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玉妃見她走遠，便收回了目光。隻是，她身後的綠依卻是突然說道：“小姐，這位皇後娘娘也太盛氣淩人了吧？”

    玉妃回頭嗬斥她道：“綠依！”

    她趕忙低下頭來，“小姐恕罪，奴婢隻是見不慣……”

    “別說了！”玉妃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你當這還是家裏嗎？要是再亂說話，咱們一家人都要給你害死。”

    綠依何時被自家小姐這般疾言厲色的說過，頓時心裏委屈不已。但這還沒完，玉妃又繼續道：“以後你謹言慎行，不該說的話你就爛在肚子裏。”

    “是，小姐……”綠依不情不願。玉妃不悅，糾正她道：“還叫小姐？”綠依這才改口叫娘娘。

    畢竟是伺候自己多年的貼身侍女，玉妃也不舍得太過嚴厲，便柔和下神情來，說道：“綠依，宮裏不比家裏，規矩也多，咱們人微言輕，自然要多加注意。”

    綠依點點頭，輕聲說道：“綠依省的。剛剛綠依隻是覺得……皇後娘娘太過目中無人了。綠依是替娘娘打抱不平。”

    玉妃輕笑一聲，說道：“傻丫頭，我都知道。隻是，世間萬事向來是風水輪流轉，她狂自她狂，終有一日總會輪到咱們……”

    龍鱗自然是不會知道背後發生的事情。隻是，即便她知道了，至多也隻是嘲笑這主仆二人白費苦心。既然此時是她做皇後，那麽便是她贏了玉妃所有。

    至少這後位，隻有她不要的份，不存在她是被擠下來的可能性。龍鱗就是這麽自信。

    今夜，相安無事。而待到天幕拉開，一場女人之間的戰爭，便悄然打響了……

    一早，玉妃與琦嬪二人聯袂而來，等著給皇後娘娘請安。兩人幾乎是準時準點到達了景陽宮，讓苓雙歎了一聲：這兩位貴人怕是要久等了呢……

    苓雙為何有此一歎，全是因為今早，陛下起身時對她的交代：今日便不用刻意去叫皇後起身了，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苓雙起初還眨眨眼，不明白怎麽回事。回頭一想，自家娘娘是習武之人，精氣神是十分好的。既然陛下吩咐不要打擾娘娘休息，那便是因為娘娘昨夜累著了吧……

    她的嘴角揚著微笑：陛下和娘娘果然恩愛非常。

    龍騰殿是龍鱗的居所，二位妃嬪要請安，自然不可能是在龍鱗的寢殿中。苓雙隻是將二位妃嬪請在偏殿怡和殿喝茶，留下了兩個侍女侍候便離開了。

    琦嬪的脾性不如玉妃穩重，喝下了兩盞茶後，便有些等不耐煩了，不時翹首望向殿外。又過了片刻，她終於忍不住問出了聲：“娘娘還沒起身嗎？這會兒都過了兩刻多鍾。”

    兩位侍女毫不知情，隻能回答：“奴婢不知，請娘娘再稍等片刻吧。”

    琦嬪頓時露出不悅的神色。她當然知道這兩個侍女什麽都不清楚，若是侍奉在娘娘身邊的，也不會打發到這兒來奉茶。

    倒是玉妃好涵養，她輕輕放下茶盞，柔聲說道：“妹妹急什麽呢？左右咱們一早晨也沒什麽事情可做，皇後娘娘這兒的茶可是十分不錯的，多喝兩盞也無妨。”

    玉妃對皇後晾自己二人，其實心裏早有準備。皇後是妻，她也不過比自己二人早半天入宮而已。而也就這前後腳的功夫，陛下又納妃了，身為皇後的她又哪裏能舒心了？這要是換做自己，隻怕早就要氣得捶胸頓足了。

    “姐姐倒是好耐性。”琦嬪輕聲說道。但這是不是誇讚，這就看玉妃自己如何理解了。

    但是琦嬪坐定想了一想，自己這坐立不安的模樣，確實顯得有些急躁了。她這才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規規矩矩坐了下來。

    約莫又過了兩刻鍾左右，龍鱗這才姍姍來遲。她緩步走上前，坐在了主位上，對自己晾了她們二人足足四刻鍾並沒有什麽歉意，隻是說道：“二位久等了。”

    玉妃和琦嬪自然不敢有怨懟，即便有，也隻能忍著。二人起身，屈膝對著她拜了下去，說道：“皇後娘娘萬福。”

