師了，老師你現在都是自己做公交或者是乘地鐵回家的吧……”

    子涵有些無奈，這小孩，平時是多關注自己啊，也許隻是關注古越而已吧，算了，就這樣吧，反正也無所謂了。

    “最近，我們之間有一點小矛盾。不過也沒什麽大事。”子涵強裝微笑的說。

    “騙人！”江瑟的聲音雖然小，但是子涵卻聽得一清二楚。子涵有些發愣，但是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微風習習，鷗鳴陣陣。偶爾有車駛過。午後安靜的海邊小村莊，安靜的就像是一幅畫一樣。時間在這裏仿佛一下子變得緩慢了，就像一條平緩的清澈的山間溪流，安靜的看不見水的流動，安靜的看不見水麵上細小的波紋。隻有微風在緩緩的若有若無的湧動，隻有子涵偶爾飄起的碎發感受的到。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了。子涵隻是坐著，偶爾有一趟公交駛來，卻不是子涵要乘的那一輛。有些失落也有些欣喜，因為子涵真的不想這麽快的就離開這個小村莊，回到那個嘈雜擁擠的城市。

    而江瑟卻是完全不同於子涵的心態，從剛剛走到這個站台開始，江瑟就在心中醞釀了好多句開場白，想要和老師解釋一下上次的事，可是最後還是這麽尷尬的說了幾句話，又尷尬的結束。

    江瑟在心底罵了自己千百遍，真是，怎麽最後居然說了這種話？這樣，總感覺是自己在覬覦老師的男朋友一樣，正常人會去關注老師的男朋友有沒有來接老師嗎？可是自己就是有在關注啊，小心翼翼卻又膽戰心驚。一時衝動做了錯事，之前是無所謂的，反正當時在心底是厭惡這個看上去像是假裝柔柔弱弱的女人的，可是現在，在經曆了這些事之後，就越發的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明明老師是這麽好的一個人，自己怎麽會做出這種事呢？

    江瑟想要坦白的說出來，可是說出來了之後呢？老師會討厭自己吧，但是按著老師的這個個性，最後應該也不會說什麽吧，畢竟這是老師的私事，老師肯定不會想要傳播出去。可是就是這樣江瑟才更加難受，還不如有什麽懲罰措施呢……錯了錯事就該承認，就該受罰。這是江瑟十幾年的認知。可是知道今天江瑟才發現，承認錯誤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一件事，江瑟突然就有些理解當時的王健了。

    說還是不說呢？江瑟在糾結著。也許，也許他沒有聽清呢，畢竟當時自己也離的遠，可是，老師都說了他們之間有點問題了，肯定有什麽事發生的吧，要是因為自己做的事……江瑟不敢在想下去了……

    “老師對不起，上次你和李老師在辦公室裏說話其實我全都聽見了……”江瑟突然對著子涵大聲的說了出來，把子涵嚇了一跳：“不僅這樣我還把對話錄了下來，還……還發給老師的男朋友了……對不起，老師。你生氣也好，怎麽樣也好。真的對不起……我……我……當時我隻是覺得、我以為老師是腳踏兩條船，所以一時衝動就……老師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幾天一直都在想這件事，可是如果不說出來的話，我都要瘋了，老師對不起……”江瑟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子涵聽了好久才明白過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李老師，原來是李楓啊……原來，那天傍晚自己和李楓說的話，古越也“聽”到了啊……難怪，後來發生的那麽多事，子涵一下就想通了呢……

    可是奇怪的事，子涵並沒有什麽生氣的感覺，總的來說，子涵驚訝的感覺更多於生氣。有什麽好生氣的呢？子涵突然覺著，這件事，不過是個導火索吧，自己和古越兩個人，並沒有因為這件事吵架，隻是自然而然的，就這麽不聯係不說話了，就像變回了兩個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仿佛就算在大街上擦肩而過也不會有絲毫驚訝的兩人，不會回頭張望，不會滿懷期待，不會在人群中尋找彼此的蹤跡。

