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微微放亮，雄雞尚未打鳴。陸離就翻身下床，被褥雖然溫暖，可是卻留不住陸離。早起的習慣是他從小養成的，還記得年幼時在那些寒冷的日子裏被老頭從暖和的被窩裏拽起來讀書，被子好像有一股吸力，怎麽都不放開他。後來又因為田裏有許多農活要幹，也就逐漸習慣了早起。

    昨夜的露水留在了植物的葉子上，順著葉片流下，潤濕了大地。萬物在這春天的水分與溫暖中茁壯生長，田裏的小麥吸收了初春的露水，身子一下就竄高了一點，雜草也不甘示弱，雖處在麥苗的狹小夾縫中，可是生長的速度一點都不受影響。若是不管不顧，雜草就能霸占麥苗的地盤，陸離就要餓肚子了。

    陸離早早地起來，扛起角落裏的鋤頭，打開柴門，走向了田地方向。

    他的房子周邊並無其它，隻因陸離喜愛靜謐的環境，在修建時故意選擇了離村落較遠的一處空地。

    雖說陸離並無鄰居，可是村裏的田地都是鱗次櫛比的整齊排列。

    東西兩側離村子四五裏路程，各有一條小河流經，兩條河是由北邊山上的一條大河分叉而成，這也是小村的名字由來--河間村。

    河間村由河流衝積形成，土地平曠且肥沃。陸離走在田埂上，目光朝右方掃去。

    一個佝僂的身影在田裏賣力勞作，旁邊一個稚嫩的幼童也在幫爺爺拔除田裏瘋長的雜草，約莫隻有十歲年紀。那是村裏的羅老頭和他年幼的孫子。

    “羅爺爺，小福，你們這一老一小來的如此早，讓我情何以堪啊。”

    陸離走上前去，與羅老頭問了早。

    “冷天不凍下力漢，黃土不虧勤勞人啊，我們爺倆相依為命，不早點來拔這草，到時候就要吃草嘍！”

    拄著鋤頭，與陸離打著趣，也權當是休息片刻了。

    羅老頭如今已五十多歲高齡了，兒子被朝廷強征入伍，已經戰死沙場，留下孤兒寡母，老伴因傷心過度，加上條件不好西去了。雖說兒子死了朝廷有一筆撫恤金，可是這年頭經由上頭層層盤剝，最後到手的不過二三錢銀子。因為生活實在艱苦，他的兒媳也改嫁，隻剩他與孫子羅福相依為命，陸離時不時還會給他們家帶去些多餘的糧食，逢年過節也扶持他們些。

    陸離看著老人瘦弱的身軀實在是不堪重負，就像往常一樣拿起鋤頭走上前去。

    “羅爺爺，小福，你倆先歇著，我來幹會兒。”

    由於陸離經常如此，羅老頭也知推辭不掉，再加上也是真累了，道了一聲謝後，就拉著孫子坐在了田埂一塊大石上休息。

    看著陸離健壯的背影，視線又挪到了田裏，麥浪滾滾波動，天空逐漸陰沉。

    說道：“起風了。風來，雨來.......”

    ............

    小雨淅淅瀝瀝地打著屋頂，順著茅草匯聚成小流，屋外的地麵也在吸收著清明後的第一場雨，加上河間村的肥沃土壤，地上的土踩一腳就能帶起半斤泥。

    已是傍晚時分，可是陰霾的天空使人看不出時候，隻感覺空氣中的潮濕。

    一個小巧的身影敏捷的穿行在雨中，他雙腳如飛，個子雖然不高，可是速度著實不慢。踩著路旁草地，黏黏的泥巴也無法減慢他的腳步。他健步如飛，朝著村子西北角的孤零零的茅草房奔去。片刻便到了門口。張口喊道：

    “七兩哥，爺爺喊你去我們家吃飯，說是有事要告訴你。”

    說著便進了院子，站在院子裏並沒有進去。

    村裏人肚裏沒些貨，他們覺得這個“離”字單獨喊著太拗口，還顯著不親切，稱呼陸離就總是用小名七兩。

    “來來來，小福，快進屋，別凍著了。”