    “起身吧。”龍鱗輕聲說道。苓雙貼心的站在了龍鱗的身後，為她捏肩捶背。

    玉妃笑了笑，先開口說道：“娘娘可是身體不適，這才起遲了？”

    龍鱗扯了扯笑，說道：“身體不適倒是沒有。隻是這久不曾放鬆，便貪懶多睡了一下。二位妹妹可沒有久等吧？”

    “娘娘宮裏的茶十分清香，嬪妾貪嘴多喝了兩盞，不知不覺時間過得也快。”玉妃笑著說道。

    龍鱗點點頭，自顧自說道：“這茶是很不錯。對了苓雙，茶是哪兒來的？”

    苓雙回答道：“回娘娘，這茶是南湘所產，專供皇室禦用。是陛下專門吩咐內務府送來給娘娘享用的。聽內務府的人說，這茶統共就那麽百來斤，送到景陽宮的便有接近三成了。”

    “對了，陛下是什麽時辰走的？”龍鱗又問苓雙道。其實往日她並不會睡得那麽死，但昨夜慕陽太折騰她了。這不才睡得跟死豬一樣嘛，慕陽幾時走的都不知道。

    一邊，一直沒開口的琦嬪聽了，心裏的火頓時已經燃了起來。陛下昨夜是在景陽宮留宿的！那皇後她為何起的那麽晚，這不是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了？！

    “回娘娘，陛下是卯時六刻走的。陛下還吩咐了奴婢不要打擾娘娘休息。”苓雙說道。

    龍鱗點了點頭，沒有多言。隻是突然一瞥眼，龍鱗看見琦嬪的表情有些隱忍，看上去仿佛便秘一般。龍鱗想笑，但又知笑出來是不禮貌，便輕咳一聲，問她道：“琦嬪這是怎麽了，魂不守舍的。”玉妃聞言也轉過頭去看。

    琦嬪立馬回過了神來，說道：“娘娘恕罪。嬪妾不是故意的。”

    玉妃也適時替琦嬪解圍道：“許是妹妹想父母了。咱們小女兒家，都是第一次離開父母，也是難怪了。”

    龍鱗輕笑一聲，隨口說道：“孝順是好事，父母也同樣是舍不得你們的。若是實在想念，便和陛下求個恩典，請父母進宮裏來唄。”

    這邊龍鱗剛剛說完，便有侍女進來通報：“稟娘娘，長公主來了。”

    侍女剛剛稟報完。後腳，虹陽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皇嫂！皇嫂……”虹陽疾步走了進來。

    她徑直忽略了旁邊坐著的兩位妃嬪，走到了龍鱗身邊，“皇嫂，我有話要和你說。”

    “怎麽了？”龍鱗正疑惑呢。

    虹陽張張嘴，正要說話，餘光卻瞥到了另一邊，一臉湊熱鬧聽八卦表情的兩人。虹陽當即收了聲，神情有些許不愉快：“你們還在這兒幹嘛？本宮要和皇嫂說事情呢。”

    這已經是很明顯的趕人了。雖然大家同是景陽宮的客人，長公主敢對她們不客氣，但是她們明顯不敢得罪長公主啊。

    “既然長公主的話是你們聽不得的，那你們兩位就先回去吧。”龍鱗自然也不會留這兩人在這裏閑磕牙。等人都走光了，她愛幹嘛就幹嘛，也犯不著在這兒陪坐。

    “長公主有悄悄話想要和娘娘說。如此，那嬪妾就先告退了。明日請安時再和娘娘敘敘家常吧。”玉妃得體的起身，對著龍鱗和虹陽二人微微福身，便領著綠依告退了。

    玉妃要走，琦嬪自然也不會繼續留著，同樣是帶著自己的貼身侍女走了。

    龍鱗目送著二人離去。虹陽才回過頭來，一臉糾結愧疚的對龍鱗說道：“皇嫂，虹陽今日是來跟你道歉的。”

    龍鱗眉頭一挑，有些不理解虹陽是什麽意思。便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隻見虹陽低下了頭，愧疚說道：“對不起，當初在東璃，我對你說了那樣子的話。我不是故意的，我……”

    叫虹陽愧疚得有些語無倫次的樣子，龍鱗心一軟，微微搖了搖頭。

    可是虹陽顯然話還沒說完，“我那時候很怕死你知道嗎？我甚至連自己是中了什麽蠱毒都不知道，但是看著自己的身體越長越小，我真的很恐慌。”

