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固執的福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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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渴望或者說饑餓的牽引,讓段欲爆發出不可思議的能量。

    如冬日木柴般瘦弱的手臂,掙開身上沉重棉被的束縛,抓向身前的牛皮紙。

    原本縮成一團的牛皮紙,在段欲的“抓撓”之下,如同盛開的蓮花一般,層層展開,露出裏麵的“真容”。

    一塊成人拳頭般大小,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出現在段欲的眼前。

    密不透風的牛皮紙上,有一團白色的油帶,將五花肉緊緊包圍,如同一條無暇玉帶將其環繞,煞是好看。

    而這陣陣襲來的撩人香味,正是從這塊五花肉上散發而出。

    不可抗拒的香味,如同攻城略地的軍隊,瞬間將段欲淪陷,並讓其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什麽久素不肉”。

    “什麽虛不受補”。

    通通被段欲拋諸腦後,身體的渴望促使著他伸出右手,張開枯黃幹裂的手指,輕輕在肉塊的下方,扣了一塊白色的油帶,並迫不及待的的塞進口中。

    豬肉的香味和腥味,同時在段欲的口中迸發,豬肉所特有腥味,甚至還要重過香味。

    但他卻還是甘之如飴,貪婪忘我的吸允著,直到手指再也沒有味道。

    段欲吃過無數的山珍海味,鮑魚龍蝦,但如若相比,再多的珍饈,卻比不上這一塊清煮豬肉。

    “怎麽樣,好吃吧!”正當段欲沉浸在豬肉中不可自拔之時,福泰展開門簾,攜風帶雪而歸。

    此時福泰的裝扮,與段欲睡下之時,大不相同。

    原本那一身髒兮兮的絲綢少爺服,不知道被他扔到何處,現在卻是身著一層厚重的棕色棉服。

    寬大的棉服將其魁梧的身形襯托的更加雄壯,如同一頭行走著的強壯棕熊。

    頭上同樣帶著一頂厚厚的棉帽,帽上兩邊的護耳,緊緊貼合在臉頰兩側,原本寬大的餅臉,隻有圓潤的鼻尖,和睜圓的雙眼暴露在冰冷的寒風中。

    “好吃,我都不記得自己到底多久沒吃過肉了!再不嚐嚐,怕是都要忘記肉的味道了。”段欲在稍有熱氣的“鐵被”下,艱難的翻了個身。

    “好吃那就多吃點,這塊五花肉是特意為你留的,當然了,除了五花肉,還有這套不太適合的棉衣。”福泰如同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摸出一套棕色的棉衣,扔到段欲身上的“鐵被”之上。

    段欲迫不及待的打開棉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過款式,除卻發現之外,卻是跟福泰身上穿的那套一模一樣,料想起來,應是製式棉衣。

    早已被凍得五迷三道的段欲,在摸到溫暖棉衣的瞬間,就舍不得再撒手。

    你沒經曆過饑餓和寒冷,就永遠不知道吃飽、穿暖對人來說有多重要,這也是段欲第一次經曆,卻是終身難忘!

    段欲迫不及待的的從“鐵被”中鑽出,胡亂的扯掉身上同樣僵硬的單薄棉衣,將羸弱的身體,滑進略顯寬大的棉服之中。

    如同初春陽光般的暖意,從棉衣之上透出,絲毫沒有飽經風霜的那種乍寒。

    段欲驀然驚醒,那似乎是福泰身體的溫度。

    “謝謝,福泰。”段欲緊盯著福泰,黑白分明的眼中,有一種叫做感動的東西在醞釀流轉。

    福泰滿不在乎的摸了摸後腦,卻摸到一手冰冷的冰碴。“這有啥好謝的,我們不是朋友嗎?”

    “對,我們是朋友。”段欲緊緊盯著福泰,似乎想將他的音容印刻在腦海之中。

    “你別這麽看著我。”福泰將帽子拿下來,抖了抖上麵破碎的冰碴。“雖然我是紈絝少爺,但也懂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道理,今日你我相聚,便是緣分,以後你也不要叫我福泰,我的兄弟們,都叫我福哥兒,你也這樣叫好了。”

    “緣起緣散,皆是定數。倒是我著相了。”段欲長歎一聲。“你叫我欲哥兒好了,我父母都這樣叫我!”

    想通了的段欲,麻利的拿起一旁的牛皮紙,就著賬外的風霜,大口撕咬著眼前的五花肉。

    貼心的福泰,甚至還從懷中摸出一個銅製水壺,擰開壺蓋,一股略帶酸味的酒香,傳入段欲的鼻中。

    福泰將水壺小心翼翼遞到段欲的眼前。“這可是我偷偷帶來的美酒,你趕緊喝一口,暖暖身子。”

    段欲聞了聞,也不客氣,狠狠飲了一大口。

    混濁的黃酒,從狹小的壺嘴中湧出,瞬間將段欲本已塞滿的嘴巴,再次務實。

    …………

    “咯~”最足飯飽的段欲,拍著渾圓鼓起的肚皮,打了個長長飽嗝。

    見段欲吃飽,福泰雙手接過他手中的酒壺,輕輕蓋上蓋子,放在耳旁晃動,聽到裏麵稀稀落落的聲音,有些心疼的說道。“都已經告訴你了,這酒可是我偷來的,讓你慢點喝你偏偏不聽,現在馬上就沒有了,你說咋辦?”

    “一壺濁酒罷了,幹嘛這麽小氣。”段欲滿嘴酒氣的拍著福泰的熊腰,對他說道。“等哥哥出去,給你弄點晶瑩剔透,比這烈數倍的名酒。”

    有道是債多不壓身,既然福泰將段欲認做兄弟,那段欲自然也不跟他客氣。

    這沒經過蒸餾的濁酒,不但度數低,曲味重,甚至還帶有一點酸味,口感體驗極差,差評。

    段欲相信,憑借他腦中的存貨,隻要熬出了這個地方,要多少美酒,就有多少美酒。

    “濁酒?”聽到段欲不以為意的語氣,福泰提高了嗓門,對段欲一頓數落,“這可是從齊魯之地帶來的名酒,即便是在外麵,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喝到的,到你這卻成了濁酒,你個不懂酒的土包子!”

    對於福泰的說辭,段欲並未反駁,而是輕笑著點了點頭,豎起右手的大拇指,對他比了比,“好好好,我知道了,這是好酒,真的好酒。”

    兩人的認知不同,接觸的東西也不同,段欲不希望因為這點小事,損害到兩人剛剛建立的友誼,這份來之不易的友善。

    “段欲……你……”

    見到段欲如此模樣,福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蹲下身子,在草墊上胡亂的摸索。

    片刻過後,滿是笑意的從草墊旁邊摸出一個殘破的陶碗。

    陶碗被厚重的黑土覆蓋,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且四壁已去三,隻留下孤零零的一麵獨活。

    福泰將酒壺放入懷中,拿著陶碗出了大帳,呼吸間,段欲側耳聽到外麵“噗嗤……噗嗤”的聲音。

    正當段欲聽得入神之時,門簾被人從外麵掀開,透過縫隙,分明看到外麵飄飛的鵝毛般大雪,還有一片銀裝素裹的模糊虛影。

    福泰身帶寒氣的站在段欲身前,將洗的幹淨的棕色陶碗放在兩人中間。

    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拿出酒壺,並將它慢慢擰開,倒入少量的酒液到陶碗中。

    重新將酒壺放入懷中的福泰,將陶碗拿起,端到段欲的眼前。“你聞聞這四溢的酒香,再看看這宛若琥珀的酒液,就知道這是好酒,就知道我福泰到底是不是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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