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往北急行，因為是下午出發，隻要在天黑前越過蒼瀾山，離樓遙城就不遠了。否則，他們隻能在蒼瀾山裏過一夜。

    大約在接近戌時尾聲，兩人在城門關閉前的最後一刻進了樓遙城。

    兩人下了馬步行在主街上，樓遙城內一副蕭條景象。街道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北風刮過卷起了落葉，加上冬日漸臨，看上去有些許陰涼。

    樓遙城給龍鱗的感覺不太好。一路走下來民房十室九空，北凰軍大部隊已經撤退，隻留下常規的兩萬人守城。而避難的百姓還沒有回流，龍鱗差點要以為，除了兩萬守軍，樓遙城是一座空城了。

    龍鱗搓了搓手臂，問道：“慕陽，我們真的可以找到客棧投宿嗎？我怎麽感覺樓遙城都沒有人？”

    慕陽牽上了龍鱗的手：“人是肯定有的，但是似乎隻是主街沒有而已。”戰時，主街作為大部隊通行的重要通道，驅散人群是正常的。

    他帶著龍鱗拐進了巷子，穿過了兩條街，終於是見到了一些燈火。樓遙城並沒有像嘉安城一樣，因為戰事而疏散了百姓，不過好像也正常，畢竟北凰是攻方。

    樓遙城畢竟是邊境大城，當然不可能沒有客棧。慕陽很快找到了一家，隻是它已經關門了。

    慕陽拍響了門，“砰砰砰”，在這黑夜裏聲響尤為明顯。門依舊沒有開，但是慕陽很鍥而不舍，直到店家開了門。

    “投宿嗎？”店主人是個中年男子，稍微有些發福。他眼睛有些惺忪，但態度還是可以的，並沒有不耐煩。

    慕陽說道：“是的，深夜叨擾了。”

    “兩位公子先進店坐著，小人幫二位把馬拉去後院。”

    龍鱗慕陽進了客棧，打量了一周，店內裝修算不得高檔，因為戰爭封鎖城池原因，客棧沒了生意因而桌椅上積了一層不薄的灰。但在這種非常時期也沒得挑。

    兩人就這麽站著，店主人很快就回來了。他趕忙清理出了一張台子，請二人坐下，歉意道：“實在抱歉二位公子，店裏許久沒有客人，因而沒有打掃，怠慢二位了。”

    龍鱗倒是不介意這些，問他道：“店家，有幹淨的房嗎？”

    店主人回答：“有的，我讓我婆娘立刻去打掃一下便有。兩位公子需要兩間房嗎？”

    “一間就好，夜深了便不多麻煩了。”慕陽取出一枚銀錠，放在了桌上，又道：“店家可否為我二人弄些吃的來。”

    “沒問題。”店家是一個爽快人。“隻是，家裏大概也沒剩下什麽東西了，或許隻能給兩位煮個麵條。兩位公子覺得行嗎？”

    “行，能填飽肚子睡的暖就好。”龍鱗並不太介意這個。

    不多時，店主人端著兩碗麵出來。龍鱗拿起筷子一邊晾著麵條，一邊問他道：“店家，你這多久沒來過客人了呀，我二人進城時，差點以為樓遙城是空城呢。”

    店家見龍鱗願意與他聊兩句，便回答道：“那可就久了呀，少說也有一個多月了。說起來應是從打仗算起。這打仗啊真的是要不得，往常我這小店每月也能掙個幾百兩，這一打仗呀，真的是沒辦法了。”

    龍鱗問他：“為何不往北去躲避戰亂呢？守在這城內豈不是很危險？”

    店家搖了搖頭，“公子可別提啦，去北邊躲避戰亂的更慘。他們怕是能不能吃飽飯都還是一個問題呢，北邊雪已經積深，凍死了不少牲畜，將收成的糧食也被埋了。”

    龍鱗聽了，與慕陽對視了一眼，相互之間沒有說什麽。卻是店家繼續說道：“要不是我當兵的遠方親戚告訴我，就要打仗了讓我趕緊去儲備糧食，我怕也熬不到現在。戰爭好不容易停了，但是國內四處缺糧，大夥兒都指望著皇倉放糧，但那又能供應多久，也不知道會餓死多少人。”

    龍鱗愣了一下，“形式如此緊張，糧價不早就飆升了？”他突然覺得這碗麵於北凰百姓而言異常金貴。

    “現在是有錢也買不到糧食啊。”店家說著，歎氣道：“還好之前省下不少積蓄。再過一段時間，等嘉安城解除封鎖了，我準備把店賣了，帶著一家老小去那邊過日子了，總能有兩口飯吃，不至於餓死。”

    龍鱗看著還冒著熱氣的麵，突然有些食不知味。他料準了北凰會缺糧，這已經是致命傷了，而自己還三度燒毀北凰的糧食。當時僅想著自己要贏，卻沒想到這樣讓北凰百姓們雪上加霜了。

    國家永遠都是靠著百姓在養的，而百姓過得苦難，還拿什麽去養國家。

    慕陽二人吃完了麵，與店家道了謝。才去了房內準備休息。

    龍鱗今夜卻沒那麽好睡，枕著自己的手臂睜眼無眠。“唉，慕陽。咱們打仗是為了讓西棱的百姓們能少受一點苦，但好像……北凰百姓們卻是受苦了呢。”龍鱗實在靜不下心來，最終還是討論起了這件事。

    慕陽睜開了眼，一雙瑩紫色的眸子很清明。他知道龍鱗有心事睡不著，因而他也隻是假寐而已。“北凰的百姓是受了苦，但那是統治者的問題，龍鱗何需操心呢？”

    龍鱗說道：“戰爭期間，我三次燒毀了北凰軍營或樓遙城的糧倉過。我是不是……”

    “不是。”慕陽直接說道：“這不是你的錯。戰爭本身就是一柄雙刃劍，守方受苦攻方同樣受苦，但雙方的百姓才是最可憐的。你不必怪自己，在立場麵前，我們肯定是優先考慮自己的。”

    雖說戰爭不是龍鱗的錯，但那些計策終歸是他想出來的，難怪龍鱗會覺得自己有責任和不是。

    慕陽將他摟進懷裏，說道：“你若是心善可憐北凰的百姓，不如在四國會晤時想一想如何幫北凰百姓度過難關吧。”

    龍鱗心中已然有了計較。他在慕陽額頭輕吻一下，而後縮回他懷裏，柔聲說道：“睡吧。”

    慕陽回以一吻在龍鱗眉心，這才入睡。

    隔日，兩人都起得早，店家見到二人時，打招呼道：“兩位公子起的真早，小人幫二位弄些蒸些包子饅頭填填肚子吧？”

    龍鱗搖了搖頭，說道：“糧食如此緊缺，店家還是自己留著吧，我們二人一會兒就離去。”

    店家卻是苦口婆心說道：“吃一些再走吧，越往北去就越冷，身體也好暖一些。”

    盛情難卻之下，龍鱗慕陽還是用過了早點才離開了樓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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