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飄渺山，天機閣。

    雲霧環繞於飄渺山巔，呈現出一副仙家景象。

    “當~~當~~當~~當~~當~~”

    雲深不知處傳來五聲悠揚鍾鳴。

    直至八十一息後鍾鳴回響才徹底停止。

    一位年輕的當值弟子穆然肅立，神情凝重，從鍾鳴響起時便開始記錄鍾鳴的波動。

    當值弟子周身氣流湧動，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顫動流光隨著回響波動記錄著一切，最終流轉匯聚成眼前的一點光源。

    雙手中十二道法訣打出，開啟腳下的封源大陣，光源被封存起來，飄浮於空中。

    做完一切，當值弟子不敢有絲毫停頓，站在陣外，在虛空中禦氣凝字成書：

    稟鎮殿，讖言五響，鍾鳴九九！

    迅速打出法訣，隨著一聲大喝：“束！”

    十一字消失在空中，隨後會顯現在天機閣的讖言殿正殿之內。

    直到這時，當值弟子才輕呼了一口氣，此間連給他震驚的空餘都沒有。

    因為他深知，讖言鍾五響代表著什麽。

    文獻中記載，上一次讖言銅鍾五響發生時，那個時代的天機一脈當代脈首和隱世多年的上代、上上代三大脈首，以及眾多快要壽終正寢的元老都齊聚讖言殿！

    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所以，容不得他有絲毫大意怠慢。

    不多時，一位身著蔚藍，點綴七顆星辰長袍的黑發白眉老者攜勢而來。

    是讖言殿七星鎮殿元老。

    “瑤光支脈五代弟子傅言，見過元泱元老！”當值弟子傅言行禮道。

    元泱元老揮手示意，神色凝重，急切問道：

    “讖言源光可收錄完整？”

    “完整！”

    “好，我已通告脈首，他隨後就到！”

    說罷看向大陣中的那一點光源。

    光源映射出金色光輝，比之太陽之光更加耀眼，炫目。

    元泱元老取出一尊樸實無華的銅鏡，唯一停頓，照向光源。

    “隨我一道出手。”

    “是！”

    當值弟子認出了那麵銅鏡。

    銅鏡名為“通天譯言鏡”，是隻有讖言殿鎮殿元老才能執掌的天機一脈重器！

    這尊重器的作用隻有一個，那便是完善封存讖言源光。

    封源大陣雖然也有此作用，但是卻不能長久。

    隻有將讖言源光封入“通天譯言鏡”才是最好的選擇。

    之後要將這讖言源光翻譯成文，也需要這尊銅鏡的協助。

    數息後，陣中光源映射進銅鏡中，飄渺山巔恢複了往常景象。

    正這時，一道人影踏空而來，身著八星白袍，白發白眉白須。除了黑色瞳孔，全身皆白。

    “讖言殿鎮殿元老元泱，見過脈首。”

    “瑤光支脈五代弟子傅言，見過脈首。”

    兩人行禮。

    脈首佇立不語，看向銅鏡，手指掐算，數息後雙手背後，微微一歎輕輕搖頭。

    這時，天機一脈諸多支脈七星脈宗、元老、六星峰主接踵而至。

    “脈首，情況如何？”一位元老見狀詢問。

    脈首搖頭輕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還是沒有來得及……”

    眾支脈脈宗、元老、峰主麵露苦色不發一言。

    元泱元老聞言，麵色一變看向銅鏡，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多大的錯事。

    撲通跪地，雙拳連續捶打自己，悔恨不已。

    當值弟子傅言詫異不解的看著這一幕，不知該作何反應。

    天機脈首扶起元泱元老，溫和道：“此事錯不在你，就算是我在場也隻有一成把握不被天意影響……”

    說罷看向傅言。

    傅言再次恭敬行禮。

    “你現在可還清晰記得，那八十一息鍾鳴波動變化？”天機脈首問道。

    傅言閉眼謹慎回想，近百息後睜開眼鬆了一口氣，回答：“八十一息鍾鳴回響曆曆在耳，無一疏漏。”

    雖不知天機脈首何意，但照做總不會有錯。

    聞言，天機脈首這才露出一起微笑，輕輕點頭：“那就好，不錯。”

    說完轉身禦空而去，隻留下一句言語：“六星以上眾人天機殿議事。”

