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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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雨軒沒有說話,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林雲裳。

    此時的林雲裳雖然麵無表情,但眼神卻有些飄忽,握著青雲劍的手忍不住微微打顫。

    林雨軒歎了口氣,自己這個妹妹無論再怎麽練武,終究也隻是個沒見過腥味的雛鳥,初次麵對這種真刀實槍硬碰硬的時候,多多少少肯定都會有些膽怯。

    狹窄土路的另一端,有些頭腦發暈四肢無力的何三還在支著刀勉強站立,而他身旁的十幾個惡仆則持刀戒備,沒有何三的命令誰也沒有擅自上前。

    兩分鍾過後,林雨軒見自家妹妹仍舊是那副緊張的神態,微微揚起了他的右手,但這手隻抬起一半,便被一隻柔弱的手所按下。

    林雨軒扭過頭,正好對上了林雲裳堅定的目光,她似乎看出了林雨軒眼中的不忍,輕輕的搖了搖頭。

    “藥效隻有半個時辰,那十幾個惡仆也足夠你試劍的了。”林雨軒再次小聲提醒道。

    “可他們終究不是武人。”林雲裳聲音清冷,但語氣卻很堅決。

    兩人沉默片刻,林雨軒無奈的歎了口氣,隻能放下了他揚起的那隻手,而林雲裳則提著青雲劍朝何三的方向衝去。

    這一趟林雨軒本來沒打算帶上林雲裳,畢竟這次對付何三的謀劃能否成功,他心中也沒有太大把握。

    那酒肆的老板和何三偶遇的賣花徐娘其實都是甘草堂的暗棋,這也是林雨軒在前天翻看完了何三的卷宗後,才安排下的部署。

    根據卷宗記載何三每逢大戰之前都喜歡以活人磨刀,上次錢壽返鄉報複,期間餘杭城內失蹤了好幾個孤苦伶仃的小乞丐,都是何三跟他手下的惡仆所為。

    林雨軒看到這條記錄後,當機立斷決定以此引誘何三出城,好予以埋伏。

    至於給這位警惕性極高的何三下藥,則是江湖郎中蔣翰林的功勞。

    那花粉與茶水其實都沒有毒性,隻不過兩相結合,在輔以一定程度的運動,那花粉如同迷幻藥一般的效果才會徹底發作。

    為此林雨軒先是讓暗棋手捧鮮花與何三兒撞個滿懷,好讓何三在呼吸之間吸進那種特殊的花粉,之後再讓酒肆的掌櫃給茶水中投放一記藥方,使其可以引誘出花粉的藥性,最後便是三裏路之外設下的埋伏圈。

    也虧得甘草堂的實力馬馬虎虎,手下有很多不懂武功但卻勝在精明強幹的暗棋,所以林雨軒此番謀劃才能最大程度降低何三的戒心。

    就算如此,迷藥的計劃能否成功其實都有著太多的機緣巧合,比如當初何三執意不喝下酒肆裏茶水或者幹脆沒有再城門口的酒肆停留,那藥效自然也無從談起。

    不過好在林雨軒也完全沒有想要依賴下迷幻藥這件事上,如果萬一何三真的沒有中毒,那麽林雨軒吞下一顆血湧丹也完全可以仰仗著短暫提升的靈氣,將何三擊殺,但那樣的花林雨軒要付出的代價就稍微大了些。

    隻是林雨軒萬萬沒想到,在一切計劃進展順利的情況下,他的妹妹林雲裳卻不知從何處得到了消息,非要與他通道而行。

    雖然他這個妹子嘴上說的是希望借此錘煉自己,但實際上恐怕是怕自己的哥哥遭遇不測,所以才如此的倔強的非要一同前往。

    畢竟在她看來,自家哥哥雖然智謀無雙聰明過人,但也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已。

    所以情況演變成了很尷尬的一幕,明明情況已經是林雨軒所預想的最好情況,那些甘草堂裏,武藝達到通達境的武人,也都已經埋伏在樹林之中隨時準備出手,可林雨軒卻不得不提心吊膽的看著自己的妹妹上陣殺敵。

    林雲裳則沒有林雨軒那麽多的想法,何三為首的一夥人一見林雲裳欺身而上,除了刀二還帶著幾人在何三身邊戒備,其餘的十個惡仆立馬揮舞著樸刀,每五人各自結成一個戰陣,迎了上去。

    林雲裳纖臂輕蕩,青雲劍便飛速滑過,尋常的樸刀怎會是青雲劍這種寶劍的對手,凡是被劃過的立刻,斷裂成了兩片。

    惡仆們雖有驚愕,但終究都是刀頭舔血之人,他們默契的微微扭身,手持斷刀的就退到後邊,主攻位置則由樸刀完好者繼續擔任。

    可惜這些惡仆雖然經過何三的調教,卻終究隻是一些沒有習過內功心法的粗淺莽漢而已,平日靠著一股子悍勇和不俗的刀法勉強可以對付一些淬體武人,但麵對林雲裳這種已經具有匠心的人來說,終究還是有些力有未逮。

    林雲裳當然也算不上輕鬆,好在祖傳的青雲劍極致鋒銳,在省去了她不少氣力的同時,也緩解了她大部分的壓力。

    很快十柄樸刀就變成十把殘缺的菜刀,可那十個惡仆卻誰都沒有後退,他們心中清楚管家何三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也清楚那個此時躺在臥房裏的肥胖家主平常的手段。

    今天他們若是死了自會有人照顧他們的家小,而若是他們退了,逃了,也會有人“照顧”他們的家小。

    十把菜刀組成的戰陣自然也沒什麽威脅可言,惡仆們最後的仰仗自然是他們的悍勇,很快其中一人便直接的無視了林雨軒手中的青雲劍,咬著牙直挺挺的用斷刀斬向了林雲裳。

    林雲裳心下一驚,青雲劍憤然出手,這驚慌之下的出手自然也沒有留力,鋒銳的寶劍穿膛而過!

    那惡仆口中立馬噴出一口鮮血,臨死之前還頑強的讓手中刀落下,隻不過被林雲裳下意識躲過,隻是被劃開了一片衣袖。

    看著剛才還凶神惡煞的悍勇惡仆,轉眼間便口吐鮮血麵色慘白的倒在血泊之中,林雲裳情不自禁的恍惚一下,那空氣中彌漫起得腥味讓這個喜穿青衣的女子胃裏上下顛倒。

    若隻是單純的血腥氣林雲裳也斷不會如此,真正讓她茫然的則是那有生至死的瞬間。

    她至今忘不了她那魁梧的父親被放入棺槨的那一刻,老管家安慰她父親其實隻是沉眠而已,但她清楚死這個字絕對不能與沉眠混為一談。

    死了便是死了,從那一刻之後死了的人便於這世間的一切再無關聯,無論是家人的歡聲笑語,還是名垂千古,甚至是他人的唾棄都已經與死亡之人全無關係。

    因為以死之人便如同一塊路邊的頑石,他再無任何感覺,隻能呆愣愣的躺在那裏,一如那具被她親手炮製出的屍身。

    陷入恍惚的林雲裳沒有發現,那死去惡仆的同伴眼中絲毫沒有悲痛,他正獰笑著,任由手中的斷刀突刺而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