    “你說帶我去東海見皇兄，我真的很感激你，那時候我是抱著等死的心態了。但是師傅出現的那一瞬間，她說她能救我，我就已經心動了。因為我不想死，所以我已經是病急亂投醫了……”

    “龍鱗，龍鱗你別怪我好不好。”虹陽拉起了龍鱗的手，懇切說道：“我那時候不該對你說那麽過分的話。你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我好，確實那時候我們對師傅的來曆也是一無所知，你又是受皇兄所托。我沒有站在你的立場上為你考慮，隻顧著想要自己能活。”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後來我都聽玲瓏說了，那六年你在蒼瀾山周邊受了不少苦，還一邊打探我的下落。我真的很後悔那時候對你的所說所做。你可以原諒我嗎……”

    聽虹陽說完，龍鱗依然隻是輕笑著搖搖頭，“沒有關係的，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們同樣很擔心你的安危，隻是那時候能力不足，沒有辦法救你。”

    “你跟隨夢婢前輩走的選擇是對的，也多虧了夢婢前輩可以壓製蠱毒那麽多年，一直撐到我們找到生靈草。要是當年你跟我回了鬼貝島，很有可能才是真正的等死。”

    “所以你不必跟我道歉。”龍鱗微微一笑，“我們是結了拜的姐妹，不需要說這些。”

    虹陽聽了，心中的愧疚之情更是洶湧。

    原來從那麽長久以來，都是她不成熟不懂事。其他人都為了複國在做各種努力，而她姓著西門，卻什麽事情都沒有為國家做過。

    見虹陽都掉下了眼淚，龍鱗欣慰的笑了笑，安慰她道：“哭什麽呢傻丫頭，都沒有關係了。主要是你也好好的，我們真的就謝天謝地了。”

    虹陽依舊止不住眼淚：“謝謝你龍鱗，真的謝謝你。”

    “傻丫頭。”龍鱗拍拍她的頭。

    這一邊，姑嫂二人將話說開，往後隻怕是親密無間了。

    而另外一邊，琦嬪離開了景陽宮，在回毓秀宮的路上，這幾日心裏積攢的怒氣終於是滿溢了。她憤憤說道：“本宮真的是受夠了！太過分了！”

    她突然有此一說，倒是嚇到了身邊的纖然。纖然低下頭，盡管她不知道自家娘娘為何生氣，但輕聲說道：“娘娘息怒。”

    “息怒？息不了！簡直欺人太甚。”琦嬪高聲說道。

    纖然嚇了一跳，連忙拉著她說道：“娘娘，有什麽話咱們回宮裏說，這兒人多眼雜的……”她同樣是從府裏陪嫁來宮裏的丫頭，自家主子如此耐不住脾氣，作為下人，即便她再好耐性和知世故，但同樣也要戰戰兢兢的好吧。

    蠢下人坑主子，蠢主子也同樣坑下人啊。更重要的是，蠢下人做錯了會被主子責打，但是蠢主子做錯了……那做下人的就隻能陪著主子一起去死一死了……

    纖然拉著氣呼呼的琦嬪回了毓秀宮，關上了宮門，她才低聲道：“娘娘便是有再大的怨氣，也不能在外頭隨便說出口。”

    正是做什麽都不能隨性，時時刻刻都要提著心，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讓琦嬪很委屈了。她嗚嗚哭起來，說道：“從前幾日起，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氣死我了。”

    纖然隻能安慰她道：“奴婢知道娘娘委屈，娘娘且與纖然說一說，也算是把心裏的鬱氣都說出來。”

    琦嬪哭了一哭，止住了哭聲才倒豆子一樣的將委屈都說出來。“那日在宮裏遇見了皇後，她竟然說本宮衣著華麗也遮不住一身的惡臭，還說本宮靈魂醜陋。”

    說到這裏，琦嬪又嗚嗚哭了起來。纖然隻能勸她道：“娘娘不要往心裏去。興許那日皇後隻是羨慕娘娘衣著亮麗，誇娘娘呢。”

    “若是平日，本宮也不會一直這麽記著。主要是那時她是當著陛下的麵這樣子說的，可把我的麵子全部給掃沒了。”琦嬪一想起那日陛下看都沒看她一眼，心就忍不住痛了起來。

    “這……”纖然反倒是不知道怎麽安慰了。

    琦嬪繼續嗚嗚哭著：“往後還需每日都去給皇後請安。給自己不對頭的人請安，本宮自己心裏這坎就過不去！”

    纖然無話可說，她清楚娘娘在府裏是怎麽被嬌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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