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他來到達狎的第三年。

    自從他端掉了漠北大營之後，他又接連做了幾起‘大案’，這些案子動輒死傷萬人，動輒血流成河。銀河帝國趁著這些機會，收回了不少領土，盡管達狎還沒有講和的意願，但顯然有些傷筋動骨了。

    他的名氣也越來越大，不少人紛紛給出了自己的猜測，有人說他是來自天外的邪魔，沒有身體，實力強大，專門以屠殺士兵為樂。

    也有人說他根本就是一個神靈，因為達狎天怒人怨，罪惡滔天，這才親自降臨。

    殷徳對此隻是輕輕一笑，反而大覺有趣。尤其是第二種，幾乎已經無限接近了真相，偏偏理由猜錯了，他殷徳不是聖人，世人怎樣與他無關，他也沒有必要專門懲罰犯人。

    人生在世，誰還沒點過錯？

    殷徳當然已經原諒了世人，隻是他的手一點都不軟，該殺就殺，從不因為自己的心情好壞輕易更改主意。

    清風涼爽，天高氣清。

    殷徳像個無業遊民一樣遊蕩在遼闊的達狎族領地上，他不吃不喝，眼神清明，感受著從天外飛來的一朵朵業力祥雲。

    “照著這個速度，或許用不了幾年我就能再次凝結身軀了，隻是，天上的這股威壓又是怎麽回事？”殷徳嘴中喃喃著。

    他感受到了來自天上的一種引力，像是極力想要將他接引到另一界一樣，讓人很是恐懼。

    殷徳拚命抵抗這股引力，甚至不惜用業力隱藏自己，慢慢的，這股引力終於找不到了殷徳的任何一絲氣息，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殷徳鬆了一口氣。萬一真的被這股引力吸到了另一界，恐怕他就真的失去尋找祝融宮主的任何機會了。

    上去容易，下來難。

    當初白虎神獸用盡了全力，才降下十分之一的身軀；當初的天神也隻是在天堂滅絕的時候才降臨下來，代價出乎意料地大。

    殷徳估計，下一次引力的出現，應該是在三年後，也就是說，在這三年裏，他還是安全的。

    達狎族終日生活在惶惶不安中，很多高手，很多煉官境的強者都隱居了起來，不願意對上這動輒屠戮百萬的邪魔。

    銀河帝國更是樂開了花，大舉進攻，一時間兩方前線戰火紛飛，生靈塗炭。結果當然是銀河帝國這一邊更占優勢。

    姬無忌更是樂壞了，銀河帝國從來沒有這麽揚眉吐氣過，他姬無忌也從來沒有這麽揚眉吐氣過！幾千年來，達狎一直死死壓著銀河帝國一頭，曆代帝王嘔心瀝血，勵精圖治也沒有改變這一局麵，如今，這一切終於要有變化了。

    他姬無忌很有可能成為這銀河帝國成就最高的帝王，也必然會留名青史，成就不朽。

    他雖然無法成神，但這些成就光是想想就很激動了。

    與此同時，他也在不停追問：“到底是誰呢？會不會有一天這個邪魔也會來到銀河帝國，犯下和達狎一樣的行徑？”

    為了這件事，他還特意命令觀星台的周修風觀測星象，推斷這個邪魔的來曆以及銀河帝國之後的命運。

    “陛下請放心，銀河帝國千年內無憂，反而是達狎會因此一蹶不振，這個邪魔絕不會來到銀河帝國。說起來也怪，星象上說，這個邪魔和陛下您有舊。”

    姬無忌皺眉，和他有舊？那豈不是他的故人？

    可他想來想去，根本就沒想到會是誰。

    除了殷徳，根本就沒有人有這種能力。

    “你說，會不會是殷徳？”姬無忌問周修風。

    周修風歎氣：“有可能，我本來想推斷他的氣機，可惜他早已成神，我等凡人，根本難以望其項背，更不要說窺探一二了。”

    “所以，答案還是不知道。”

    姬無忌輕歎一口氣，揮了揮手，周修風離開了大殿，大殿恢複了沉寂的氣氛。

    這種氣氛是帝王家常有的，自從姬無忌擊敗太子，登基幾十年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滲人的氣氛。但他偏偏還很習慣這種氣氛，非但習慣，甚至到了喜歡的地步。

    在這樣的氣氛中，他的思路很清晰，他的眼睛很明亮。

    “到底會不會是你呢？殷徳！”

    又一個三年後，殷徳再次將一處百萬人的大營端掉，整個達狎哀鴻遍野，慘不忍睹。

    殷徳卻絲毫沒有憐憫的意味，該做什麽做什麽，甚至屠掉了很多城池，這和他一開始的設想不太一樣，說實話，他現在變了。

    他對生命根本沒有任何的憐憫，他的手上已經沾染了太多的血和冤孽，很多人根本在不明所以中死去，連凶手都沒看見。

    若是讓七十年前的殷徳站到這裏來，看到他現在的模樣和行徑，必然也會恨得牙癢癢。

    他根本不知道，他已經徹底被心魔入侵了。

    神靈不會長久呆在人世間，因為這裏的環境並不適合他們生存，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已經和普通的人類不一樣了，他們需要更好的環境，可惜這樣的環境，人世間並不具備。

    隻有另一界才能讓他們生存下去。

    可殷徳強行留在這一界，這裏的環境已經排斥他了，這種排斥最直觀的表現就是，殷徳的殺戮之心實在太重了。

    他居然真的要給姬無忌一億人頭。

    他肯定能做到，最難的是，他居然真的能下得去手，那些都是無辜的生命，本來也該有屬於他們自己的歡笑和憂傷，有他們自己的小日子。

    殷徳將他們的生命之花無情踩碎。沒有一個人提醒他，他的身邊隻有玉兔這個傻姑，九道身外化身又隕落在了天劫當中，在逆鱗空間中成了植物人，也沒法提醒他。

    他根本不知道，這樣的殺戮根本就沒有意義，或許，連他自己也都還在徘徊。

    這樣的日子要持續三十年。

    三十年後。

    達狎已經被徹底打趴下了。

    當年的強悍王國，如今徹底淪為銀河帝國的附庸，他們知道，並不是銀河帝國擊敗了他們，而是這看不見的邪魔擊敗了他們。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這個邪魔像是失去了心智一般，每天無所事事，整天就在達狎族的領土上遊蕩，許多人在睡夢中死亡。

    今年的這一天，是殷徳一百歲的生日。

    “是時候給姬無忌最後的交代了。”殷徳喃喃，飄蕩在空中，朝著銀河帝國飛去。

    他一直都在計算人頭，如今他終於達到了一億的目標，三十年裏，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心魔的入侵，也沒有反抗的心思。

    他的業力也積攢夠了，不多不少，恰好是重塑身軀的數量。

    不知飛了多久，他終於來到了銀河帝國，在帝都皇宮前停了下來。

    小鳥在皇宮旁的樹木上慵懶睡著午覺。

    一場人頭雨忽然降下，遮天蔽日，的氣味四下飄散，白骨森森。許多人頭眼神空洞。

    人們都瞪大了眼睛，震驚莫名。

    一道震鑠天地的聲音忽然從無垠的天外傳來：

    “姬無忌，永別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