    陸離說著把他拉進了屋裏，揉了揉他濕漉漉的頭發。

    “怎麽，你爺爺說要找我說事兒？”

    陸離一臉疑惑地問道。

    “是啊，他好像說了要感謝你對我們家的扶持，走吧，不然一會兒菜都涼了。”

    羅福催促道。

    “那行，咱們就走，正好我也懶得做飯了。”

    走到床邊，拿起了靠在角落裏的一把油紙傘，兩人打著傘走出了院子。

    正走在路上，迎麵走來一位老者。

    約莫有六十歲上下，麵色紅潤，精神煥發，並無絲毫老態。

    “村長，下著雨你怎麽沒打傘啊？給，我的傘您老先打著，您年紀大了，別逞能了。”陸離對這老頭說道。

    “哎喲，這不是七兩和小福嗎？我這不是剛才去河邊散散心，誰知可就下雨了。”

    村長一看是陸離，笑臉相迎，皺紋都折疊在了一起。

    “多謝你的好意了，我這一把老骨頭你不必掛懷，還是打著傘，別凍著了小福。”

    村長微笑著推辭道，手擋住了陸離遞過來的傘。

    “哎，您就拿著吧，我要是讓你淋著雨了怎麽對得起你為鄉親們做的事啊！”

    陸離輕巧地把村長的手拽了過來，把傘柄塞進了他的手裏，就拉著羅福跑遠了。

    村長搖了搖頭：“真是個執著的孩子。”就突然爆發出不是一個六十歲老人應有的速度，撐著傘消失在雨中。

    路上無話，兩人很快到了羅老頭家裏。

    隻見桌子上有著坑坑窪窪的痕跡，顯然已經使用了許久，可依然沒有更換。泛著黃光的搪瓷碗力的麵湯冒著熱氣。桌上已經擺了一盤鹹菜，廚房裏都翻炒聲忽然停歇。

    “哎，七兩，你來了。你們先坐，我這盤菜就出鍋！”

    原來是羅老頭在裏麵炒菜。

    說話聲剛落下沒一會兒，羅老頭就端著一盤辣椒炒雞蛋，不過是青的多黃的少。

    三人分坐在桌子邊，羅老頭微笑著說道：“七兩啊，嚐嚐我羅爺爺的手藝，保準不讓你失望！”

    陸離看著盤裏不多的雞蛋，知道羅老頭家裏不定什麽時候才能吃一回雞蛋。心裏知道此事肯定關乎重大。

    “羅爺爺你破費了，您的手藝我信得過，不過咱爺倆先聊聊您喊我來有什麽要緊事吧。”陸離不緊不慢地說道。

    羅老頭歎了口氣，說道：“我有一樣東西要交給你，你明日午時之前必定要離開村子，啟程去金陵城，我隻能告訴你這麽多了。”

    說著起身進入臥房，消失在陸離的視線裏。

    他走近其貌不揚的床邊，手沿著床邊一陣摸索，按動了一個突出部位。又掀起被褥，從床板裏打開了一個暗格，從裏麵拿出一樣東西，黑乎乎的好像一塊烏鐵。

    兩手抱著走出了臥房，走到陸離身旁，把東西遞給了他。

    陸離雙手一沉，不到人頭大小的東西重量不輕，連陸離時常勞作的健壯身體也沒有一下適應。

    他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烏黑的镔鐵盒子，約莫有兩寸見方，製造精致穩重，雖無絲毫雕飾，可是卻使人不忍移開目光。

    他仔細觀察了盒子之後，想要打開它，可是幾次嚐試無果，無奈隻好放棄。

    目光轉向羅老頭，張口欲言。

    “別問了，問了也是徒勞，你要牢記我方才的言語！到時你自會知曉一切。”羅老頭看他欲言，直接把話封死了。

    陸離無奈隻能把疑惑埋在肚子裏，鄭重的點了點頭。

    “謝羅爺爺指點！”

    道謝聲剛落，外麵一個蒼老的聲音喊道：“七兩，老夫來還傘了。”

    說著一道身影便進了屋來。

    羅老頭麵色突然轉冷，口中微言：“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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