    隨後諸多身影相繼離去。

    ……

    天機殿，天機主脈最高主殿，也是脈首坐鎮的地方。

    此時天機殿中早已湧入數百人，大部分人傅言從未見過，但最低都是身穿淡紫六星天機袍！

    從天機殿外看去，巨殿仿佛籠罩在霞光之中，看不真切。

    元泱元老和傅言佇立在天機殿外已有近兩個時辰。

    “元老，不知脈首最後詢問弟子是為何意？”傅言細細思索，最終還是想不明白，向元泱元老問道。

    “你可知，我天機一脈史上共出現過幾次五響九九之讖言？”元泱元老思索片刻後回問道。

    “據弟子閱讀文獻所知，共有三次。

    第一次，煉氣大道未立之前，我天機一脈開創者北鬥祖師借八位立道者之力，九人共同推衍天機，北鬥祖師的本命法寶讖言鍾接引天意降臨，讖言五響，鍾鳴九九。

    後以讖言為引尋得還未成長的第十人，最終十人共同為天地立道。帝天儒道佛，兵農匠獸醫，十道共尊為：煉氣大道。

    第二次，第九代伏桖祖師時代，飄渺山巔讖言五響，鍾鳴九九。

    讖言預示：末法時代，萬法皆失。後以讖言為引，尋得應劫之人，大道之上種世界，建木之下定安寧。

    第三次，第十八代梔鈺祖師時代，讖言鍾接連五日降下讖言，且一日多一響，第五日讖言五響，鍾鳴九九。

    讖言預示：天機勢危，覆脈在即。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大道之下，天機一脈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劫數來時天機不顯，應劫之人影藏在迷霧之中，十六、十七、十八三代祖師同力也尋之不得，最後三位祖師共同命祭先祖，借所有祖師之力，這才衝破天意迷霧找到應劫之人，也就是第十九代祖師阜焯祖師，之後阜焯祖師橫空出世，挽天機一脈於將傾。”

    “是啊，現如今我們卻是正在經曆第四次啊。”元泱元老說著抬頭，望天。

    “那你可知這三次五響讖言有什麽共通之處？”

    傅言思考片刻，回答：“第二、三次五響讖言都是在與九有關的祖師時代出現的，現如今脈主是第二十七……莫非……”

    “不錯，據多代祖師推衍，確實有此一條，但除此之外，五響讖言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除了第一個接引到讖言鍾響之人，其他人在接觸到讖言源光後，源光中尋找應劫之人的部分讖言，在天意的影響下……會殘缺！”

    傅言一愣，

    讖言殘缺？怎麽會？！

    那這次……

    細想之前脈首對元泱元老的態度以及元泱元老的反應，

    也就是說這次的五響讖言……也已經殘缺了？！

    “元老……”傅言不知該說什麽。

    “第一次五響讖言是因為北鬥祖師親自接引，故之後順利的找到第十人立道者，自然順利。

    第二次讖言五響之後，當值弟子第一個接引讖言，事後祖師發現問題，而那個當值弟子還隻是五代，還未習得《解天言》，後被封存當日記憶，以防萬一。十年後其《解天言》大成，才取回記憶，將讖言翻譯成文，找到應劫之人。

    第三次，與第二次情況相近，是一位四代弟子，不過那時天機隱秘，所以為解讖言，祖師們付出了沉痛的代價。

    自那之後，曆代祖師通過努力，找出了五響讖言出現的規律，並找到了規避第二、三次五響讖言同樣問題的方法。

    但最終，還是失敗在了我的手上！”元泱元老語氣沉痛，悔恨交加。

    傅言此刻心中思考良多，如今他的情況與第二次五響讖言時幾乎如出一轍，那等待他的處理也就可以明了了。

    兩人無言，久久佇立，各有憂思。

    不多時，天機殿中霞光收攏，大殿正門打開，一位元老讓傅言入殿。

    傅言跟上。

    入殿後，殿中高台上眾天機一脈高層似乎在進行收尾工作，脈首一人在台下等待著他。

    傅言行禮。

    “帝氣勢危，群虎噬龍，是為眾生劫，果然又是缺失了那應劫之人啊。”脈首喃喃自語。

    傅言聽後，心中一震。

    這就是五響讖言……

    字裏行間都能感覺到滾滾大勢壓向自己，眾生劫，眾生皆苦……

    天機勢危時，皆苦皆難，我輩煉氣士都付出了大犧牲，更何況帝氣勢危之後，苦難降臨於平凡眾生，凡人之輩？

    是於我一人，

    還是於天下眾生？

    傅言此時做出了決定，

    也隻能如此了吧。

    “稟脈首，弟子願承擔此任。”

    傅言撲通跪向天機脈首，

    “但弟子有一事相求，望脈首成全。”

    “何事。”

    “五年前弟子入世曆練，與一普通女子相戀，四年前因被急召回山，未能告知她真相。直到今日，弟子才得知那時她已懷有身孕……弟子深知自身天賦平庸，習得《解天言》恐需時日太久，且弟子明白，此間弟子幾乎沒有接觸外界的機會，她們母女也更是沒有入我天機一脈的可能！所以弟子隻求能寫一封家書，以慰……不，以斷其念。”語氣中充滿了無奈、解脫與決絕。

    “……”天機脈首沉默不語。

    “弟子知道，我天機一脈因通、解、言、改天意而鰥、寡、孤、獨、殘。血脈不易，此生唯此一事，弟子求脈首成全！”

    咚~咚~咚~

    傅言磕頭，磕的聲響。

    一道氣勁將傅言扶起，傅言卻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十數息後，才傳來天機脈首的歎息和回答，但對傅言卻猶如天籟之音。

    “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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