    是什麽時候開始，兩人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

    子涵看著坐在一旁默默抹眼淚的江瑟，相比於江瑟，子涵突然覺得有些慚愧，比起自己和古越兩人，江瑟真是率真的可愛呢……

    “你沒有錯啊，我就是腳踏兩條船的人呢。”子涵遞了一張麵巾紙給江瑟，淡淡的說道，沒有安慰的意思，隻是突然，子涵很想找個人說說在自己腦海中回蕩的話語。

    “我之前就和李老師認識了，很早就認識了，當我還在挪威的時候。當時我們還是男女朋友。可是後來，我突然回來了，丟下李老師，自己一個人回來了。結果，卻遇到了我的前男友，結果，我又重回了前男友的懷抱。可是命運啊……又讓我再次見到了李老師。怎麽樣？是不是很驚訝？我其實是這麽一個壞女人呢？”子涵笑著說，是啊，真的是這樣，回頭想想過去的幾年，自己在這兩個人之間徘徊不前，這種行為，不就是腳踏兩條船嗎？所以在江瑟那樣說的時候，自己並沒有生氣，更多的，反而是有一人人當頭一棒把自己打醒了的感覺。可是打醒自己的這個人，卻是自己的學生，想想也還真是諷刺呢。

    江瑟有些吃驚的看著子涵，仿佛眼前的這個人變成了另一個江瑟所不認識的人。一個慢慢褪去外殼，坦露真心的一個人。

    子涵依舊接著說道：“你不用對我感到抱歉，畢竟現在這個樣子算是我自作自受的。就算沒有你的‘告密’，我和他之間，變成現在這樣也是遲早的事，從以前開始，我們就很不善於去解決問題呢。總是這麽拖著，兩個人都不主動的處理，等著問題越來越嚴重，嚴重到我們兩個人誰都處理不來的時候，我們就開始逃避。我們一直都是這樣的呢，從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啊……說了這麽多啊。所以說，你看，老師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很差勁的人，你就不必為老師的這些事煩心了。不過你這樣誠實，我真的很高興。可是你真的沒必要因為我的這些事難過了。畢竟我才是那個處理不好自己問題的笨蛋啊。”子涵仰頭望著天，歎了口氣，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堆，可是安慰的話並沒有說多少呢。

    從來就不曾知曉勸慰之道，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老師才不是壞人，才不是這個樣子的呢。老師幹嘛要這麽說自己呢？”江瑟激動的說：“老師明明是個好人不是嗎？我雖然不知道老師的私事，可是老師對我們都很好啊。雖然我以前對老師那麽壞，可是老師還是會幫我解圍，還帶我來這裏，讓我認識了那幾個小弟弟小妹妹，我真的很感謝老師……”

    “真是傻瓜啊，”子涵突然笑了，拍了拍江瑟的腦袋：“我是老師，所以幫你是應該的。你不用那麽介意，帶你來這裏也是順便而已。你啊……不要總是把別人想的太好了。就算是老師，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我沒你想的那麽好。反倒是，江瑟你肯告訴我這件事我非常的高興，真的。謝謝你信任我。”

    子涵這是心裏話，說老實話，自己對江瑟，真的隻是盡一份老師的職責而已，可是這個小孩卻如此的記在心底，真的讓子涵又感動又慚愧。明明，自己是個這麽不盡心盡力的一個老師。江瑟把偷聽這件事告訴子涵也是，明明，她可以把這件事永遠的藏在心底，可是卻選擇告訴自己，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子涵都對這份坦誠感到無比的開心。

    坦誠啊……如果自己和古越有這份坦誠就好了，哪怕隻有其中一人，有這份坦誠就好了。那他們，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子涵突然想到了李楓，當時自己會喜歡上這個滿麵笑容的家夥，也是因為他那份坦誠吧。喜歡就是喜歡，毫不掩藏的，一整顆心都交給你。

    可是自己，卻狠狠的毀了這麽善良的一個人，一顆心……

    無論多少年前，自己都沒辦法擁有這份坦誠的樣子，不管曾經的自己多麽迷戀古越，都沒辦法直視古越的眼睛，大聲的對他說“我愛你，我喜歡你啊！所以，能不能不要和別的女人糾纏在一起，能不能偶爾也低頭看看我呢？能不能……也對我說聲我愛你呢？”

    這些當年說不出口的話，過了這麽久，依然停留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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